说起来,易圳这里怎么突然多出一群佣人和管家啊?
而且一整个早上好像都在围着自己转?
看起来好像短期内还不打算撤离?
这微妙的情形,历任“白月光扮演者”都有这样的待遇吗……
她在心里犯着嘀咕。
低头打开手里的黑色小绒盒,在看清里面的物体时,睫毛旋即震颤了下。
——是她之前卖掉的,那块手表。
甚至来不及道谢,她下意识将盒子揣进衣兜,一路小跑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才小心翼翼地再次拿出来确认。
是它没错。
不敢多看,代薇连忙合上翻盖,将它收进衣柜最底层的抽屉。
*
易圳预计出差三天。
本以为这三天该和她产生不小的距离。
谁知刚出门没多久,手机就跟中了毒一样“叮叮叮叮”响个不停,连蔺也都偶尔投来小心又好奇的眼神。
他粗略扫过,全是消费提示短信。
易圳眼也不眨,继续投入工作。
直到出差结束回来的路上,他才发现手机还在持续不断地收到短信,前后累计三百多条。
两个人竟然以这种方式,在这三天里没有间断地保持着联系。
车子即将拐入庄园时,前方的场景让蔺也惊了一跳,慢踩下刹车,他不由地迟疑出声:“老板……”
素来空阔辽荡的入园门口,此刻停满各家快递的货车。
送货员们匆匆碌碌地从车上往下卸货,一箱接两箱,边搬边吆喝,场面一度热闹地像小型物流中转站。
易圳懒恹抬起眼,缓缓降下车窗,眉骨冷峭:“采办进货不是走地下通道么?”
“诶呦不是啦!”
替代蔺也回答的是代薇。
她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半趴在车窗上,笑嘻嘻地跟车里的男人打招呼:
“是我这些天买的生活用品嘛,差不多都赶上今天到货!”
看到她身后的大奔,眼前这番喧吵就不难理解了。
必然是警卫不准外来人员入内,代薇只好自己开车过来,她一个个现场签收,小哥们挨个帮她装车,签完就装,装满就走。
易圳:“……”
他感觉这辈子的无语次数,都要在她身上用完了。
打量着眼前这辆超长迈巴赫,代薇徒然灵光一闪,拍了拍车门说:
“诶加长车能装不少东西吧!”
她露出两颗小虎牙,“帮我带点回去叭~”嘴上是央求,眼里是狡猾。
自顾自地说完,也不等易圳同意,就通过半降车窗一股脑儿地往他车里塞东西。
开始是祛湿磨砂膏、面膜手膜足膜、护发套装身体乳。
然后是气囊梳、香氛笔、眼罩刮痧仪暖宝贴。
到最后变成:蕾丝睡裙、内衣护理液、姨妈安全裤、卫生棉条、胸贴……
就挺没拿他当外人。
易圳无意瞥到那些女生用品的标签,立刻移开了视线。
平生第一次认为自己想错了。
他对这女人的无语次数,是永远都用不完的。
易圳绷紧下颌,沉默许久后,突然有所动作。
车窗直降到底,他弯腰把代薇塞进来的东西三两捡起来,猛地丢扔出去,紧接着毫不留情地升起车窗。
“走东门。”他吩咐蔺也。
于是代薇眼睁睁看着,这辆迈巴赫在她面前倒车,加速,冲离现场。
“……”
夺笋呢!!!
代薇委屈巴巴地叹一口气,赶紧撅着屁股捡装备,然而还没等捡完她的“小宝贝们”,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两声短促而连续的鸣笛。
她抬头看过去。
七八辆商务车徐徐开出庄园,将横七竖八停着的大小货车围成一个圈,随即管家率领一众佣仆从车上下来,直接上去卸货装车,手脚利索。
管家在这时走到她面前,身后跟着几名女仆,皆是眉眼低和:
“代小姐,我们来帮您。”
代薇还在一脸懵逼,女仆们已经在推着小车,开始帮她一点点捡东西了。
她反应过来,紧忙道谢:“谢谢谢谢,实在麻烦你们了。”
可以说,易圳的私人古堡从未如此闹腾过。
即便佣人们行动敏捷,也免不了一趟又一趟地搬运货物。
更不用说,还有只“野兔子”在大厅里蹿来跑去,在他眼前来回晃悠个不停,跑跳的步子里尽是雀跃的欣欢。
“代小姐,货已经卸完,请问是全部运到您的房间吗?”管家问。
“对对对对!”她怀里抱着个大箱子,用膝盖顶住箱底,腾出一只手来指方向,“我的房间在地下一层,真的辛苦你们啦!”
