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与野荆棘——Sansaga
时间:2022-06-19 07:07:22

  这个地方,人人为他疯狂。
  费行云从台上跳下来,衣角发丝飞扬,汗水将他的神采浸透,既肆意又张扬,就像一簇始终燃烧的火焰,灼热又烫人,握住那支玫瑰,朝她在的地方毫不犹豫地跃过来。从过去到现在,她对于这簇火焰的希望从来不曾改变——
  希望他不管长了多少岁都能做自己喜欢的事。
  希望他不受任何人的束缚,跑快点,再跑快一点,永远在野外自由自在、任凭心意地生长。无论在生活的主线还是支线,都能受到上天庇护,闯过任何关卡。
  希望他难过的时候可以想哭就哭,永远不会被生活中的任何人任何事拖累。
  ……
  但她不想再和他见面了。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
  “我有时候会觉得你好像非常悲观。”
  和陈辰拍戏期间, 对方曾经不止一次在聊天的时候,跟她提到过这句话。
  “……不是说你看事情悲观,而是你对于自己的生活好像没什么兴趣, 对别人也没什么兴趣,”陈辰性格如此,毫不避讳,将自己的想法说得明白,“如果不是我们俩因为角色关系走得近, 常常聊天, 我可能也就认为你是个高冷自傲的人,不会特别多加接触。”
  “不过也没关系, 正好我是天生的乐观派,总有能感染到你的时候吧。”陈辰笑着总结。
  恰巧, 许平忧当时的角色也是校园剧闺蜜中沉默寡言的一方,导演常常笑说,她几乎不用怎么演,只需要站在镜头里就是角色本人。
  十几岁的年纪那会儿,许平忧还会有怨天尤人的情绪, 但到了现在,其实已经能算早早认了命。几年前, 医生曾经认真地同她说过这种倾向的不好之处,她听在心里, 却发现很难做到。
  “那你有什么可以寄托情感的东西吗, 人或者物……”
  “有的。”
  她当时在这个问题上好像没有犹豫。
  彻底结束一段感情,并不是她一时冲动而为。那时她家庭乱七八糟, 还有媒体登门纠缠, 第一反应就是不要连累到他。和曹月的第二通电话中, 对方同样雷厉风行,表示可以在舆论方面帮忙,但同时也提出了许多对于新人的要求,其中同样包括感情方面,并要求尽早签下合约。
  客观和主观糅杂在一块儿,她并没有别的选择。
  “你信任他吗?”医生问。
  “当然,”她说,“这个世界上我应该没有更信任的人了。”
  “但你又很想回避他……”
  许平忧忽然笑了一下,“说起来应该会有点丢脸,但是那个时候,我确实认为自己可能算个灾星,他小时候拉了我一把,总不能又一次成为人家的累赘,所以面对面的时候,把话说成了那个年纪观念里的没有退路,如果换做现在,至少会把很多利害关系说清楚讲明白……”
  少年少女的年纪,自尊心都是正盛。她不想要自己成为累赘,何尝不是有部分这样的想法作祟,和以前的朋友联络渐渐减少,在大学里几乎也失去了倾诉欲,重新变成一个无话的闷葫芦。
  “……直到现在,我始终觉得说不定哪天还有更大的事情等着我,与其祸害别人,不如就这么一个人把日子好好地过下去,这样无论多艰难,至少都是自己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家人,我可能会找个地方偷偷消失也说不定。”
  网络上曾经说她是‘忧郁角色特型演员’,鲜少有活泼乐观的角色,有的时候稍微外向一些,都会显出几分违和感。
  事实是,她的确成长在一个几乎从没有被肯定过的环境中,甚至选择权都曾经被剥夺个干净。
  没有她,所有人都会更好。这种想法不止一次地将她吞没,要她陷入强烈的自我否定情绪。
  她想了想,近乎客观地回忆起许多事,静静地说,“我那次去现场的时候,进场之前正巧碰上他们的成员。当然,对方肯定是好心,随意开几句玩笑,提及之前他为了我脚伤立刻跑得人影不见,一群人在酒店找人的事情,但对于那个时候的我来说……”
  许平忧稍作停顿,忽然换了话题,语调轻得像在自言自语,“只要还听到他在做喜欢的事情,我好像也能顺利坚持下去。”
  “其实这点既自私又招人讨厌,他做事从来果断潇洒,这点和我完全不同。”
  那时医生望住她,不知道她说的是谁,却一针见血,“精神支撑?”
