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作多情后是恼羞成怒,戚百合用力掐了一下他的虎口,“你是不是有毛病?”
辛其洲睨她一眼,“你再使点劲儿我就有毛病了,等会吃饭你喂我?”
......
俩人打车去了日料店,戚百合拿过菜单,大大方方地开口,“上次让你自费了,真不好意思,这次我请你吧。”
辛其洲掀起眼皮看她,“你对你男朋友的要求那么低?”
“什么意思?”
“上次自费是我自愿,不需要你请回去。”辛其洲不紧不慢地卷起袖子,温声道,“第一次谈恋爱,我还没有让女朋友买单的习惯。”
戚百合干笑了两声,“这话说得,好像你再谈几段恋爱就会吃软饭了似的。”
辛其洲扫了她一眼,他们挑了一间小包厢,木质推门一关上,戚百合坐姿就没个正形了,大约是木屐不舒服,她此刻脱了鞋,双手环抱着膝盖,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不是你给的软饭。”辛其洲垂眼看菜单,“我不吃。”
戚百合:......
她倒是也想让辛其洲吃她的软饭,但就目前而言,应该不大可能。
“想请你吃个饭都不行吗?”她佯装委屈。
辛其洲合上菜单,“为什么想请我吃饭?”
戚百合默了默,“上次你送我一条围巾,我都还没有还礼。”
这段时间她一直惦记着这事儿,她没有给男生买礼物的习惯,找靳卉问了问,她提供的选项左不过就是篮球、手表之类的,可这些辛其洲都不缺,而且就算她真的买了,估计也不好意思拿出手。
辛其洲意味深长地瞧着她,“想送我礼物?”
戚百合点点头,而后又不无羞涩地答,“太贵的我可送不起哦。”
“行。”辛其洲拿出手机,点开了置顶的对话框,戚百合的头像还是那个火柴小人。
“那就这个。”他把手机推过去之后,就缓缓靠回了椅背,冷白的手执起茶杯抿了一口,似笑非笑的眼一直瞧着戚百合。
戚百合伸头过去看了眼,屏幕上是自己的企鹅账号资料。
“什么啊?”她没看懂,疑惑开口,“你是要我把这个账号送给你吗?因为我有三个太阳?”
“......”辛其洲点开她的头像大图,语气中多了几分恨铁不成钢,“头像,给我画一张差不多的。”
“哈?”戚百合又把手机夺了回去,仔细看了看,犹疑地开口,“这是我随便画的。”
她那只小人还是秃头。
辛其洲不置可否地看了眼她头顶花苞一样的丸子头,温声道,“我那只小人,要有你头上的这颗小丸子。”
戚百合怔怔地看着他,辛其洲眼睫稍抬,朝她挑眉,“不愿意?”
“......愿意。”她垂下眼,声音小小的,“那我晚上回去就给你画。”
“不急。”辛其洲收起手机,声音很淡,“先把错题做好再说。”
戚百合:......
这人好像对浪漫过敏。
那顿饭他们吃了很久,辛其洲吃饭时话总是不多,大约是家教使然,食不言寝不语,戚百合还记得和辛远盛同桌吃饭的那次,一群人在他的强压下,全都安安静静的。
她咬着筷子,好奇的问,“你爸爸是不是不经常在家吃饭?”
