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那么热烈的大太阳都不怎么能照到这条巷子里,周身暗沉沉一片,前不见光后不见头。
霉味潮味混合入鼻,还夹杂着说不清是什么的腥臊味。
压抑的她有些难受。
贺承隽沉声应嗯,独自进屋很快又出来,领她原路返回巷口。
时温险些被楼上毫无征兆扔下的花盆砸到,又差点被某个大妈泼出的脏水溅到。
才跟在贺承隽身后走出巷子,时温内心十分确定,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进这个巷子来一次。
右拐走了没多远,贺承隽就带她进了一家面馆。
那家面馆的门头布破败不堪,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字,好在店内的环境还算不错,虽然很小但胜在勤于打扫。
并不显脏乱。
“姨,两碗桃花面。”贺承隽朝前面帘子内喊了一声,带时温挑了一张最干净的桌上坐下。
时温一手拢着袖口,一手从桌边抽出好几张纸巾来,不断抹蹭着面前擦过还泛油的桌子。
“好不容易请你吃顿饭就挑这地儿?”
以前在江北,每次她说要请那帮狐朋狗友吃饭,总是一个个狮子大开口,叫喊着挑最贵的地方,生怕不能让她吃亏般。
时温对贺承隽说要请他吃饭,都做好要被他带去江南最贵的饭店的准备了,却没想到贺承隽只是带她来了家最普通的面馆。
“嗯,这的面好吃。”
时温眸子轻晃了晃,散开神儿。
她说话的重点是在前面,馆子随便他挑。
而贺承隽听话的重点却是在后面,带她来家好吃的。
“阿隽来啦。”
不多时,从帘子后走出来一个端着两大碗桃花面的跛腿阿姨,一瘸一拐地将手中东西分别放在时温和贺承隽面前,边和贺承隽打招呼边在围裙上胡乱蹭了蹭手。
看向时温的眼中泛着兴奇的光,语调都上扬了许多,“哟,这是带了女朋友来呀?这姑娘长的可真俊呐,郎才女貌,郎才女貌。”
贺承隽从兜里掏出张十块钱递给阿姨,淡淡否认道,“姨,您别乱点鸳鸯谱。”
跛腿阿姨接过贺承隽手中的钱塞到围裙前面的口袋里,又目光暧昧地打量了一眼他俩,笑了笑说了句行,“不够再喊姨给你加啊。”
“谢谢姨。”贺承隽礼貌应着,从旁边筷子桶内拿了两双一次性筷子出来。
拆开外层塑料纸,两支掰开交叉蹭搓了几下才递给时温。
“明明说好是我请你吃饭的。”时温话里有显而易见的不高兴意味。
她这人向来最讨厌欠别人人情,在别人帮过忙后能拿钱还的她都会尽早还完,哪怕最后算下来其实是自己吃亏,她也不在意。
钱对于时温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她更害怕别人哪天借此让她偿还她不愿意给的东西。
人情世故永远要比搞钱复杂的多。
所以之前在江北除了陆夜白以外,她身边全是一群酒肉朋友,来江南后她也没想过要再交朋友。
但贺承隽是个意外。
接二连三的相遇,接连不断的相欠。
已经让时温感觉自己的交际有些不受控制了。
她想及时打住这种势头。
贺承隽没跟她在这个事情上多纠结,反而沉默半晌后突然问她,“为什么不去学校?”
时温拿着筷子的手顿住,眼睫轻颤。
眨了眨眼想当做没听到这话低头吃面,没想贺承隽还有下一句:
“就因为之前说的那件事?”
盯着手边那碗略冒油花的暗色汤汁,上面盖着足量烧肉丸子的桃花面,时温却彻底没了胃口。
她忘不了。
她忘不了曲采趾高气昂的丑恶嘴脸,她忘不了亲眼目睹那个女生浑身是血死在她身边,她更忘不了警察局和学校的巴结奉承与推脱责任。
拿筷子胡乱搅挑几下,时温良久后还是低声应了句嗯。
“贺承隽,我过不去。”
因为忘不了,所以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