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缠——宝光相直
时间:2022-06-16 06:57:34

  但狗子并不领情。
  “对不起呀,害你也被训了。”
  女人坐在地上,盯着雪白肥硕的阿拉斯加犬,耐心又温柔地喃喃哄道,
  “下次你不要跑了好不好,我不会伤害你的。”
  也不知道它能不能听懂她说话。
  轻轻叹一口气,圈起双膝,她仰起脖颈,望着镂空浮雕的古堡穹顶,愣愣发呆。
  断电断网的日子,真的太无聊了。
  下午实在找不到事情做,代薇只好拜托管家,帮她从温室移植一点山茶花,种在堡楼后的小花圃中。
  忙着学习养花小常识,又是浇水又是修枝剪叶的,时间倒也很快一晃而过。
  可没想到的是,今夜依旧雷雨交加。
  担心堡楼后的花草娇弱,代薇从床上蹦起来,提起一把超大的雨伞,快速穿过楼堂来到小花圃前。
  “这能不能挺得过去啊……”蹲在围篱边边,她把伞移过去一半罩在花上,想着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挡挡。
  正当她低头认真思索时——
  一道白闪猝然撕裂冬夜。
  视域清晰的几秒里,代薇隐约觉察到自己身上,重叠着另一方暗黑色影子。
  身体不受控地狠狠瑟颤了下。
  偏巧上一道闪无疾而终,雷声迟迟不作响,她也迟迟不敢回头。
  说不定是错觉呢。
  直到,霹雷爆起袭击,在积云里迅猛强烈地惊炸,贯天彻地。
  同一秒,代薇鼓起一丝勇气扭头回望。
  ——那道黑影就无声伫立在背后,被浓夜染黑的水顺着湿淋的衣摆滴滴下落。
  巨大的暮影紧挨着她,活像个混世魔。
  以昏雷作遮掩,以噬人为乐趣,由扼制、困绞,到劫焚的极致痛感施加,不过是指尖腕下,一个随意的准星锁定。
  “啊——”她惊叫一声。
  恐惧顺沿尾椎直刺入头皮,代薇吓坏了。
  过度的慌吓让她旋即双腿软麻,一屁股跌坐在小花圃中,整个人死死蜷缩着紧闭双眼,怎么也不敢再抬头。
  花也毁了,伞也掉了,大雨漫湿了一身,至于她……
  黑影似乎停顿了。
  然后迟缓地试图靠近一点,入耳是三两声类似低啜的抽泣。
  再靠近些。
  真的在哭。
  发颤的哭腔里,还有低弱的喃声哀求:
  “呜呜呜易圳……易圳你家闹鬼了呜呜……救命啊易圳……”
  他的名字融化在她的唇舌,藏有美妙的攻击力,撞穿耳膜,深深扎陷进他的心里,不会痛苦,是另一种罪恶的甜痒。
  不断引诱他追逐。
  “我在,”
  他蹲下,将伞倾移向她头顶,幽凉的声线被甜痒浊化,渗漏丝丝虚哑,
  “不许哭。”
  冷风浮荡时,是无花果的香味救下她。
  稍稍止住低泣,她抬起头,一滴泪珠恰巧斜滑过鼻尖,痣点被浸泡得莹亮,眸光婆娑地凝着他。
  天地有二次闪光。
  代薇看清他微沾泥渍的鞋子,看清他身上的黑色棒球服,却看不清他帽檐下遮蔽的眉眼。
  为什么他总是疏离。
  为什么没有情绪。
  凭什么每次都不声不息,她的一切都被掌握在他眼里。
  她哇哇哭得更凶:“你怎么总是没声啊吓死我了,我的花呜呜呜……裙子也脏了……”
  庄园的独立夜视探照灯打过。
  她说裙子。易圳才注意到,她开敞的羽绒服里,只有一件蕾丝睡裙。
  料子很薄。被雨水浇湿后变得贴透,大肆晾晒女性的身骨线条,纤细易折,没有半点隐私。
  他的理智,抵不过眼神恶劣追逐的诚实。
  裙摆外露出女人的一截小腿肌肤。
  腻白皮肉无意擦蹭蕾丝边缘,反复刺入他眼里,看上去可怜,看上去缺乏疼爱。
  刹那的冲动是很想惹哭她。
  尽管她在哭。
  但不是这种。
  “你知道这些花光是活着就很不容易吗?”
  他的冲动很快被她的哭腔和质问全盘洗走。
  易圳渐渐攥紧伞柄,指骨用力得泛青。
  从未哄过女孩子的男人,今晚在她身上,终于学会了一种叫做“不知所措”的情绪。
  他也不是没有情绪。
  易圳试探着伸出手,想要拉她起来,可指尖还未及触碰到她,便被她一把挥开。
  “到底为什么嘛!这种鬼天气没电没网也没有人,就连狗都不理我你还这样吓我啊混蛋,坏死了!!”
