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你付钱,一会我还要打包走。”
她说得气势汹汹,像是报复他从前骗她是个穷学生。
林子觐点头,对她的抱怨照单全收,“放心,你这辈子的饭,我都包了。”
“……”
这话说得暧昧,顾夏一个眼神瞪过去。
被瞪的人无动于衷,又顽劣地续上一句:“下辈子也包。”
她的白眼翻出来。
嘲归嘲,但心里还是偷偷被他的话甜到。
烧烤送上来时,还冒着热气。四溢的香气,刺激着味蕾。
林子觐递一串掌中宝给她,“趁热吃。”
顾夏咬一口,问:“你是第一次来临奚吗?”
“不是。”
“你租的那个房子……”
“是我特意让淑姐租的,平时我都住在俱乐部。”
她的脸色变了,继续问:“不敢住酒店,怕蓝头发的人。”
“是我编的。”
“北川大学中文系。”
“这是真的,但我六年前毕业了。”
死亡多连问,林子觐都一一如实回答。
顾夏气得把掌中宝往盘子里一扔,“林子觐,你嘴里还有一句真话吗?”
他把掌中宝重新拿起来,喂她:“消消气,都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
一整串的掌中宝全部塞进口里,顾夏鼓着腮帮继续问:“你那车,是淑姐的?”
他笑得有些心虚,“车是我买的。”
“淑姐真是领队?”
她手上沾了点烧烤的油酱,林子觐抽了两张纸,握住她的手,细心帮她擦去。
“姐姐,这是真的,如假包换。”
顾夏甩开他的手,“别叫我姐姐。你几岁,我几岁,好意思叫我姐姐?”
她有一双漂亮的眼睛,连生气都带着春色。
林子觐在这方春色里浅浅地笑,“这是我对你的爱称,和年龄没关系。别人我还不这么叫呢。”
他的鬼话说多了,总能让人信几分。
就好像他拥有天生的诚恳,明知是假的,却还是想去相信。
所有的事都摊开了,似乎比想象中更容易接受。
平白无故地,顾夏心中的气就这么消了。
她喝下半瓶椰汁,又吃了几串烧烤,追问他:“那老钟呢?不会是你找来的演员吧?”
“他真是开保龄球馆的,对我还不错。对了,那个便利店的收银员,你还记得吗?是老钟儿子。”
她嘲讽一声难得,竟然还有件事儿是真的。
林子觐顺势接上她的话,“喜欢你也是真的。”
顾夏耳尖发热,故意不解风情,转移话题:“他为什么叫你林爷?”
“他之前欠了赌债,都不想活了,后来是我帮他还的。”
“我意思是,为什么不叫你觐爷,而是林爷?”
林子觐看着她,唇角慢慢舒展,反问:“你说呢?”
她懵懵地,“啊”了一声,像是卡壳的机器。
片刻后,反应过来,脸顿时红了。
她把手里的纸巾扔向他,“是不是耍流氓!”
林子觐头一偏,躲开了。他默默把纸巾捡起来,无辜地摊手,“我什么都没说,是你问我的。”
说完又挑唇笑,“姐姐,你耍流氓,还恶人先告状。”
这顿烧烤吃得满足。顾夏胃口小,说饱了的时候,桌上还剩下一大堆烧烤。
林子觐指着面前剩下的食物,“还有这么多,你就不吃了?”
她晃着脑袋,“谁付钱谁吃完。不准浪费!”
林子觐:“……”
两人走出烧烤店时,已经是夜里两点。
林子觐摸摸肚子,差点没撑死。为了不浪费,他把剩下所有的都吃了。
不过总算没白吃,至少他向顾夏坦白了一切。话说开了,人就轻松。
他们去路边取车,刚走两步,顾夏忽然停住脚步,转过身,盯着他看。
他在探究的目光中疑惑地笑,“怎么了?”
她捏住他的脸颊,问:“你真是男的吗?不会连性别也是假的吧?”
林子觐脸一下就垮下来,差点儿气笑了。
“有我这样又高又帅的女的吗?”
