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一步,扶槐已经快她一步捞起了小沙发上的平板。
她平时画画经常对着屏幕发呆脑内构图,不喜欢屏幕自动熄灭,就设置了永不熄屏……
所以现在,屏幕上还亮着她今天刚画的内涵fuhu是狗的漫画……
扶槐个子高大,捞起平板就背过了身,林意七赶上来时,鼻尖就刚刚好磕在他坚实的背后。
很硬,像撞到了一堵墙上。
林意七抬起头,鼻尖从他冷冽的、带着几分烟草气味的外套上擦过,凉丝丝的触感带过一阵血液战栗。
再抬头,男人微微侧过头,睫毛低敛,平静的漆黑瞳孔里倒映着她的脸庞。
凉飕飕的。
林意七心中“咯噔”一下,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心底蔓延开来,下一秒,她整个人弹开了两步远。
“你、你不要看。”
林意七躲在书桌后,有点结巴。
扶槐本来也没打算看什么,只是随口调侃一句,见这小孩直接给吓成这样,他倏然就来了兴趣。
想逗逗她。
“为什么?”
他捏着平板,慵懒陷进沙发里,翘了个拽里拽气的二郎腿,一只手臂撑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轻抵眉梢。
他掀起眼皮,睨向书桌后满脸通红的小孩。
有点混蛋地笑了下。
“借我看一下嘛,小画师。”
根本不是商量的语气。
就像专抢好学生早餐钱的校霸说出的“最近没钱了,先借点钱给哥嘛”一样。
带着威慑和恐吓的意味。
林意七脸烫得快冒烟,掌心却很冰凉。
大概是“房东就是fuhu”这个惊悚的认知吓到了她,她现在看着沙发上的人好像看到鬼。
很恐怖。
完全不敢靠近。
林意七抿低了嘴角,眼眶也热热的,她盯着男人左右滑动的手指,心惊肉跳。
按她的习惯,需要认真画的单子通常用电脑和板子,在书桌前正襟危坐认真完成。
而只有画自己乱七八糟的脑洞时,才会抱着她的平板七歪八扭地盘缩在沙发上画。
所以,平板里画的……都是些不太正常的东西。
林意七站在书桌后,迟缓地回忆着自己最近画过什么。
前两天看了一部动画,好像是画了副线cp的同人;还画了张小区外美食街的街景图;画了………
倏然,林意七的脸色变得惊悚。
上周她看了个花豹和狮子互相舔毛的视频,突然有了灵感,就画了一张同人。
福瑞向的………高清无.码……
那张画她还根据花豹的不同姿势,导出了五六张不同表情的图片………
林意七一整个瞳孔地震,再望向小沙发上,fuhu敛着睫,随着修长指节滑动,屏幕上的光线变化,或浅或暗地投射在那张立体又惊悚的面孔上,时而勾起浅淡不明觉厉的笑意来。
“别、别看了!”
林意七本想雄赳赳地呵他一声,结果因为惊魂未定,声音还微微发抖,一开口就输了气势。
声音软绵绵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撒娇。
听到书桌后传来的细若蚊响的嗓音,扶槐掀起眼皮,“你说什么?”
“我说……别看了。”
林意七攥紧了手心,努力让自己的视线平直地、凶狠的瞪着他。
但她的脸涨得通红,眼圈也有点发红,澄亮的眸子里还布满水雾,这样直勾勾地望着他。
好像要哭了啊。
“啧。”
扶槐玩味地挑了挑嘴角,舌尖从牙齿边角滑过,眼中的戏谑更浓了一些。
从逗小孩中找到了不少恶趣味。
“不行哦。”
他勾挑着嘴角,笑得一如直播间里那样混戾。
指尖敲了敲平板,慢腾腾说,
“有本事,你抢走啊?”
“………”
听到他的回答,林意七先是震惊了几秒,但联想到直播间里的那混样子,顿时又觉得合理了起来。
他本来就是这么一个狗啊!
她在期待什么!