  极度的羞愤让她憋着一口气,大声控诉他的过分。
  说完坚持自己从泥土里爬起来,看也不看他,直接绕开他快速跑走了。
  擦肩而过时,有他身上喷薄的萧寒气息,抚触过她的腰身。轻缓又眷恋。
  很快又小心避让开去,不敢替他挽留。
 
 
第8章 水蜜桃
  代薇穿回楼堂,匆匆奔跑的脚步引来听觉灵敏的狗子。
  车仔面见到她跑,以为是像白天一样在跟自己玩闹,不停对着她摇晃尾巴。
  可她此刻满心恼火,顾不上觉察大狗子的态度变化,直奔自己的地下室。
  没有电源供应。
  地下的房间比楼上更加阴暗,她摸黑换衣服摸黑洗澡,然后摸黑爬上床倒头就睡。
  好像并没有表现的那么害怕。
  一觉稳然安睡到天亮。
  习惯性摸起手机看时间。
  然而在顺利开机以后,代薇猛然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再次确认屏幕上满格的电量不是她的幻觉。
  终于来电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她赖在床上边打滚边刷手机。
  心满意足地玩了一个小时,才忽然想起堡楼后的山茶花,昨晚被她一屁股坐烂了,都怪老毒物突然出现吓唬她!
  不成,还是得去看一眼。
  她立马起床,飞快奔向洗手间刷牙洗脸。等跑上楼梯时,却发现车仔面正站在狗窝前,朝她摇着尾巴吐舌头。
  “早呀早呀车总!”
  臭狗子终于肯理她了,还好这几天的狗饼干没打水漂,算它有良心。
  牵着车仔面来到堡楼后,眼前的景象让她有些呆愣。
  经历过一夜风雨摧剐,本该破败的小花圃竟安然无恙。
  积水早被排空,重新栽植的苗朵们光鲜如洗,两位专业的园丁在护栏外侧穿行,精心打理这些娇弱的花草。
  回身折向厅室,果不其然碰见了独自坐在沙发的易圳,还是一如既往地冷着一张面孔。
  此刻代薇却是怎么看他怎么顺眼,甚至忘记了昨夜对他破口大骂的不愉快,龇牙咧嘴走近去打哈哈:
  “小易你好呀~起得好早,好勤劳哦!”
  “要么安静,”
  易圳瞄也不瞄她一眼,“要么走。”
  代薇像回自己家似的,也不生气,嬉皮笑脸地往他身边一坐,叽叽歪歪自说自话:
  “嘿,其实你人也蛮好的嘛,一早上起来小花园修好了,电也通了网也稳了,效率超级高哦~”
  其实单说这一园不应季的山茶,连她自己都不打算挽救。
  不过是闲来无聊,非要将它们从温室搬出来,移进冻土,一时消遣解闷罢了。就算没有雪雨,没有人力破坏,它们自己就会一夜凋萎。
  用不着操心。
  可他明明知道这点,却还是去换上整整一小亩花园的温室骨朵。
  就算再怎么呵护,也必然熬不到绽放那刻的苞蕊们,只是为了讨得她片刻欢愉的一眼。
  面对无动于衷的易圳,代薇捉摸不透他的想法,只能些许尴尬地掏出手机,没话找话地夸赞道:
  “你的网真快。”
  “……”
  很快忘记二人气场的不融洽,代薇在当红偶像的live视频里鸡叫到前仰后合,惹来身旁男人的冷视。
  “哈…哈哈,你看,这个网速确实不一样嘛。”她摸摸鼻子,憨气地笑出声来,
  “我看周亦泓跳舞视频都不卡了呢~~,极致蓝光,畅享体验!感谢!!”
  女人飞快挪动手指,还不忘笑嘻嘻地看他两眼,嘴角都快咧上太阳穴了。
  易圳抽回视线,对她的兴奋不予回应。
  起身离开时,他倏然扯了扯唇,清黑眸底溢浮出淡淡慵懒的嘲弄感。
  喜欢看男人跳舞是吧。
  很快,代薇在网络世界畅游的美好生活,于午饭后戛然而止。
  信号消失得很突兀。
  后来她想明白了,一定是老毒物还记着昨晚的仇,专挑她耍手机的兴头上故意让人撤了网。
  妙啊。
  狗男人的心眼果真是又小又坏。
  *
  几天后,玛格丽塔跟老公游玩回来。
  婚礼上有关亲属流程的部分细节还有待商榷,在代薇的提议下,易淏邀请出席婚礼的易家长辈们进行一次下午茶。
  地点定在「肆号古堡」,也就是玛格丽塔家。
  上次在彩排礼,代薇曾与这个家族的长辈们打过一次照面。加上自身职业素养,清楚知道哪位长辈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也并非难事。
  “这就是阿圳新招的姘头?还是个小策划。”
  说话直白的中年男人,是家里的二叔,易钧。
  代薇来不及接话,又被易钧揭过,斑白背头梳得严丝合缝的中年男人,说话大声大气没有遮拦:
  “跟以前那些也都是一个路数嘛,真不懂他到底在挑什么,年轻人就是任性妄为,不成气候。难道他不懂权衡利弊?星野梨再会闹也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天底下还找得出更合适的家主夫人吗?”
