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燕清眯了眯眼,看着叶校。
她对自己的判断力充满自信。
叶校对上他不善而充满审视的目光,笑了笑,“别把我想得太弱,我脑子没病,有分寸,不至于把人逼急要弄死我。”
街上空无一人,只有几片树叶被吹落下来,颤颤发抖。
顾燕清的目光没从叶校脸上移开过,像生气的家长看着熊孩子,叶校都感觉自己下一瞬间会被打屁股。
她试图缓和气氛,微笑着说:“不过,你刚刚过来打人还是挺帅的,我有感觉被保护到。”
“是么?你还需要被保护?”他并不领这个情,话里都带着嘲讽。
“偶尔。”叶校想说,在你面前肯定是需要的啊,但是她没好意思说,“但我不是事事需要人拯救的小女孩。”
“你是什么?”他问。
叶校又叹了口气,在喜欢的人面前开玩笑说了句自大的话,“是一生不懈奋斗的常胜将军。”
第64章
车来了, 叶校先上去,他陪她一起坐在后面,但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到了叶校的小区, 她没有找借口问他要不要去家里坐坐,因为顾燕清已经先她一步走了进去,叶校的腿没他的长,小跑两步跟上。
家里没有男人拖鞋,顾燕清也没在乎这个小细节, 踩着地板走进去。
叶校走到厨房拿出烧水壶,倒了点纯净水, 点烧水按钮。
他在客厅站了站, 有生活的气息, 不像他第一次去她租住的公寓里那般,会在心里疑问叶校是怎么生活下来的。
沙发扶手上搭着一件大衣,是她没有来得及收拾的。但是整个房间并不乱,她还是尽力维持着极简的生活方式。
顾燕清收回目光,在沙发上坐下来。
叶校在自己的杯子里倒了点热水, 端给顾燕清。
顾燕清接过来喝了一口:“你怎么打算的?”
这下把叶校问懵了, “什么?”
“你这几天不能住这。”顾燕清说。
叶校没说话,似乎在思考什么。
顾燕清略微烦躁,一时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直接用命令的口吻对她说:“叶校,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你已经自信到自己的命都比别人硬是吧?”
很多道理,他不用说得太明白叶校也该清楚, 所以她就没有多余问, 两手垂下, 无措地蹭了蹭毛衣下摆。
顾燕清从沙发上站起, 视线寻找了下,径直走到她的卧房门前,“是要我帮你收拾行李还是你自己来?”
叶校看他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不得不跟过去说:“我自己收拾。”
虽然她刚发现自己被尾随的时候也惊慌了下,但并没有太过害怕,这跟她小时候的经历有关,她和那些一直被保护得很好的女孩子到底是不一样的,太小就独居给了她很多勇气和自信。
但偶尔也会高估自己的能量。
顾燕清看着她把行李箱从衣柜里拿出来,摊在地板上,然后把洗漱用具放进去,接着是换洗衣服,睡衣,鞋子,充电线……
叶校阖上箱子,站起来:“我去哪?”
顾燕清笑了笑,“你想去哪?”
叶校当然不会说我住到你家吧,因为他们还没有复合,她不能莫名其妙地住到一个男人家里去。于是她说:“那麻烦你送我去酒店吧,附近就有一个。”
顾燕清没有说话,提起她的行李箱走了出去。
上车后他也没问叶校附近的酒店在哪里,行至半路才想起给她一个解释:“住单位附近吧,上班方便些。”
“哦”叶校点点头,她没意见。
他把车开到酒店门口,但是没停,向地下车库驶去,再和叶校再一起去一楼办理入住。
“身份证呢?”他扭头问。
叶校把身份证拿出来给他,工作人员问定多久,他说先定一周的后面再说,没问叶校的意见直接付了钱。
按照叶校以前的性格是不会这样的,哪怕是情侣经济上也要分清楚,但是现在她心里竟没觉得有不妥,付就付了吧,谁的钱都一样。
叶校觉得自己挺逗的,今晚竟然会这么听话,难道是因为他及时出现并一直陪着自己吗?不,而是今晚的顾燕清脾气有点大,她也不敢惹。
这个房间视野非常不错,叶校无暇欣赏,把行李箱推到衣帽间打开。
顾燕清坐在沙发上看着她。
叶校和他对视了眼,感觉到他有话要说,便坐在他旁边做出一副受训的模样。
其实顾燕清对叶校的“艺高人胆大”无话可说,他也没收拾好心情,看着叶校蛰伏顺从的小表情,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是真不怕吗?”他实在忍不住问道。
叶校不知道怎么回答,脑子里冒出一句话来:“生老病死,有谁是因为害怕就躲过去的?”
