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修看了他一眼,将烟灭掉。
“没睡?”纪修问道。
“你怎么也没睡?”卫子良反问。
“起来抽根烟。”
“秋歌不喜欢抽烟的人。”
纪修看了一眼阳台的烟灰缸:“哦。”
“你跟秋歌到底是什么关系?”
纪修皱了皱眉:“夫妻关系,要给你看结婚证么?”
卫子良摇了摇头:“你是真的喜欢秋歌么?”
“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娶她?”
卫子良:“你们这些公子少爷心里想什么,谁能知道呢?”
纪修脸色有些难堪。
但卫子良并没有在意:“我妹妹说假话的时候,有个习惯,爱重复一遍,生怕别人不相信。我妈和我奶奶都是人精,关于我爸怎么死的,她们编得有模有样的。你和我妹那套两情相悦的故事,她们和秋歌说得也是一模一样。但是你知道破绽在哪吗?”
纪修没答。
“我家的女人,什么时候一条心了呢?”卫子良摇了摇头:“我奶奶又怎么会突然对秋歌变了态度呢?”
纪修冷哼了一声,他奶奶突然改变的态度,是自己花钱买回来的。
“所以,你是真喜欢我妹妹么?”
纪修看着卫子良,冷着脸回答道:“我不觉得你有什么资格问我这句话,作为既得利益者,你来我家求的这份心安,我不想便宜你。”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但那和我对卫秋歌的感情无关,我爱她,比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要爱她。”
卫子良看着眼前年轻男人的自信,下意识就有点反感:“话别说得太满,公子哥儿的情话是不能信的。”
“我也不需要你的相信。”纪修淡然地回。
两个人之间的相看生厌倒是摆得明明白白。
“我欠你多少钱?”卫子良问道。
“你不欠我。”
“你不用跟我咬文嚼字,秋歌管你借了多少钱,给个数吧。”
纪修摇了摇头:“她也不欠我的。”
卫子良眯起了眼睛,他的眼睛和卫秋歌生得像,但是卫秋歌的眼神中从来都没有这份愤世嫉俗,她是良善的,而卫子良不是:“现在你新鲜劲儿还在,她当然不欠你的。等你以后新鲜劲儿过了,事情就不好说了。我只有她这么一个妹妹,还请你高抬贵手,不要拿穷人家的傻姑娘逗着玩儿。”
纪修冷笑:“穷人家的傻姑娘?你说卫秋歌?”
“不然呢?你还玩儿着很多其他姑娘么?”
“她要是你唯一的妹妹,那你形容她的时候就最好放尊重些。毕竟她现在也是我老婆。我纪修的老婆不是什么穷人家的傻姑娘,她是堂堂正正的卫秋歌,不穷也不傻。”
卫子良满眼不相信:“倒是会说漂亮话。”
“总好过什么都没有,就只会压榨她吧?”纪修口气里带着讽刺。
卫子良表情松动了些,显然纪修这话戳到了他的脊梁骨。
“你刚才说得一点儿也没错,你确实是万恶之源。没有你,卫秋歌就不会吃这么多苦。”纪修看着他:“你是既得利益者,你现在的惺惺作态只让我觉得恶心。卫秋歌今天二十三了,头二十三年你去哪儿了?”
牙尖嘴利的卫子良突然沉默了。
“你也挺逗的,她在你家,被你奶奶打骂的时候,因为你而受到你父母冷落的时候,你在哪儿呢?怎么现在她嫁给我了,没人再欺负她冷落她了,你这时候倒跳出来扮演正义的哥哥了?”
“你担心她什么?受欺负?那不是你们家人给她的家常菜吗?吃苦?那是你家的家庭条件,不是我们的。所以卫子良,你来到底是想干什么?找卫秋歌要个心安,还是觉得卫秋歌终于要过上正常日子了,却没有你压着她一头抢走一大半,你心里不痛快?”