  还有一位嫡系长辈未曾到场,正题迟迟不能开始,代薇被迫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审量。
  其中不乏探究与讥讽,唯独没有重视。
  但她并没有为此窘迫或生气。
  很想告诉这些无聊的“上流人”,其实她从没肖想过什么“家主夫人”。
  有些人是惹不起的,例如眼前这群,例如易圳。
  当和惹不起的人扯上关系,自然应该在有限的时机里无限利用。代薇有预感,易圳将会是助自己事业飞跃的有力踏板。
  “听听你这都说的什么话!”
  沉稳的女音打破局面微妙,伴着Falador Wv.当季高定女士高跟鞋的踏落节奏,如此精锐而不失大气,
  “说那些有的没的,在晚辈面前没一点长辈样子。”
  微卷长发在后脑以庄重的黑色绳结挽起,年近四十的女人,脸部和身材保养得相当出色,看上去也就三十才出头。
  她的到来让在场人自觉起身相迎,看来的确是姗姗来迟的、易家实权二把手。
  ——小姑易勉之没错了。
  作为二哥的易钧,却不怎样待见这个处处压他一头的小妹,偏头哼了两声:“又轮到你充好人了。”
  抬手示意大家各自随意落座,小姑没好气反驳一句:
  “那都是年轻人的事,你这个做二叔的万事不过手,享福就行了,何必小家子气非要去讲究那些门户长短。”
  说完便不再管她二哥的脸色,拉着站在一旁的代薇坐下:
  “咱家阿淏的婚事安排得这么井井有条,我就信黛露是个靠谱孩子。今天既是来说正事的就不扯远了,孩子你是专业人士,我们全都听你安排,千万不要拘谨。”
  有了扎实能干的二当家服众,场面终于是平定下来,代薇简单道谢后很快进入状态,开始安排婚礼当天每一位亲属的去向。
  就此再无他话。
  ……
  晚间,代薇洗完澡趴在床上。
  下午易家长辈们说的那些话,像过电影一样反复盘桓在脑子里,清剿她的睡意。
  她咬着下唇,翻开手机通讯录,指尖带有思考性地敲在屏幕上,迟疑了好一会儿,最终按下之前存储过的一串号码。
  嘟音响起,提示拨打成功。
  但没人接。
  说不通啊。明明都把她从黑名单放出来了,却还是不肯听她的电话。
  女人不死心,继续打,夺命连环call了五六通电话过去,依旧无人接听。
  搞什么,欲擒故纵么?
  气恼地丢开手机,她裹起被子在床上来回打滚,如同一条找不到同伴玩耍的蚕蛹。
  所幸“同伴”好心,愿意在几分钟后,慢吞吞地施舍回她一通电话。
  赶紧从被子里钻出来,扑过去秒接:“喂!”
  “说。”男人声线寡淡。
  她弯起眉,爬下床坐到化妆台前,打开免提:
  “你在哪里呀?”
  “书房。”
  “已经回家啦?那你闷不闷?会不会无聊?晚饭吃了吗要不要一起再吃个宵夜——”
  “……说事。”有够无情。
  涂好护肤精华,上手化妆的空隙,她顺便将字词揉软,话说得隐晦:
  “我们今天还没有见面呢~”
  那头停顿了下,“所以呢。”
  同样的“呢”字收尾音。
  两人的语气却横跳在软腻与冷硬之间,截然相反。
  “所以…”代薇稍稍拉长眼线,问他,“我可以上去找你嘛?”
  白天易钧的话虽粗俗,却是半点不假,也提醒了代薇,得加紧和易圳打好关系才行啊。
  大家都是一样各取所取,目的都是一样见不得人,她可从来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镜中的女人轻勾眼尾,描眉的姿态浸斥野性美,灵动得张扬。
  女人的问句却泛漫娇弱,楚楚求怜。
  似响尾游猎时,轻颤腹尾响环,以曼柔姿态缠卷,毒汁自管牙注入,向血液渗透,攻夺心脏肺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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