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看了眼身侧把他们几个当傻子看的诸位同学:“......”
唐潇潇:“真是够私密的。”
“这儿离栖坞大学不远。”方悦滴溜溜的眼睛眼巴巴看着几人,暗示意思很明显,鸡贼似的,“回趟学校?”
唐潇潇和虞穆尔倒是没什么意见,主要在倪喃。
几人把目光落在倪喃身上,都等着她的回答。
反正倪喃只是不愿意在这里继续待下去,只要能走,去哪儿都一样。
她点了点头,“那就走呗。”
和其他同学简单道过别后,几人拦了辆出租便直奔栖坞大学。
栖坞大学和几年前没什么变化,气派的拱门设计,两侧还有花圃围栏。
因着在大学门口,周围的商铺关店很晚。旁边那条小吃街还灯火通明,人群繁复。
方悦现在的状态还没到彻底丧失理智的程度,至少没有做出些什么令人大跌眼镜无从下手的糗事。她步子有些虚浮,但姑且还能称得上稳当。
每当倪喃她们害怕她要摔倒的时候,方悦总会摆摆手,一本正经地说,本宫甚好。
沿路都是小吃店和奶茶店,还混杂着杂货店和七七八八的商铺。
若不是刚吃了晚饭,她们的肚子空间有限,八成又能在这里大干一场。
方悦这酒喝得上头反应有些慢,走了几步路,这才上了脸,有了些醉态。
而她喝醉的第一个表现是,喜欢翻旧账。
“倪女士。”方悦用方才吃剩下的半根关东煮指着倪喃,“老实交代!当初毕业典礼你那么突然跑哪儿去了!跑了也就算了!后面直接整个人间蒸发!”
说到此,方悦拉下了脸,一口吞了剩下的丸子,“怎么这么不讲义气,你这个薄情的女人!”
“......”
虽然方悦这借酒撒娇的样儿怪让人起鸡皮疙瘩的,但到也问出了唐潇潇一直想问的,一晚上没找到机会,现在总算是得了空。
“就是啊喃喃,怎么回事儿,也不和我们说一声。”
见状,虞穆尔率先出来打圆场,“这不是当时走得急嘛,之后不也告诉你们了。”
“还有你!”方悦突然扑上去熊抱住虞穆尔,“你们两个到是好,私奔到国外去了!你现在还给她包庇!”
闻言,虞穆尔有些心虚地噤了声,朝倪喃露出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我当时跑得太急,在地铁站丢了手机。”倪喃去拉方悦和唐潇潇的手臂,俏丽纯美的脸蛋上带着笑意,眨巴着眼睛,学着方悦的语气,“你们也原谅原谅我嘛。”
“咦~”唐潇潇搓了搓手臂,“喃喃,你这样是想勾引死谁。”
“我我我!勾引我!”方悦瞬间就忘了刚才还在生气的事儿,转身就往倪喃身上扑。
这就是方悦醉酒的第二个表现,健忘。
紧跟着,第三种表现也随之凸显。
方悦也不知突然看到了什么,突然松了抱着倪喃的手,指着她们身后的某处地方,“小发发!”
“......”
第三种表现,情绪起伏大。
栖坞大学校门口有一家开了很多年的花店,不论是毕业还是其他各式各样的典礼,从老师到学生,都爱从这里订花。
店主是个很温柔的阿姨,从倪喃她们刚进入栖坞大学,就在这儿开花店了。
方悦直奔进去,很是夸张地狂吸了吸,然后弯腰到一束百合面前,“好香啊!”
花店即将打烊,见着有人进来,花店老板忙停止收拾东西,朝她们走了过来。虞穆尔和唐潇潇一个猛冲朝方悦而去,一人架着她一条手臂把她往后拖。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倪喃也冲上去解释,“老板,我朋友她喝得有点多,您别介意,我们这就扛她走!”
说这,倪喃也去帮了把手,揪着方悦的衣领往外拉。
然而方悦却是个越压制越爆发的,她哭唧唧地抱怨,“你们怎么不让我闻小发发!我要闻小发发!”
“呜呜呜惨无人道!”
“你们不让我闻小发发!”
“……”
喝醉没脸没皮这事儿还真是没什么变化,要不是倪喃她们还有点良心,甚至都想直接把方悦丢在这里,谁爱捡谁捡了去,她们可丢不起这个脸。
只见方悦挣了身侧两人的手臂,然后冲向了一捧玫瑰花。
“好漂亮!和我一样!”方悦把那束玫瑰抱了起来,还提着裙子原地转了个圈儿,“是个大!美!人!”