“你住地下?”
男人倏地扣上笔记本,抬起头问她。
“对啊。”代薇习以为常地应了一声,没注意男人稍显无奈的脸色,转身自顾自忙去了。
晚饭也是随便扒拉两口,又着急忙慌地跑回房间。
坐在地上,手握美工刀急不可待地拆快递,这种舒适和满足感简直是前所未有。
不过,她没能高兴太久。
窗外突如其来打过两道闪。
两秒延迟后,轰然惊起的巨响瞬即炸裂穹苍,暴雷携卷怒意叩问人间,晦沉暗涌,喷薄出骇人的森冷。
很快,骤雨瀑落着开始大肆侵袭。
雾涨时,整座古堡断电了。
第7章 耍脾气
代薇一点没猜错。
岛上通讯本就时强时弱,遇上这种暴雷天气,古堡的电路很容易不稳定。
其实这间地下室原本是闲置的仓库。当时为了避免爬楼,加上刚搬进来那晚她实在太累,所以才选择这里。
后来又因为她杂七杂八的东西太多,索性也就懒得换房了。
但现在看来……
又是一个惊雷炸起。
房间完全堕入黑暗,巨大而深切的沉寂下,是更为阴潮的可怖。
她扫了眼微信,看到时间是21点33分。
思考着抽完一根烟,然后从地上爬起来,打开手机后置电筒,一路小跑着快速奔向三楼。
三楼是,
——易圳的房间。
轻喘着冲上来,她如惊鹿慌张下脚,胡乱地摸索着记忆中的方位,同时小声呼唤男人的名字:“易圳……”
“你在吗易圳……”没得到回应,让她心里更加没底,“易圳?”
又一道惨白的电光撕彻黑暗,视野短暂闪烁,很快又被逼仄的墨色压迫。
在她试图再次开口呼唤之际。
一声似有若无的回应,终于穿越沉闷的隔阂,在空旷环廊上淡淡响起:
“嗯。”
只有一个音节,足以让代薇平定一些恐慌,即使方位的不确定多少还是会带来恐惧。
“你……你在哪里啊?”
寂静,又是寂静。
她几乎失望地垂下头来,却又被身后蓦然响起的开门声,拦住了离去的脚步。
“原来你真的在啊!”
女人兴奋地转身,靠近时才发现蹲在门口的,是不停吐气的狗子。
她高兴地扑上前去,想对毛茸茸的狗脑袋揉揉抱抱:“车仔面!你好厉害啊还会开门……”
“站那儿。”
冷酷的喝止让代薇愣在原地,声音的主人在沉默后,缓然补上一句轻矮的解释,
“它脾气不好。”
似是为了揭过这份多余的温和示好,里面很快再次传出男人灰黯的声调,不咸不淡问她“什么事”。
“外面电闪雷鸣又停电,你会不会害怕啊?”
代薇仿似未曾察知他的冷淡,软下嗓音,把自己的请求说得颠来倒去:
“要不要我…陪你一晚?”
“不需要。”
非常果断地拒绝。
不算意外的答案。
她舔了下虎牙,试图看清对方的位置,眨眼道:“那你能不能让我——”
睡在这里。
“不能。”他语调深沉,带着刻意的刻薄。
“……”代薇撇了撇嘴。
慢吞吞地低下睫毛,忽然看到慵懒趴在地上的大狗子,眸光闪动了下,她立马追问道:
“不陪我也行,你把车仔面借我一晚好不好?”
里面的人没有回答。
他没说“不好”。
那就是……默许了?
“嘿嘿……”代薇狡黠地笑了,弯下腰伸出两只手慢慢靠近大狗子,嘴里花言巧语地哄着,
“车总~今晚帮我守夜好不好呀?我会对你很好很温柔的,你想吃什么都给你吃……诶别走、啊喂!你回来——”
阿拉斯加在她靠近的一刻,就警惕地从地上站起来。
撇下她,迈着不急不缓的狗步,扭过屁股便朝它的主人走去。
“……”
行。
会仗人势。
“不要就不要,新时代女性才不会被打雷吓到,哼!”
