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替他不忿,为他委屈,“你明明清楚…明明都知道……薇薇姐心有所属,她不会跟你回去的!为什么?你为什么不给自己留有半点退路和余地,到底为什么要自甘堕落……”
面对妹妹突如其来地爆发与指责,易圳始终神色漠然,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不存任何情感可言,仅仅是姿态凉薄地沉默旁观她的崩溃。
直到女孩哭声渐弱,他冷眼淡睨着她,眉骨冷戾,口吻懒恹地问她:“哭完了?”
易瓷几乎是一瞬间被他的气场吓到,整个人瑟缩退后几步,半晌才算找回些理智,小心抽噎着低下头不敢再吭声。
然后在这时,听到易圳不留情面地告诉她:
“易勉之敢不经过我的允许,三番两次带外人住进法特,那么她自己就要有被随时赶出去的觉悟。”
外人,指的是星野梨。
“至于她想趁我不在去联合谁、做什么、如何对付我,”易圳倏然嗤笑了声,轻飘扔出两个字,“随她。”
“既然你这么担心,那么回去之后,我不介意你替我原话转达,”
他短暂地停顿了下。
易瓷早已吓得收停啜泣,悚然抬头望向他,手指紧蜷。
“我说易家不会亏待自己人,不代表他们永远都是自己人。”
易圳缓缓敛睫,神色无波,眸底却蛰伏阴晦的冷,“替我奉劝几位年事已高的长辈,轻点折腾,否则我很担心他们会无福安享美好晚年。”
男人平淡低沉的嗓线透窗入耳,代薇手撑着下颚,投去视线睇向他的优容。
一眼领教上位者嗜血舔刀,寸寸征伐恶土疆域,如蛇般玩弄人心恐惧的残忍美色由他演绎淋漓,又毫不在意。
代薇这才有所惊觉,是她自认站在情感压制的上风,任他宠惯,被他娇纵,距离的亲密消弭掉彼此阶级的断层,使她忘记那个男人本也阴鸷矜倨,以及他“易先生”的高贵尊称。
但,那又怎样。
他人卑躬屈膝不过乏善可陈,他得不到一丝快乐。
不信你瞧。
易圳从女孩身上冷淡移眸,微微侧目,再次凝落在车内女人身上时,眼底早已消褪清寡,稀释浅薄,全然浸透俗尘的庸凡贪念。
转身前,易瓷听到他说:
“还有,谁告诉你追回自己的爱人,是自甘堕落?”
*
蔺也成功带走易家公主,代薇跟在易圳身后进入别墅。
然而刚踏入玄关,代薇一脚踢上门,转身便扯过易圳将他恶狠狠地推抵在墙,弯曲单臂,腕骨施力直接卡在他脖颈上。
娇蛮又任性。
易圳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后也不反抗,只是低敛薄睫,看着她好一会儿,见她没有松手的意思,诱哄的语调带了点无奈:“闹什么,嗯?”
“一分钟,快问快答。”还是那么不讲道理。
易圳挑起眉,“答对的话?”
代薇点点头,“有奖励。”
虽然永远不懂她心血来潮的点,“可以。”
“我最喜欢的颜色?”
“橙色。”
“我最喜欢的味道。”
“蜜桃。”
“我对你的小爱称?”
“……圳宝。”
“你对我偏爱的保质期。”
“无期。”
“?撩人犯规!”代薇小臂在他脖子上使了点劲儿。
惹来易圳低哑轻笑,“实话。”
她清了清嗓子,转开话题:“我们之间的暗号。”
“?什么暗号?”易圳露出一丝真诚疑问。
“嘿嘿……你猜呢?”
“……做作业?”
“嗯~”代薇满意地点点头,慢慢放开他,“最后一个问题。”
易圳转了转被她蛮力弄疼的脖子,“问。”
“易瓷,是你亲妹妹吗?”她忽然语气严肃了下。
易圳几乎以为听错了,重复反问:“易瓷?”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里会出现易瓷的名字。
“回答问题。”代薇拍他一下。
“不是。”
果然,她就知道。
“那她跟你……同父异母?”
毕竟二叔曾说过,易圳的父亲在女人身上很下功夫的。
比如跟他同父异母的易淏。
不料易圳摇摇头,答案诚恳:“她是小姑的女儿。”
“……蛤?”代薇傻住,“亲、亲女儿?”