林意七攥紧了手心,咬咬牙,晕满水雾的双眸在他身上来回打量,估量着自己从他手中抢回平板的可能性有多大。
他平时在直播间总是半死不活的样子,看起来又丧又颓,好像她一拳就能干翻。可回想起这两个礼拜的相处,他的气质确实颓丧,但身材高大,隐约能看到单衣下面的肌肉线条并不孱弱,甚至还很结实。
嘶……林意七想起上回兆寒被他胖揍。
兆寒在他手下撑了几招来着。
好像十秒都没到就被按在地上摩擦了。
………
林意七拳头握了又松,最终非常认命地抿了抿嘴角,再退后一步站到窗边,拉过窗帘将自己整个人挡了起来。
她阻止不了fuhu看她的平板,但还可以选择阻止自己看到那个社死一万年的场面。
她闷闷地盯着麻布窗帘说,“你看就看了,不要骂我。”
林意七深觉自己的心理防线已经在崩盘边缘了。
如果他这时候看了还发出一些 “你好变.态啊” “画的什么鬼东西” 这样的评价,她是真的会哭出来。
她等了一会,没有听到书房里有任何回应,林意七勾了勾窗帘,想探出头看看,耳朵却是一竖,她听到沙发前的人站起来了。
他勾着拖鞋,步伐闲散,脚步声越来越近……是往她这边来的。
林意七没反应过来,就觉得一阵阴影笼罩了下来。
隔着一层薄薄的棉麻窗帘,他停在一步之外。
林意七抬起头,就见书房里白月色的灯光洒下,勾勒出男人颀长的身形,他的身影背着光,黑色阴影笼罩而下,很高大。
林意七的呼吸滞了下来,心脏骤停。
然后听到窗帘外,一声很浅的笑,然后黑影微动,五指的影子迅速落在窗帘上。
隔着薄窗帘,他抬起指背敲了敲她的额头。
好歹收敛了一点混戾气息,笑说,
“逗你玩的,没看。”
-
林意七在书房里龟缩了两个小时,直到确保对面房门落下,fuhu已经回房间很久没有动静,这才拉开一条门缝,蹑手蹑脚地溜回了房间。
太惊悚的信息。
林意七躺在床上,直到凌晨一点也睡不着,心跳声震耳欲聋。她闭着眼,眼球却在不停转动,眼睫微微发颤,脑海里还在消化房东是fuhu这个信息。
房东就是fuhu,那他是什么时候知道她的身份的呢?难道是一开始就知道了?
没可能啊,难道他在网络上看到过自己的照片?
林意七倏然想起来,刚刚搬进来的那一天,房东拿着她的画表现出的有点奇怪的反应……难道是那个时候知道的??
如果将那个瞬间设置为她的掉马时间点,时间轴再往后推………
房东突然开她玩笑、房东对她阴阳怪气、忽然问一些很奇怪的问题……这些似乎都有迹可循了起来,就是因为知道她的身份,所以在不断试探她、有些好奇地打量她。
林意七恍然大悟,脑海里浮现出她刚搬进来时,房东拿着她的画,问这画是不是她画的时候的场面。
那时候,她好像还很骄傲地、抬头挺胸说,
是啊!是我画的!你看过吗?
………
林意七倒吸一口冷气,如果可以,她真想穿越回半个月前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秀什么秀……把老底都透光了……
又在床上翻滚了一会儿,林意七实在睡不着,索性坐了起来,打开床头灯时,目光瞥见床侧的门锁。
林意七眯了眯眼,蹑手蹑脚地掀开了被子走到门前,弯下腰,捏着门把手后的反锁旋钮往左旋了一下。
“咔哒”
旋钮发出清脆响声,在静谧的夜里尤为大声。
林意七吓了一跳,掩耳盗铃一般捂住自己的耳朵尖。
但却没有锁进去。
难道不是这个方向?
林意七又将旋钮往右边扭了两圈,又是两声清脆响声,这才反锁成功。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到床上打开手机。
这会凌晨两点多,手机上一片静悄悄,只有微博上的那个聊天群还有两个夜猫子在聊天。
林意七上去冒了个头,群友惊讶:【七哥这么晚了还在赶稿?】
搬砖七:没有。。
搬砖七:今天撞鬼了,有点不敢睡
群友:
【啥??】
【说来听听~】
林意七自然不能将fuhu的事情说出来,只能隐晦地提一嘴:
【就是撞鬼了】
【物理意义上的】
就在林意七发出消息的下一秒,她的房门忽然“砰砰”敲了两声,林意七心脏一抽,差点没吓晕过去。
但很快,她听到门口fuhu的声音。
“没睡吧。出来,聊聊天。”
林意七瞳孔凝缩,露出惊悚表情。
她和他有什么天可聊啊!!