女人受不得这气,咬牙哼哼唧唧地跑走了,房间里的狗子还昂挺着头,站在男人面前,不停摇着漂亮的大尾巴。
易圳靠窗而立。
雷电四分五裂,自穹际交替接连闪白,点亮盘桓在每个角落里浓重的昏黑,却点不亮他靛乌的眼睫。
他才是人间至暗的雨夜。
眉骨上碎发蓬乱,着色无害的阴柔。
他深藏睫羽下的眼神很亮,黑色的眸里灼烧最纯质的干净,不阴冷,不颓靡,是与他本身完全不相匹配的春熙萌动。
易圳蹲下身子,曲臂半撑在膝头,微微抬起另一只手,长指在狗子毛茸茸的脑袋上轻轻抚揉几下。
紧绷的嗓音略微放松,尾调虚浮,有一点无奈的笑意:
“你也不敢,对不对?”
*
早上醒来时,雨已经停了。
代薇迷迷糊糊地摸起手机,摁了半天没反应,才想起是昨晚睡前就没电了。
插上充电线,她爬起来先去洗漱。
出来时再拿过手机,发现还是黑着屏,心里觉得奇怪,于是伸手去拧了拧台灯的开关。
淦!
还是没电!
没电就等于没网,没网就等于失去快乐。
把手机随便丢回床上,她爬上一楼大厅,见到昨晚无情拒绝自己的男人也在。
倒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记仇仔,
“早哇!”她主动打招呼。
易圳看她一眼,惜字如金:
“嗯。”
完全不在意男人的无视,代薇三步并两步坐过去,一边往嘴里塞吐司,一边思考在这个没电没网的“原始社会”,今天她可以做些什么。
玛格丽塔家?
去不了,听说跟老公去芬兰玩了。
婚礼组同事?
也不行,前几天被她放假去“柏林游”了。
易圳……?
更别指望,老毒物肯定没空理她,有空也不理她。
哎,刚下单的画笔画板也还没到,要不然还能画个画打发时间。
琢磨来琢磨去,代薇想,大概今天她只能……
车仔面在这时慢吞吞地走过来,半趴在易圳脚边,乖顺又温和。
——只能跟狗玩了。
“车仔面~~”
浑身充满个性的纯种狗子当然不会理她,每次都卡着她贴过来的点跑开。
跑开一段距离就又停住,回头再看看原地还未反应过来的女人,故意眨巴溜圆漆黑的眼。
“好啊你!敢挑衅我!”
女人成功被激起斗志,猛地迈开腿扑上去,却是怎么也追不上四条腿的。
更可气的是,毛茸茸的白尾巴就在眼前摇晃得正欢,等她好不容易要摸到这条打卷花花的尾尖时,小畜|生立马扭头张嘴作势要咬,吓得她一下收回手,又被甩开一大段距离。
就这样,它跑,她追。
它跑得贼快,她插翅难追。
整整一个上午,一人一狗在古堡里疯跑不歇,场面一度混乱,说不清是人追狗,还是狗遛人。
始终专注工作的男人终于忍不下去,扣上手里的文件,捏了捏眉心,
“停下。”
停下了。
人和狗都停下了。立定在原地仰头看向他,一动不动。
他站起身,缓慢走下台阶,视线在他俩之间掠扫过,随后凝在阿拉斯加身上,低声命令:“你回去。”
狗子吐着舌头喘,朝他无辜地摇了摇尾巴,好像有些委屈,但依然乖乖听话地掉头跑回了自己的豪华狗窝。
代薇有点不服,往前走近一步,“你凶它做什么嘛。”
剧烈活动后,她脸颊浸染粉红。
鼻尖沁着点点薄汗,眸子像淋了层水般通透的亮,整个人被粉饰出一种蓬勃的生机感,明媚得娇艳欲滴。
“你也回去。”
易圳收回目光,没再看她,转身走上台阶,音色里的清冷潦草压紧几分。
嘁!
又没跟你玩。
老毒物还是那个老毒物,又毒又不讲理。
虽然在心里骂着,表面还是不能反抗,她往后退了几步,声音闷闷地:“那我不打扰你了。”
代薇没有回去。
她从管家那里要来狗罐头,拌在狗粮里,然后跑去车仔面的窝前,把吃食装给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