顾夏耸肩,“难说。”
“你要不信,我们现在就去酒店开间房,让你验明正身。”
他说这话时一脸认真,纯净得不引人半点儿遐想。可转瞬,又溢出一抹狡黠的笑,俯下身,凑到她耳边低语:“但验了身之后,姐姐得对我负责,怎么样?”
他的嗓音含笑,带着几分低沉和危险。在这微凉的秋夜,莫名勾人。
顾夏耳朵飞速地扬起一抹红,“不正经。”
她的背影仿佛都在害羞,林子觐得逞,爽朗的笑声融进风里。
入夜时已经很晚,林子觐让顾夏先回家,自己打车回俱乐部。
顾夏担心他的腿,不同意,坚持要送他回俱乐部。
反正都在市区,一脚油门就到了。
到了俱乐部门口,林子觐却不动了。
她转头,“还不走?”
他面露难色,“姐姐,帮我一下,腿动不了了。”
闻言,顾夏立刻下车,绕到副驾驶座,小心翼翼地将他搀扶下来。
她说,“还能走吗?你抓着我的手。”
林子觐哪里会听,直接搂住了她的肩膀。
他一边走一边叫唤,“姐姐,你走慢点儿,我腿疼。”
顾夏不说话,只觉得他一整个人都快贴在她身上了。头还靠在她的颈窝里,头发毛茸茸的,弄得她脖颈很痒。
她用肩膀推推他,“你能不能别靠我这么紧?”
“不行,我一会儿摔倒了怎么办?”
“……”
这个点的俱乐部,大家都睡了,难得地陷入一片安宁。
顾夏扶着他,上了二楼,而后进了房间。林子觐开了个小灯,幽蓝的光在室内铺陈开来,宛如深海。
顾夏说:“你把大灯打开。”
林子觐道:“没有大灯,只有小灯。”
顾夏:“……”
堂堂俱乐部老板,抠抠搜搜的,连个灯都不装。
顾夏在心里骂骂咧咧,把他送到沙发上。谁知林子觐刚坐下,顺手一带,就将她拉进怀里。
她趴在他的身上,同他无声地对视。
她被他紧紧桎梏,在他编制的密不透风的网里,忘了呼吸。
林子觐盯着她,非常计较地说:“你压疼我了,该怎么补偿我?”
她不说话。
外面隐约有车辆的声音,听不真切。幽暗的房间,好像只有呼吸的声音,搅动着她的神经。
她从他的眼中,看见浓郁的深情。
然后,屋外忽然传来走动的声音,门缝处有影子微晃,紧接着是千里的声音:“哥,你回来了?早点儿休息。”
林子觐压根不理千里,低声问她:“可以亲吗?”
顾夏伸出食指,按在他的唇上,用气声说:“嘘,别说话。”
她可不想被千里发现,她深更半夜还待在林子觐的房间里。
男人被拒绝,并不失落。他含糊地笑,像在这一瞬间又生起了坏心思。
下一秒,张口,直接将她的食指含在口中。
湿润的触感,直通她的心脏。她在缠绵的吻里,感受到体内血液的沸腾。
她看见他的眼睛里的绵绵情意,亦看见他在亲吻手指之后,藏不住的鸣鸣得意。
他是故意的。
想看她羞涩,想看她失控,想看她因为他而情绪波动的模样。
顾夏回去时,那根手指似乎还是烫的。
她不知所措地藏在口袋里,好像连口袋都在燃烧。
隔天是周末,她睡了个懒觉,然后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
她看着“千里”的名字,不知道他找她什么事。
“千里……”
“姐姐,早上好。”林子觐的声音传来,带着清晨的疏朗,“起床了吗?”
“还没。”她揉揉眼睛,问,“你怎么用千里的电话?”
“我手机不见了,一会儿你帮我看看在不在你车上。正好淑姐在那边办事儿,我让她过去拿。”
“知道了。”
他顿了顿又说:“白天我要去谈点儿事情,不要太想我。”
“呸,”她嗤了声,“谁会想你。”
“哦……”林子觐意味深长地笑,“你不想我,那手指也不想我吗?”
顾夏的脸顿时又烧了起来,“林子觐你是不是变态?”