卫子良愤怒地瞪了回去:“我没有!”
“那你想要什么?”纪修的态度充满了厌烦,他甚至不顾刚才的礼节,直接从旁边拿出了一根烟燃起来。
“我……”卫子良像是突然泄了气:“我就是想看看秋歌过得好不好。”
“你觉得还有比生活在你家更不好的地方吗?”纪修反问。
卫子良苦笑着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所以,要是没什么事的话,你还是尽早回去吧。”纪修赶着人:“你爸爸去世之后,卫秋歌欠你们卫家的债就算是彻底还清了。你奶奶,你妈,还有你,卫秋歌对你们没有任何亏欠,是你们欠她的。当然指望你们这种人良心发现是不可能了,但是,至少请你们离她远点吧。”
卫子良望向纪修:“你和秋歌不是一类人。”
“哦?”
“我们家确实不完美,但是这就是家,没有人的家庭是完美的。人必须得有家,我,秋歌,我们都懂这个道理,也信奉这个道理。但是你不是,你没有这样的观念。你有的,只是执念而已。而谁也不能保证你的执念到底什么时候会过期。”
纪修紧紧地握着拳头,控制着自己不挥拳打过去的冲动。
“纪修,我不知道你对秋歌的兴趣能持续多久,但是有件事我想求你。”卫子良突然低下了头,没了刚才的底气:“早晚有一天,你会玩儿腻了,玩儿够了,你们少爷家,游戏人间不愁这个,可秋歌是个女孩,她的青春很短暂,她陪你玩不起。我现在是拿不出来那些钱还你,但是你放心,最多五年,我一定会把钱还清的,还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妹妹,让我带她走。”
纪修看着眼前男人说的这些混帐话,终于没控制住自己,将拳头挥了过去。
卫子良的身体将阳台上的那些瓶瓶罐罐摔得叮当响,卫秋歌从卧室中跑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手里拿着烟,眼神像是阎王一样的纪修,和半躺在地上,鼻子留着血的卫子良。
“哥!”卫秋歌跑过去抱住哥哥。
她抬起头,望向纪修的眼神犹如他是陌生人:“你干什么打我哥!”
纪修气得说不出话。
“纪修!你凭什么打我哥!”卫秋歌又问了一遍。
卫子良拉了拉生气的妹妹,小声道:“秋歌……不怪他……”
卫秋歌将卫子良挡在了身后,那样子如同护犊的母兽:“他身体不好,你下手这么重会打坏他的你知不知道?”卫秋歌的声音突然哽咽:“他的命是我们全家努力了二十多年才跟阎王讨回来的,是我爸用命换回来的,你打坏了他怎么办?”
纪修也在气头上,忍不住开口回道:“打坏了送医院,大不了我再出五十万!”
卫秋歌带着泪看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纪修当然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是他被架到了那个位置上,上不去也下不来。
“哥,咱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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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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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秋歌带着卫子良去小区外的快捷酒店开了房,出来得着急,卫子良的包被她囫囵地拎着,除此以外,也没什么行李。
卫子良坐在快捷酒店狭小的单人床上擦着鼻子上的血迹,嘴角偷偷地扯出了个笑:“秋歌?”他小声叫着气鼓鼓的卫秋歌。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卫秋歌收拾着床上被掖进床缝的被子:“纪修是脾气不好,可是要不是你说了什么过分的话,他也不会动手打人的。”
卫子良翻了个白眼:“那可不好说,他说不定就是个内心暴力的人。”
卫秋歌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头一脸正经:“他不是!”
“你很懂他吗?”
“对!”卫秋歌回答得斩钉截铁。
卫子良看着肯定的妹妹,开口问道:“秋歌,嫁给他,你是自愿的吗?”