她用他曾经说过的话来堵他,顾燕清这次真给气笑了,他盯住叶校质问,“你觉得我在跟你说笑。”
叶校蹙了蹙眉,问顾燕清:“你的工作环境也不安全,你在外面的这一年多经常面对生死考验,我有劝过你别去吗?”
“我是让你不工作的意思?”顾燕清起身要离开。
叶校意识到不妙,立即抓住他的衣袖,开始哄人:“好了,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你解释,就话赶话说出来了。你刚刚不也是没想好就一通质问我吗?”
他们生活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是从某些性格属性上来说算是一类人,顾燕清在想什么叶校很清楚,叶校什么破性格顾燕清也了解。
他说:“不早了,你收拾一下睡吧,我回去了。”
叶校不太想放人,她的手指逐渐往里攀爬,像吐信子的小蛇,牢牢攀住男人的手腕,她说:“我现在有点后怕了,你能留下来陪我吗?”
顾燕清问:“你想让我怎么陪?”
这话没带一个暧昧的字,但是听得叶校心里痒痒的,身体也莫名紧张。重新坐在沙发上,她低声说:“安慰我。”
顾燕清轻笑:“你需要安慰吗?”
叶校说:“我需要。”
她依然没有松开他的手腕,身体靠近了一些,隔着单薄的衣料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是灼烈的热意,像太阳,靠近即融化。
顾燕清低头看她,眼瞳静如冷潭。
叶校没过分,只是抬手摸了摸他的脖子,食指摁在他的喉结上,随着他喘息而滚动。
全程顾燕清没说一个字,甚至纵容地配合她,侧了侧头,方便她看清楚他的喉结是怎么颤动的,滚动的频率,以及她怎样做才会刺激到喉结。
这个男人没变,表面上总是一本正经甚至做出任她拿捏的认命样,实际上他根本就不乖也不正经。
叶校心里长出一口气。
这个纵容比言语上的勾引更有力度。
“我今天一天去了两次派出所,说了四五个小时的话,都没时间停下来喝口水,唇周肌肉酸了。”她这样说,声音很低,不知道要表达什么。
顾燕清挑眉,“所以呢?”
叶校又说了两个字,“亲我。”
片刻后,顾燕清低了低下巴,能感受到彼此紧凑呼吸的距离,停留了几秒,然后他没有任何犹豫地亲了下来。
他的嘴唇依旧柔软,温热,带着适宜的湿度,在接吻中能给对方非常好的体验感。叶校尝试着把嘴张开,方便他的舌进来。顾燕清像是没有看懂她的企图,并不如她的愿,只用唇瓣亲吻。
叶校只好主动伸出舌尖,贴了贴他的唇。
这个吻三分钟结束,顾燕清亲吮掉她唇角的水意才离开。
师出无名的一吻,和当初当炮|友有什么区别吗?
这是有服务性的安慰。
叶校身体有些瘫软,她靠坐在沙发里,后腰还撑着他的手。
但是他们都保持着安静,也不觉得尴尬,各自安静地回味着分手后的第一个亲吻。
过了十几分钟,顾燕清轻拍了下她的后背,“很晚了,去洗澡吧。”
“哦。”叶校从行李箱里拿了睡衣和浴巾,进了浴室。
浴室并不大,也没有增加情|趣的玻璃,给足了她安全感。叶校把灯都打开,赤脚进了淋浴间,让滚烫的热水冲在皮肤上。
她没有说错,这一天下来真的太累了,精神像在沙滩上坚守了一天的城堡,这会儿塌得四零八落。
洗完澡她擦干身上的水,穿上衣服出来,顾燕清已经离开了。
床头柜上有一张他留下的字条:我回去了,你早些睡。
叶校擦着头发在床边坐下来,勾唇笑了下。有失落吗?有一点的吧,毕竟他走了。但是也没有很失落,留下来两个人会做什么她不能保证,但是目前的情况躺在一张床上不那么合适。
这个吻已经够了。
他的服务和安慰,到此为止。
*
第二天叶校在开会的时候接到警察那边的反馈,根据我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的规定,公安机关会对案件进行调查。
但叶校自己清楚,骚扰是不构成犯罪的,法律上也没有骚扰罪这一说,基本结果就是拘留或者处罚金。
她要的也并不是要对方在怎么样,她的工作和生活都很忙,只要停止这些事情并起到震慑作用就好。
对她进行电话骚扰的就是尾随她回家的那个男的。
五天的拘留果然起到作用,很快她就接到自称是对方家属的电话,正式向她道歉,并希望可以见面和解。
叶校刚挂上电话,便又响了起来,这一次是顾燕清。
电话接通后,他开门见山地问:“警察联系你了吗?”