易圳思忖了半秒,直到瞥见代薇慢慢眯起的眼睛,抿唇坦言:“私生女,为了家族名誉,对外宣称是我爸的女儿。”
“好家伙,近亲?”代薇脱口而出,“近亲也不行啊!”
“?不行什么?”
代薇有点心虚地舔舔唇,将话题二度扯开,“刚才我都听到了,小姑跟二叔他们都搬走了的话,那易瓷也会跟他们一起搬出去吗?”
易圳毫不迟疑,肯定道:“当然。”
顿了顿,易圳补充了句,“他们只是搬出了法特,仍然住在岛上,如果你觉得带她和玛格丽塔一起玩不方便的话,我们可以在旁边入手两套新房子。”
如果你愿意,跟我走的话。
代薇撇撇嘴,觉得他说“入手两套新房”就像跟“买两棵白菜”一样随意。
“易先生这么挥霍的吗?”她忍不住调侃。
而易圳听到的重点,却是她没有立刻反驳说“别做梦了,我不会跟你回去”,他居然为此而感到很开心,更加认真地回答:
“不算挥霍,岛上的房产都是易南旗下投资的。”
代薇:“……”
是是是,何止房产,我忘了岛都是你家的。
“诶不对,”突然发觉话题被他扯远了,代薇回过神,再次刨根追问,“所以你为什么一定要易瓷搬走?”
“?我为什么要留下她?”易圳觉得她的问题,就像刚才易瓷的要求一样奇怪,但谁让他对眼前的这个小女人总有耐心,于是难得解释说,
“她已经成年了,住在我们家里当然不合适。”
他再次使用了“我们”。是无意的,而代薇被他的“无意”成功取悦到。
“就仅仅是因为这样吗?”代薇也开始不依不饶。
这次,易圳没有直接回答。微微凑近她,盯着她的眼睛欲图剖析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很好,看来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代薇也不打算戳穿。纵然她绝不屑圣母的人设,但终究同为吃过爱情苦的女孩子,仅仅出于共情的角度,她可以替她保存这点隐私和自尊。
“我想说,快问快答结束了。”她耸肩笑了笑。
易圳站直身子,眼神微微垂下,“所以,奖励呢?”
“抱歉哦,你刚刚答错了一道。”
“哪道?”
代薇冲他眨眨眼,不答反笑,“比起这个,刚才你跟易瓷说话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一句话,很想送给你。”
易圳轻轻皱眉,“嗯?”
代薇踮起脚尖,双臂搂住他的脖子抵近他耳边,虚声虚气地对他说:
“万人伏低做小,不敌我一句圳宝。”
易圳身体僵滞,抬手捉住她的胳膊,迫切地拉住她想开口说点什么。
他也有很多问题想问。
想问她为什么今天没有因为张润行弃他而去;
想问她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想问她现在这又是在干什么。
可代薇不给他机会,“嘘。”她竖起食指在他唇前,“你问我哪道回答错了吗?”
“易圳,我对你的小爱称不是圳宝。”
“是老公呀,笨蛋。”
音落,她弯起嘴角,倾身凑上去用力亲吻了他。
第54章 散伙饭
得知代薇突然离职, 老成、阿金几个瞬间在群里炸了锅,痛骂她招呼不打就走人,不把话说明白往后大家兄弟没得做。
代薇自知理亏, 索性组了个饭局, 顺带喊上康皙那小子一起。
为表诚意,傍晚代薇开着她的大越野杀到Sour Candy写字楼前, 等着接兄弟们下班。
刚停好车, 无意间抬头,代薇瞥见写字楼里走出来一群人, 完全可以形容为西装革履,俊男靓女。
然而当她蓦然看清为首男人的长相时, 瞬间瞳孔骤缩,狠狠地惊愣在驾驶座。
什、什么情况?
几乎没过脑子, 代薇下意识轻按了两下喇叭。
直到惹来所有人纷纷停步侧目,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似乎不太礼貌,于是赶紧打开车门,单手撑着车顶,整个人斜出身子站在车上, 疑惑出声:“易圳??”