网络仇敌面基,深夜激情battle吗?!!
神经病啊!
晚上的事情她都还没消化下来,别提和他聊什么了,她现在根本没办法冷静说话好吗!
于是林意七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让呼吸缓缓敛了下来。
开始装死。
房子静谧,夜静悄悄的。
林意七几乎可以听见房门外男人咋舌的声音。
她很安静地装死,不知过了多久,屋子外好像安静了下来,没有声音了。
林意七轻呼了一口气,拿起手机,刚好看到群聊里有人@她。
詹姆斯造纸86:还没睡?@搬砖七
搬砖七:没呢,刚在躲鬼。
信息刚发。
“砰砰砰”,门外又传来敲门声。
fuhu的声音低沉散漫,带着凉夜的冷意。
“知道你没睡,出来。”
第21章 🔒失眠
“………”
林意七坐在床上不情愿地无言了好一会, 终于认命一般,慢吞吞地走下床开门。
手指落在门把手上,往下一压——门纹丝不动。
………
刚刚被她反锁了啊。
林意七的手指僵了下, 又慢腾腾扭开了底下的反锁旋钮, 随着“咔哒”的清脆声响,门才打开。
她快速地扫了一眼门外男人, 他只穿了一件黑色单衣,薄薄的衣服挂在长手长脚上,手机的幽光投射在惨白的脸上。
像个来索命的鬼差。
她迅速收回视线, 摸了摸鼻尖,讷讷说道,“这个门莫名其妙自己反锁了……真奇怪。”
顿了一下,她闭了闭眼, 装出困顿疲惫的样子打了个哈欠, “我刚刚在睡觉来着,没听到你说什么……嗯…你有什么事儿吗?”
门外人淡淡掀起眼皮, 觑了她一眼,冷笑, “睡觉戴眼镜?”
林意七愣了下, 手指下意识上移, 果然摸到了眼角的镜框。
林意七没有近视,就是有点散光,平时很少戴眼镜, 只有在长时间画画或是半夜玩手机时才会戴上。
刚刚玩手机戴了眼镜,忘记脱了。
“………”
怪尴尬的。
林意七摸着镜角, 正想再为自己辩解两句, 门口的人已经转过了身走向客厅, “过来。”
林意七有些不情愿地抱着胳膊跟了出去,嘴上嘀咕,“有什么好聊的……”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万分的凌晨却听得分明,扶槐倏然停住脚步,林意七的手肘硌上他的后背,然后险险退了一步。
听到身前人轻淡的哼笑声,“不是刚睡醒?”
“………”
林意七默默在心里打了他两拳。
这人可真讨厌。
明明都心知肚明的事情还要再说出来奚落她一下……
扶槐走向厨房,自然而然地问了句,“喝什么?”
林意七慢吞吞跟上他,语气温吞,“我刷牙了………”
扶槐在小吧台前停下,倒了一杯水递给林意七,暖水壶有保温功能,这时候水还是暖的,丝丝热气从指尖传遍全身。
他绕过吧台,拉开冰箱门,冷白色的光从冰箱里照射出来,落在他的脸上,呈现出病态的白。
纯粹的黑与极致的白参杂在一起,颓丧又冷彻。
他拿了一杯饮料,转过身来,视线与林意七对上,“看什么?”
“噢……”林意七回过神来,收回视线,随便诌了一嘴,“我在看冰箱里那些啤酒………”
“嗯?”
“你好像从来没喝过。”
“嗯。”扶槐低低应了一声,也不解释,好像这样就算回答了。
然后便收回视线,抬脚走向客厅。
林意七忙不迭跟上。
他懒懒散散地趿着拖鞋,慢步走到沙发上坐下,疲惫陷进沙发里。修长指节勾住易拉罐拉环,轻松一扯,“砰”,清脆响声,拉开了环盖。
客厅没有开灯,只有阳台外的一轮圆月投射进来皎白的纱,覆盖在他扬起的脖颈上,滚动的喉结掀起几分暗潮。
饮料上还冒着几分冷气。
林意七捧着温意的水杯,却好像感觉那阵凉意经过空气传到了自己身上来,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