叶校点了点头,点完从显示屏里看到自己的木讷样才想起来为什么要对顾燕清抱着这种汇报的态度说话呢?
“联系了。”叶校说:“家属希望私下道歉和解,这件事就此为止。”
他们忌惮什么叶校很清楚,万一她爆出这些后续,只会给他们造成更大损失。
顾燕清问:“你怎么想的?”
叶校说:“现在还没想法,等人拘留出来,和家属见了面再说。”
顾燕清:“我和你一起去。”
“你怕我受欺负吗?不会。”叶校笑了笑。
顾燕清说:“我怕你打人。”
叶校:“……”
说完这事儿,顾燕清直接把电话挂了。
直至五天以后,那人从拘留所里出来,双方见面。
进去前,叶校说:“要不你在这等我,我不会打人也会得饶人处且饶人。放心。”
顾燕清拿了手机和车钥匙下来,“我进去看一看。”
“看什么?”
顾燕清手落在她肩膀,说:“我要知道你自己是怎么处理事情的。”
实际上叶校做事很有分寸,她并不尖锐,从她并没有爆出被骚扰就可以看出。
在对方道歉后又给出一个不那么合理的解释,纯属员工个人的不理智行为,与企业无关,叶校点了点头表示接受。
谁都知道这只是借口,就像每次做错事被曝出来的总是临时工一样,薛定谔的临时工。
针对对方提出的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再发酵后续了,叶校也同意了,她这个宽容程度有些出乎顾燕清的意料。
事办完离开的时候,顾燕清和对方说了会客套话,又状似无意地提醒:“我的朋友要是有事可能道歉就解决不了了。无论谁干的,我都把账算你们头上。”
他温和地笑笑,和说那句话的好像两个人格。
对方连忙说:“不会不会,这次也是误会。”
不得不说,在这种方面一个男人的震慑和威胁,总是比女性大的。
*
叶校把外套脱掉搭在腿上,头发扎起,坐进车里问他:“你今天忙吗?”
顾燕清说:“看情况。”
叶校明白了,忙不忙要看她有什么事。但叶校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只是觉得天气很好,樱花开了落了一地的粉白,她想和他单独待一待。
她实在想不出什么正经的借口来,只好说:“我心情不好,你请我吃饭吧。”
“除了吃饭,你还需要我陪你做什么?”顾燕清意有所指地看着她,叶校从来都不会对身边的人说心情不好这种话,她的高兴和不高兴甚至从脸上都看不出来。
叶校没有回答。
顾燕清问:“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叶校还是没回答,不会撒谎,她干脆闭嘴。
叶校没话说,但是顾燕清有些道理要跟她讲一讲。
“这件事暂时解决了。”他给了一个简单的总结:“你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但不会是最后一次。从事舆论监督的新闻工作者要面临的困境很多。”
叶校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打击报复,她点点头,“还好我父母家人不在这里。”
说完她又感觉这话术着实不怎么样,她的父母在老家但是她在乎的人在这里。顾燕清会因为她这种话不高兴吗?
顾燕清叹了口气,“我在说你自身的问题。”
叶校又不太理解:“你觉得我不适合做这个工作吗?”
“我会这样建议你吗?”顾燕清说,“叶校,无论你以前经历过什么,能平安长大都是幸运。但是我希望你在做任何事情前,都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你的健康和平安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叶校静静看着他,竟然会觉得眼眶有点热。
顾燕清说:“你不是自己一个人的。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叶校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明白他的意思,又或许是她的曲解。顾燕清没变,但是又变了一点,他没有过去那么好说话了。
她解开安全带,身体微微前倾凑近他的身体,两手撑着手套箱上,露出迷茫而求知若渴的眼神:“我不是很明白,你可以给我仔细解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