辛其洲的目光微闪,“嗯”了一声,“他很少回来住,公司附近有房子。”
“哦。”顿了顿,她又开口,“我爸也不经常回来,也不知道每天在忙什么。”
辛其洲听到这句话,端着杯子的手滞了两秒。
“吃饱了吗?”他问。
戚百合点点头,“差不多了。”
“那走吧。”
辛其洲过来牵她的手,戚百合借力起身,那双木屐实在是硌脚,她起身时没站稳,一时趔趄,下意识抱住了辛其洲的腰。
辛其洲的肩膀很宽,腰却是窄的,得天独厚的身材不但能撑起各种衣服,抱起来的体验也极佳。戚百合双手环抱着他的腰,脑袋还能被他的肩膀挡住,就算是闭着眼睛,也有十足的安全感。
“投怀送抱?”她听见头顶传来清浅的笑意。
“谁投怀送抱了?”戚百合迅速抽身,然后想起上次辛其洲对阮侯泽说得话,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只是紧急情况下的应急举措。”
辛其洲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你太唐突了!”戚百合一边往外走,一边还在往他身上泼脏水。
拉开推门,她坐在台阶上换鞋,有身穿和服的服务员小姐姐端着菜过来,戚百合把腿往回收了收,给她让路。
小姐姐轻声向她道谢,然后拉开了对面的推门。
戚百合漫不经心地往前看,隔着一尺宽的缝隙,她看见了对面包厢里的人。
丁韪良正在和对面的人说话,旁边坐着一个留着披肩长发的女人,穿着墨绿色旗袍,半依偎在他肩侧,葱白似的手捏着清酒壶,正在往他面前的杯子里倒。
戚百合揉了揉眼,随即便难以置信地站了起来。
辛其洲注意到她的异样,过来牵她的手,顺着她的目光往前一看,也僵了一瞬。
第40章
“先出去。”他率先打破沉默。
服务员放好菜之后退了出来, 推门被关上,戚百合点了点头。
走出那家日料店,俩人没有坐车。
戚百合在街上漫步目的地走, 目光呆滞, 没精打采。刚刚那一幕给她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她觉得自己此刻有点儿像孤魂野鬼, 在人间飘零。
辛其洲一直没说话,只是牵着她的手。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戚百合走进了一座小公园, 晚风摇曳不了枯枝,只能拨动湖面,路灯的光投下碎裂的星星,随着水流晃动, 不停闪烁着。
经过一架长椅时, 辛其洲拉住了她。
“坐会儿。”他面容温和,语气里也是前所未有的耐心。
戚百合魂不守舍地“哦”了一声, 听话地坐下了。
辛其洲在她旁边坐下,有些出神地望了会儿湖面, 嗓音飘浮, “很难过?”
戚百合抬睫, 她觉得很不堪,声音很低沉,“他是不是......”
出轨, 戚百合觉得自己说不出那两个字。
小时候,她还没见过丁韪良, 心里虽然有爸爸这个概念, 但却一直不知道父爱到底是什么样子。
老师布置寒假作文, 让她写“我的爸爸妈妈”,戚百合去问戚繁水,戚繁水认真地帮她解读了这个题目,她说老师说得是“我的爸爸或妈妈”,所以她只需要写妈妈即可。
于是戚百合洋洋洒洒地写了很多关于妈妈的事。
戚繁水从不跟她谈论丁韪良,甚至直到她去世,戚百合才知道她的爸爸姓什么。
阮侯泽是个有江湖义气的人,他不喜欢丁韪良,甚至可以说是厌恶。在丁韪良上门索要监护权的时候,阮侯泽为了阻止戚百合跟他离开,在她面前说了很多丁韪良的坏话。
他说他是一个既没有担当,也没有良心的人,肚子里或许有过一些才华,可他心思不正,那一点儿天赋迟早会荒废。
戚百合那时还不理解,对于丁韪良,她只有刻板的印象,那些不好的品质听进耳朵里,她的感触还并不深。
直到今晚,她亲眼看见那一幕。
晚风轻拂,辛其洲握住了她的手,温热的触感源源不断传递到身体里,戚百合抬眼看他,苦笑了一声,“原来他真的不是一个好人。”
她对丁韪良是有过期待的,只可惜现实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辛芳这些年虽然对她和对陌生人没什么两样,但到底是给她提供了容身之所,她和丁韪良是半路夫妻,甚至都没有领证,按说对她是没有半点义务的,能接纳完全是看在丁韪良的面子上。
可丁韪良却做出了这种事。
在辛家待不下去是其次,戚百合是一个很怕辜负旁人的人,如今看来,她借着丁韪良得到的这些庇护,是注定要辜负的了。
尤其,辛芳还是辛其洲的姑姑,她的确觉得有些没法做人。
“抱歉啊。”戚百合苦涩地抬头,想说的话在喉咙里滚了滚,又咽回去了。
辛其洲安静地等她说完,温热的手掌覆在了她的手背上,借着路灯昏暗的光,他脸上的落寞和疼惜重得有些晃眼,戚百合怔怔地看着他,眼睛里像是进了沙子,酸涩的要命。
“爱人和朋友都是我们能选择的,只有血缘无法选择。”辛其洲看了她一眼,长睫轻敛,唇线拉成一条直线,“但好在,个人品性不会通过基因遗传,他的错是他犯得,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怎么会无关呢?
戚百合垂下眼,目光落在辛其洲握着她的那只手上,声音很轻,“我就是觉得挺愧疚的,而且,我也没法装不知道。”
“没有必要为难自己。”辛其洲顿了顿,似乎思虑了几秒,慢条斯理地帮她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刘海,才温声开口,“这件事早晚会有结果,你不是第一个知道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什么意思?”戚百合后知后觉地感到头皮发麻,“你是说......已经有人知道了?”