对面众人也傻住,难以置信这女人竟直呼“易先生”大名, 就很勇。
还不算完,更离谱的是她当着众人面前十分自然地朝易先生招了招手,而易先生居然就那么听话地走了过去,甚至微微皱眉,仰起头伸手向她, 说:“下来。”
简直大型匪夷所思名场面。
代薇顺从地牵住他的手掌, 正欲借力从车上跳下来, 却被易圳握紧手背,冷下嗓音暗含警告:“不许跳。”
“干嘛呀,凶得要命!”
代薇矫情劲儿上来,哼声甩开他的手,恃宠而骄没人比她更在行了。
易圳懒得废话,直接上手,单臂圈紧她的腰将人从车上稳稳地抱下来,也不急着松手。
“右脚伤过忘了么?”他抬手惩罚性轻拍了下她的后脑勺,淡声训她,“没记性。”
右脚伤过?
代薇这才想起在玛格丽塔婚礼那次受伤的事。
记这么久呢。
她顿时原谅了他的凶,目光微黏,细细游移在他身上,眸眼眯起,嘴角逐渐上弯。
易圳不喜约束。哪怕衣着也是,大多偏连帽卫衣、短T、棒球服、休闲裤之类,简易又随性。
因此代薇很少见到他穿西装的样子。
暗蓝色西装奢昂裹束,不见分毫褶皱,低调描勒他修瘦精健的身骨轮廓,宽肩腿长,皮鞋铮亮得近乎扎眼。白衬衫黑领带,分明极度简单的色调搭配,除袖扣外再无任何多余配饰,却偏能被他穿出无限华美的矜贵感。
想到上次他穿西装是开年夜那晚。
怪她眼瞎,当时被张润行的回信钓走注意力,无心观察他的悉心装扮。
代薇觉得好遗憾。
视线上挑,是他性感欲气的腰身,再往上一点的话……
“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实在没忍住,她舔舔唇,指尖触碰了下他脖颈的位置,莽撞地脱口而出,“就一下。”
完全傻掉的在场众人:“??!”
“……”被女人的无厘头搞到无语,易圳不自然地扯了下衬衫领口,却没有松手放开她。
而代薇却被他手中动作吸引,眼神凝定,他脖颈修美,肤色透冷的白,下颌线条明晰骨感,勾人亵渎。
可他又衣冠端正,处处高贵。气质疏冷不可碰。
越禁欲越沾满十足的欲。
妈的。
好蛊,更馋了。
这时,易圳曲指敲了敲她的额头,扯开话题,问:“怎么过来了?”
据他了解,她好像已经辞职了。
转移话题,那就是不给亲咯。
强迫自己咽下渴望,代薇不满地撇撇嘴,反问他:“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易圳忽然被问住,移开视线,他凉凉地瞟了蔺也一眼。
蔺也立马会意,替他回答:“代小姐,这里是苏克西的办公地点。”
他说得够含蓄。
但不影响代薇反应迅速,很快回忆起来这里上班第一天,黎紫说过的惊天大瓜。
她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前几天我听物业的人说,咱们这栋楼要入驻一个超级无敌有钱的商业巨佬,人家眼都不眨直接把十楼往上一直到最顶层全买下来了,好家伙要知道咱这里可是市中心最寸土寸金……”
看来是比她还早知道工作室的搬迁地址。
行啊易圳,玩钱一把好手。
她不禁失笑,正想开口打趣他两句,突然一眼瞄见站在蔺也旁侧的女人,怎么看怎么似曾相识。
大概是她毫不遮掩的盯视过于明显,女人觉察到,疑惑地看了看蔺也,收到对方示意后,只好试探着主动走近代薇向她伸手,自我介绍说:“代小姐好,我叫穆抒婕。”
代薇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又见面啦。”她伸手回握住对方,语气促狭,“看来那次叫车送我回家的人,不是赵先生。”
又是易圳。
在她被赵绿蛙邀请第一次去苏克西,晚间离园时,是易圳特意派人送她回家。
她当时没有回去,而是去了浅浅的墓地。
事到如今,代薇只觉得她自诩聪明却兜兜转转认不清,做了太多无谓又多余的事,以至于消耗透支着眼前这个男人的偏爱,走了很长一段愚蠢的弯路。
但幸好,
她一向知错就改。
“黛露——”
“露露!”
“姐~”
阿金跟康皙一行人从楼里出来,几个老爷们儿激动的鬼叫声瞬时冲散当下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