  医生的声音很温柔,“你已经很勇敢了。人无完人,不要苛求自己,何况是十几岁的年纪,”医生略作沉吟,方既职业又诚恳地继续,“至少如果换成同年龄段的我,肯定做不到你那样,既解决掉全部的问题,又能照顾好家里人……”
  “我想,在这一点上,你可以问问你的家人们,妹妹会那么喜欢你,也是因为你所给予的安全感。”
  医生用起家人的例子开导她。
  ……
  此刻的车内寂静无声。
  她回过神,才发现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是微信电话,许平忧停滞片刻,最终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你不在家?”
  男声没有一秒停顿地从对面传过来,带着些微喘息声。
  她没来得及答话,对方又是一声笑,透着凉,果断占据先机,“知道你没心思,不用答我的话。网上那些东西别去看,你公司还算靠谱发了公告,其他的问题都能慢慢解决……”
  费行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内容却是一句平平淡淡的,“吃饭没?没吃给个地址。”
  他问这一句,才使她意识到时间流逝之快,竟然又到了晚饭时间。
  夏天日照时间长,许平忧望住远处的日光,那股疲惫莫名地消失了一半,更换成其他的情绪,答非所问,“抱歉……”
  费行云没有说话。
  片刻后,呼吸节奏渐缓,声音更冷,“你什么意思?”
  “……许平忧。”
  他那股咬牙切齿的劲儿终于没有控制住,好像恨不得将她捏碎,肆无忌惮喊起她的名字,将许多年前的话重新送给她,“你一天到晚到底在别扭什么?我真是脑子出了问题,才能指望着等你自己醒悟,还老老实实琢磨了这么久,上回就该当面好好问个明白……你到底有没有看那本书?”
  她应当不知道那首歌。
  “……第九十四页,”他说完,又有点叹了气,较真也没意思,忽然显出一点温柔,认命一般,“你人是不是不在上海?”
  ……
  《小王子》的故事从来不缺读者。
  许平忧小时候第一次读到这个故事,尚不能用语言表达感触和情绪,却感觉到自己对这个故事的喜爱,因此就连偷偷买的第一个素描本,都是以此为主题,可惜最后被人当面撕成碎片,所以再也没起过念头。
  ……
  “我的生活很单调。我猎杀鸡,人猎杀我。所有的鸡都是相同的,所有的人也是相同的。我已经有点厌倦,但如果你驯化我,我的生活将会充满阳光。”你好,旧时光
  “……小麦对我来说没有用。麦田不会让我想起什么,这是很悲哀的!但你的头发是金色的,所以你来驯化我是很美好的事情!小麦也是金色的,到时它将会让我想起你。”
  狐狸久久地凝望着小王子。
  “请你……请你驯化我!”他说。
  “没问题。”小王子回答说。
  ……
  “你要非常有耐心,”狐狸说,“首先,你要在离我有点远的地方坐下,就像这样,坐在草地上。我会偷偷地看你,你不要说话。语言是误解的根源。但你每天都要坐得离我更近一点……”
  ……
  更近一点,因为,语言是误解的根源。
  豆豆不明所以地念完,“你要听这个干什么?”