“……”
正当几人满脸黑线不知找那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花店老板扶着膝盖笑弯了腰,“哎呦这孩子,闻吧闻吧,想怎么闻就怎么闻。”
几年不见,花店老板变化不大。穿着条藕色的长裙,头发束在脑后,四十岁的年纪不显一丝老态,皮肤保养得极好,眉眼都是柔色。
唐潇潇无奈地摇摇头,实在没眼看,“老板,实在不好意思啊,我这朋友…”
无话可说。
闻声,花店老板只笑,“没关系,年轻嘛!诶,你们是栖坞大学的学生吗?”
虞穆尔应声,“之前是,现在已经毕业啦。”
“毕业了呀,搞不好之前我还见过你们呐。”老板招呼着,“没关系,你们也四处看看,我这离打烊还有段时间呢。”
虞穆尔:“好嘞,谢谢老板!”
花店不算大,种类倒是不少。方悦一会儿跑这头,一会儿跑那头,可是把几人累得够呛,生怕一不注意让方悦砸进花盆里,再毁了人的花。
反正无事,倪喃便也随意踏着步子在店内转来转去。眼神不经意地一扫,突然在一片墙壁上停了下来。
算是面照片墙,被木夹子夹着,既是装饰也是展示。
花店和校内的生意来往多,那上面多是些毕业照,年轻的学生穿着学士服,手捧鲜花笑得灿烂,还有些为数不多的典礼现场图,老师接了礼仪的花束,朝镜头看过来。
在那些繁杂的照片里,有张最显眼的摆在最中央。
人站了一排,旁边有两个穿红色旗袍的礼仪,前面还拉了横幅。在他们身后,是一幢墙体灰色的大楼,烫金的字体明显,寻南楼。
其中那个打着红色领结的长者倪喃认识,是她在栖坞大学时,艺术学院的院长孔程。而他身侧还站着个男人,正与孔程两手交握,唇角轻轻扬着,却仍让人觉得疏离。
倪喃有些呆愣地站在原地,瞳孔微微增大,直盯着那张照片。
花店老板见她一直站在这里,便也走了过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注意到中间那张照片。老板笑了笑,“这啊,还是那栋新的艺术大楼建成的时候拍的。”
“艺术大楼?”倪喃扭回头,询问道。
“是啊。”
听着她们俩的交谈,方悦也来了兴趣,扯着虞穆尔和唐潇潇就跑过来,“我瞅瞅我瞅瞅!”
几个人挤到前面,抬头看着那张照片。方悦一甩手,“什么寻南楼!我在栖坞大学上了四年我怎么不知道!”
老板笑,“你当然不知道啊,这楼还是大概一年前才建成的。就是这个姓时的企业家投资建起来的,当时你们学校不少小姑娘跑去看剪彩呢!大概是两年多之前吧,有消息说艺术系那边被人投资了栋楼。”
边说着,老板顺嘴提了句,“诶,你们什么时候毕业的啊?”
唐潇潇叹了声,“我们就是那个三年前毕业的倒霉蛋,一毕业就有人投资,啧啧。”
“投资也就算了。”方悦丧着张脸,惋惜道:“关键是投资人好帅啊!”
“有点眼熟。”唐潇潇斟酌道:“是不是那个叫时卿的?”
“我说呢!”方悦叉腰指着墙壁,“就是他!”
耳边两人的讨论热火朝天,倪喃却沉默下来,眼神紧凝在照片中间的时卿身上。
虞穆尔从右后侧看着倪喃,隐约瞥见她的侧脸,看不清情绪。想着说两句话,纠结了片刻,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像是打开了记忆匣子,花店老板拍了下手,“这位时先生啊,我记得可清楚呢。你们这么一说,到让我想起来了。”
倪喃偏了头,认真听着老板的话。
“大概也就是你们毕业那个时候吧,毕业典礼那天,我店里人特别多,向日葵基本都卖空了。”老板看向照片上的人,“这位时先生来的时候,刚刚好赶上了最后一束。”
“我记得,他进来的时候还挺急的,住了根拐杖吧,还差点儿被我这店里的门槛绊倒。”
“等我打包向日葵的功夫,他一直看着手表,好像掐着点儿一样。”
“我就随口问了他一句,怎么这么着急。”
“然后你们猜他怎么说?”老板故意卖关子。
唐潇潇等不及,忙道:“怎么说怎么说!”
老板柔声描述了那天的场景,画面在脑海中重演。时卿捧着那包装好的向日葵,看着表松了口气。他说,“我要赶着把这束花送给我女朋友,她今天毕业。如果迟到了,她会生气。”
“他有女朋友?!”