电话那头传来他放肆的笑声。
挂了电话,她盯着自己的食指看,仿佛还能感受到那种触感和温度。
恍然又低下头,微不可闻地笑了。
顾夏洗漱完毕,下楼。
昨晚回来得晚,车就没开进停车场,直接停在了楼门口。
拉开车门,果然在副驾驶看见了手机,手机上似乎还套了个蓝色的手机壳。
认识林子觐这么久,从没见他用过手机壳,不知道什么时候弄的。
她拿起手机,看清手机壳的模样后,微微一怔。
手机壳上印着她和林子觐的照片,拍摄于七夕那天晚上。林子觐搂着她,悄悄亲在她的头发上。
她还记得那天的后来,他们在天台上大吵了一架。
回想起来,却好像就在昨天。
手机壳有点鼓,里面似乎塞了什么东西。她好奇地打开,看到Linway俱乐部的工卡,是她当初见过的那张。
工卡背面,还有一张纸。
纸张有些泛黄,但依稀能看出是六年前全国大学生运动会的闭幕式门票。
她记得那年的运动会是在北川大学举办,当时她刚刚入职电视台,作为实习记者前往。
这张门票有些年头了,门票上的印刷字迹有些褪色,看上去很有岁月的痕迹。
票的背面有黑色马克笔写下的两行小字——
“顾夏
2014年10月16日”
字迹潇洒不羁,但是和这张门票一样,带着岁月的痕迹,明显是很久以前就写上去的。
顾夏不由得愣住,林子觐为什么会写下这个日期和名字?
恍惚间,她想起林子觐曾问过他,这些年采访有没有遇到过拄拐的人。当时她还觉得他的问题很莫名其妙,如今仔细回想,才品出其中的深意。
心头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咖啡馆的偶遇,或许根本不是初见。
他在很早以前就认识她,很早很早,在她不知道的时间和地方,就已经认识她。
被雪覆盖的山河,渐渐清晰。汩汩雪水,化进她的心里。
顾夏上车,准备去找林子觐。
她想亲口问问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不过,油门还没踩下去,抬眼,看见了淑姐。
心中涌起的那股冲动,在一瞬间,熄灭了。
只因她看见淑姐的裤子上,挂着一个蓝色的福袋。就算隔着一段距离,她也能一眼认出。
这个福袋,和林子觐的那个,一模一样。
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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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奚今日的天气不算好, 云层厚得看不见太阳,温度也下降了好几度。
到底是秋天了,比不得夏天,日日的阳光都烈得刺眼。
淑姐来找顾夏, 有她的目的。
早上淑姐四处找不到林子觐, 在后院见到他,问:“怎么打你电话不接?”
“手机可能落在顾夏车上了。”
“你们和好了?”
林子觐摇头, “还没。”
她想到林子觐今天要去和赞助商谈事情, 于是提议:“我帮你去拿手机, 正好要去那边办事儿。”
她刚到顾夏家楼下, 就看见了顾夏的车以及车里的人。
淑姐坐上副驾驶,“我来帮林子觐拿手机。”
顾夏在淑姐上车的短短时间里, 已经把那张旧门票藏了起来。
手机递过去时, 她的视线向下, 落在淑姐裤子上的福袋。
离近了看, 更加肯定, 就是同一款。
她知道林子觐和淑姐关系亲密, 但落在这种事情上, 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她还记得林子觐曾说这福袋是他的命根子, 难道是淑姐送他的?一人一个情侣款?
胡思乱想间, 视线没来得及避讳,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看。
淑姐注意到她的视线, 解释:“这是红姨,就是林子觐妈妈, 送我的。”
顾夏一怔, 又听她说:“我从小没父母,红姨就像我的妈妈, 林子觐就是我弟弟。顾小姐,我今天来,是想问你一件事儿。”
“你说。”
“你喜欢林子觐吗?”
她没说话。
淑姐:“你要是喜欢,我有些话跟你说。你要是不喜欢,我立刻就走,回去也让林子觐从你身边消失。顾小姐,我需要你一个回答。”
从没人这么直白地问顾夏,但她能感觉到淑姐的真诚。
这种事,很难撒谎。
她点头承认:“喜欢的。”
“那好。”
淑姐像是早有准备似的,开始同顾夏细数那段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