  她跟她解释完公司的公告,又按照说明,在许平忧书桌旁的柜子里找到这本书,中间还看见一方小的首饰盒,几页纸张,全都保存完好。
  “对了,你在耀行是不是有什么认识的熟人?听曹姐说,那边的公关团队也帮了些忙……”
  ……
  “更近一点。”
  许平忧在夜色将深的时候见到费行云,也看到那条错过的朋友圈。
  她的交际圈小得可怜,从不主动分享生活,也几乎不参与社交圈里的热闹,没有每天查看朋友圈的习惯。
  这条发出来的图片没有任何点赞,与费行云之前所有的记录截然不同,干净得就像无人注意过,自台下默默地往上,凝结在一个红色的人影。
  费行云驾车出现在她的视野中,副驾驶空空荡荡,仿佛专门为谁准备。
  许平忧拉开车门,才刚刚坐定,明明打好腹稿,出口却是,“你怎么知道……”
  怎么知道她家的位置。
  费行云没出声。周遭车辆来来往往,只有两个人面对面,说着话。他们好像经历过很多次这种场景,每一次都是不同的情境,不同的环境。时间跑了那么久,他们俩也成长了许多。
  成长吗?费行云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王延问他是不是又念念不忘,实际上,从来不是‘又’。
  这人性格纠结,看重别人远胜自己,为此可以不断地让步、不断地忍耐,甚至主动解决掉身为‘麻烦’的自己……说一千遍,也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性格。
  可是怎么办呢?这世上,就一个许平忧。
  只有一个人,送他一朵吉他弦作成的花;要他待自己的真心更胜惹人讨厌的回忆,将一张张旧稿仔细封存;写一封信,祝他无论任何年纪,都能做自己喜欢的事。
  ……
  费行云语气不太好,没什么耐心,发动车子,说,“猜的。”
  许平忧没问他要去哪里。
  她心神乱七八糟,想说很多,想解释,又想说些有的没的,又觉得不算真诚。
  天慢慢地黑了。
  费行云皱着眉,将车开得像他本人一样肆意,轰鸣声都沾染上气恼,只能在红灯时撑住太阳穴,最终选择在一处地下车库停下。他在黑暗中转过身,凉凉地出声。
  “先说好,我从来没有跟你当什么朋友的打算,”费行云单手扶住方向盘,简短地跟她陈述起道理,“陌生人更不可能。”
  “我耐心耗的也差不多了,拖下去也没意思,”他的目光亮得惊人,直白地说,“而且,我是以为你知道我想说的,所以才能长久地当个没事人一样等着。”
  上一次的时候,他不在,又几乎遭受人生第一次直白的挫折,等反应过来,弄清楚情况,时间已经晚了,平生第一次体会到别别扭扭的情绪,只得将一本书寄出去。
  还是年纪太小了。自尊心在,认为一切总有机会,换做是现在的他绝不会如此。
  “砰。”
  驾驶座的车门被打开又摔上,发出一声巨响。
  许平忧反应不及,目光下意识追着他走,直到副驾驶座的门被人打开,费行云整个人如黑云似的罩过来,才反应躲避已经来不及。
  车内是暗的,车外也是。其他的声音像顺着波浪荡过来。
  她感觉到他的呼吸,怔怔地和人对视,下巴被人捏住,唇边一热,尝到一点隐约的柠檬味的酸。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从接下那个莫名的节目邀约开始,从见到她开始,从与她搭话开始。放下过往的契机早就出现,他忍到现在,耐心已经远超任何时候。
  ……
  “但我会作为朋友一直支持你……”分手的时候,她这样说。
  狗屁的朋友,谁要跟心上人做朋友?
  费行云克制住动作和呼吸,又抬头,盯住她的眼睛,恶狠狠一般,“给你三秒钟,要躲就快点。”
  三、二……
  乐队成员曾经在分手后说他完蛋了,可事实上,他早就完蛋了。
  爱是什么?他不知道对于别人而言是什么,但对于他,一定是仅仅只有那么一个,认定了就绝不会改变。他从来只做自己想做的,没人可以强迫,哪怕又爱又恨,不解过,失落过,可时间磨平过后,就只剩下了直白的欲求。
  他俯下身,在很近的距离看到一双眼睛,情绪茫然,好像坚硬的外壳暂时融化些许,变得有些迷茫。
  迷茫更好,他不介意趁人之危,趁乱动手。
  “……许平忧。”
  不对。
  他与她四目相对,轻轻在她的耳际,语气恶劣,与内容完全是两个方向。
  “小许同学,”他盯住她的眼睛,捉住她的手捏了又捏,要人无处可逃,“你能不能乖一点。”
  哪怕就一点,他也会把剩下的距离全部走完。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
  费行云知道自己根本不需要她的答复和保证。
  他要说的话已经说完, 会有什么样的回答都不重要。
  手机铃声适时地在车内响起,费行云大发慈悲松开手直起身,留坐着的人指尖发颤, 半晌,才在他的注视下找回自己的声音,和人沟通起要紧事。
  车库原本就是气氛微妙的地方。
  豆豆在电话对面同她聊起最新的进展:工作室关于保护她家庭隐私和否认传言的声明,起诉那位所谓高中同学报料人的说明,以及忽然登上热搜的那部筹备中的电影的名字, 再次莫名上升的蒋一蓉耍大牌视频……
  其中的各种关窍已经不言而喻。
  “各方都忍不住下场, 还挺‘神仙打架’,就是有点便宜了这些平台。”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