“还他妈这么甜?!”
“不是,他女朋友刚毕业?!还是、还是咱们学校的?!”
“唐凝呢!”
“滚!人都说了几遍了!和唐凝没关系!”
……
方悦和唐潇潇一人一句,因为这条爆炸性八卦而忍不住又惊又叫。
反观倪喃,静默得仿若没有一丝生气。方才老板的话字字句句敲击在她鼓膜上,却一寸寸灌入心脏,在胸腔发起阵阵轰鸣。
她再次看向墙壁上的照片,只觉心脏钝痛难忍,像被什么压着,喘不过气来。嗓眼发涩,又疼又咸。
眼睛上有层热意,越来越浓,几乎要掉下来。
时卿明明说过很多次,他是商人,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可是好像自从他们相遇的那天开始,时卿就一直在挑起商人的底线。
毕业典礼那天,倪喃原以为他没有来的。
然而他却偷偷从公司赶了过来,甚至到了她要离开的时候,也依旧被时卿蒙在鼓里。
可惜了,她那天收到的是倪志成捅人的消息,而不是时卿的向日葵。
倪喃的眼眶湿了,视野模糊一片。
好半晌,她才道了句,眼睛很红,偏偏脸上却是笑着,声音有点压不住的哽咽,“或许,他们早就分手了也不一定。”
-
虞穆尔一直送着倪喃回到了小区楼下,一路无言。分开的时候,虞穆尔颇为担心地拉住倪喃的手,“喃喃,你——”
不知如何开口,虞穆尔只握着倪喃不放。
见此,倪喃只冲她笑了笑,笑容有些疲惫,“我没事,你放心吧。”
想说什么,可见倪喃那没了血色的脸,虞穆尔终究是没有多言。
一直到看着倪喃进了单元楼,虞穆尔才让司机师傅驶离小区。虽然倪喃不说,但虞穆尔比谁都清楚,倪喃并不好受。
这些年在国外,她是怎么生活的,过的什么样的日子,虞穆尔不敢去回忆。
最开始那段日子,光是想想都是噩梦。
好不容易熬过去,绝不能再来一次。
倪喃扶着栏杆慢慢往楼上走,每一步都觉得疲累。五楼的声控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坏了,也没人来修,倪喃更懒得管。
用钥匙开了门,里面更是漆黑一片。
她挥手一扬,把钥匙扔在玄关,刚要伸手关门,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个低沉的男声。
“倪喃。”
闻声回头,借着上下楼昏黄的光影,倪喃看清了那人的脸。隐没在黑暗下,不太分明。
时卿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站在那儿的,两人相视,空气都好似停滞。
倪喃看到时卿冷厉的目光,唇线平直,好半天才说了句话。
嗓音很低,就着楼道回音显得空灵,字句极缓,有些许的沙哑。
“我们从来就没在一起过。”
“谈什么分手。”
生冷的表情有点破碎,时卿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顶多,是你甩了我。”
倪喃后知后觉,刚才,时卿怕是跟了她们一路。
原本方才刚平复下的情绪,在见到时卿那一刻又重新碎裂,根本无法愈合。倪喃想要迈步过去,然而还没踏出半步,时卿便快步走了上来,把她往屋子内推。
她抵着玄关,听到头顶传来时卿的低语。
“倪喃,你哭什么。”
被他这一提醒,倪喃才感受到面上的湿润,顺着下巴低落,难以克制。
时卿语气并不好,因为倪喃的反应而燥怒又心窒,“是你先走的,是你一声不吭地离开了三年。倪喃,是你先不要我了…”
说到最后,时卿尾音几乎被喑哑消解。
郁气冲人,倪喃的眼泪刺目得厉害,时卿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所以你难过什么?”
“你可以和那个闻起谈笑风生,也可以和今天晚上那个好言好语,倪喃,那我呢。”
“你怎么…怎么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呢。”
倪喃咽了咽眼泪,她摇头,想对时卿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开口。她奋力组织着语言,手心一攥一挣,凝视着时卿的双眸,哽咽着,“时卿…你再等我一会儿…”
你再等我一会儿,等我准备好,我就能把一切都告诉你。
时卿的太阳穴爆凸,害怕到根本不确定倪喃这话是不是又在搪塞他。
“你不是就想离开我吗!觉得无聊了玩儿够了一走了之很开心是吗!”
一声低吼让倪喃浑身一抖,时卿心脏传来阵阵痛楚,他知道自己没办法和倪喃继续这样独处下去,立刻退后两步,转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