辛其洲点了点头,他不想说得太严肃,但戚百合显然陷入了惆怅中。
这事儿他早就知道,也是听宋冉阑和家中保姆闲谈时候说得,他们把撞见丁韪良出轨当成一桩趣闻轶事,捂着嘴调笑,辛其洲从旁经过,默默地捏紧了杯子。
就是那天,他下山时途径23号别墅,先是看见丁韪良驾车离开,又看到戚百合倚在窗前蔫头耷脑,他一下就猜出了原因,所以才硬拉着她去书店散心。
“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辛其洲耐着性子,语气像哄小孩似的,目光镇静,气定神闲地看着她,“也不要觉得自己隐瞒有罪,这件事你不是唯一的知情者,结果也不应该由你来定夺。”
戚百合愣愣的,语气艰涩,“你姑姑......也知道了吗?”
湖边的柳树只剩下枯枝,随风浮动着,像是在撩拨湖面的平静。
辛其洲盯着她,嗓音很轻,“你觉得她会不知道吗?”
“这不可能啊。”戚百合还是有些不相信,“他们这段时间明明已经不吵架了,关系很融洽的,而且,而且如果她真的知道了,怎么可能忍......”
辛其洲不动声色地按住了她的手,“有件事,你可能不清楚。”
戚百合皱着眉,疑惑地看着他。
“他们之前领过结婚证,但是在你搬过来之前,又领了离婚证。”辛其洲喉咙滚了滚,垂眼看到小姑娘忧虑的神情,默了几秒,语气中有些不显山不漏水的艰涩,“所以,大概是有些东西要分割。”
分割。
听到这个词,戚百合的思绪一下就乱了,原来这段时日的和平共处,都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吗?
她怔愣了许久,最后只说出一声“哦”。
也没什么好说的,她始终像个局外人,处境随着丁韪良而起伏,她也并非舍不得,只是为自己辗转的生活感到惆怅罢了。
“那我是不是快要搬走了?”戚百合抬起头,深思熟虑过后,挤出一个苦涩的干笑,“其实也挺好的。”
辛其洲静静地看着她,蓦地伸出手,将她的唇角拉了下来,“不想笑可以不笑。”
“在我这儿,没那么多脸色要看。”
戚百合的嘴角被牵着,整张脸变成了一个“囧”字,但她没有反抗,只是安静地回望,胸中有些难以言说的情绪,无法宣之于口,但她唯一确定的是,辛其洲是慰藉。
她需要他,似乎已经到了一种自己都无法察觉的程度。
辛其洲的目光落在她发红的眼睛上,定格几秒,扯起嘴角笑了,“怎么,这就感动哭了?”
“谁哭了。”戚百合扭过头,语气已恢复至下午时的中气十足,半开玩笑地说,“我是在哀叹自己飘零的生活,孤苦无依!”
“你孤苦无依?”辛其洲好笑地看着她,“我在这里坐了大半天,陪你赏月呢?”
戚百合嘟着嘴看他,瞳仁黑亮无比,“陪陪我都不行,以后可不一定有机会陪了哦。”
辛其洲怔了几秒,又将他刚刚理好的刘海揉乱了,“瞎说什么。”
戚百合偏了偏头,从他的手掌中挣脱出来,细眉拧起,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我们又不在同一个班,以后住得也远了,肯定不能经常见面了,见面得少,感情自然也就会淡了。”
辛其洲仿佛被她噎到了一样,默了默,淡声道,“不会。”
“为什么不会?”
经过这一晚,戚百合好像对人性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
或许真心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丁韪良对戚繁水如是,年少相爱,志不同便一拍两散,对辛芳也如是,体贴和隐忍只因别有所图,他的心长在哪儿,谁也不知道。
她很怕她和辛其洲也会是这样的结局。
想到这些,她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心再次变得恍惚。
戚百合轻轻捏了捏辛其洲的虎口,对上他投来的目光,眨了眨眼,问出了一个很幼稚的问题:“我们也会分开吗?”
辛其洲也不知听清没有,许久没有说话,正当戚百合想再捏一下的时候,他突然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戚百合不满地看着他,“很难回答吗?”
辛其洲神色未变,“我说了,不会。”
戚百合抬眼看他,得到了回答,她却还是难以安心,“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
“我能。”他转过身,漫不经心地看着湖面,“这世上,多得是人定胜天,只要你想,凭什么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