卫秋歌咬住了嘴唇。
“因为钱才嫁的?”卫子良说出了心里的推断。家里听到的,结合这一晚上的七七八八,他早就有了结论。
卫秋歌诚实回答道:“如果是因为钱的话,嫁给他和嫁给姓姚的没什么区别。但是要是因为我自己的话,嫁给他就不一样了。”
“你喜欢他?”卫子良试探地问。
“嗯。”
“你确定吗?”卫子良又问了一遍。
“嗯。”卫秋歌点了点头:“我很喜欢他。”
“秋歌,”卫子良认真地说道:“我不会干涉你谈恋爱,但是你要想清楚,他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进入他的世界也许很容易,但是如果有一天他变心了……”卫子良没把话说完。
“那我也不后悔。”卫秋歌回答道:“我喜欢他,是我的事。他就算以后变心了,我也不会后悔。”
卫子良看着从来都是柔弱的妹妹,说这话时眼睛像是别人。
“我高中的好朋友教给我的,她说喜欢一个人是自己的事,去爱去付出是因为自己想要这么做,而不是为了要别人给同等的回报。”卫秋歌坚定地说,“我想和他在一起,我想去爱他。”
“那你还为了我跟他……”卫子良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我喜欢他不代表他就能为所欲为,更不代表他能打人。”卫秋歌回道:“再怎么说你也是我哥哥……”
卫子良倚到了堆起的枕头上,轻声道:“其实……他打人的理由倒是挺充分的。”
卫秋歌不解。
“我确实说了很难听的话。”卫子良坦白道:“这种北京少爷,他不是我认识的第一个,他们这种人,从小生活优渥,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所以难免觉得山珍海味吃腻了,想尝鲜。我不想让你成为他猎奇的对象。”
卫秋歌继续收拾着床,出声维护道:“他不是那种人,你不了解他。”
“秋歌,你管他借了五十万?”卫子良终于提到了正事。
卫秋歌将被子放下,坐到了床边上:“怎么算是借,得能还才是借吧?我这根本就是管他要了五十万,之后就没下文了。我说分期还给他,但是每次一提这事,他就生气……”
“我来还。”卫子良说道。
卫秋歌皱眉望向他。
“罪魁祸首是我,家里的顶梁柱也是我,轮不到你。”卫子良浅笑道:“钱理应我来还。”
“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卫秋歌问道。哥哥前半生都在医院里辗转,勉强混了个中专学历,没文凭,没人脉,还拖着病怏怏的身子,让他去赚钱还债比自己还还不靠谱。
卫子良开玩笑道:“看不起你哥?”
卫秋歌:“哥……”
“开玩笑的。”卫子良说着,把存折递到了卫秋歌手上:“我这次来带了十万,算是我暂时能凑到的。你先拿去还他,这五十万是我的债,不是你的。”
“你从哪儿弄来的钱?”卫秋歌看着卫子良递过来的存折,感觉上面的零多得让自己数不过来。
卫子良回道:“你不用操心钱的事情,我有办法,我以前的老板给了份活,最多五年,秋歌,我一定会把钱还上的。你记住了,你不欠他纪修的,欠他钱的人是我,你要是……被他欺负了,或者他要是……变心了,你不要委屈自己。”
“哥……”卫秋歌除了喊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秋歌,对不起。”卫子良又说了一遍,语气里全是内疚:“是我没保护好你,让你受委屈了。”
这话似乎说多少遍都不够,说多少次都太轻,比起她这些年受的苦,自己这么短短几句话,太容易了。内疚如同蚂蚁啃噬着心口。
他将床上的被子拽了拽,乱码七糟地把自己裹了进去,背着身对着卫秋歌。
“哥。”卫秋歌在他身后小声地说:“你身上衣服脏,一会儿换下来,睡这边的床,我帮你铺好了。”
卫子良转头:“那你睡哪儿?”
卫秋歌回道:“我回家睡,纪修还在等我。”
卫子良直接坐了起来:“你不是跟他吵架离家出走了吗?”
卫秋歌摇头:“我就是先帮你找个住处,免得你俩再吵起来。你早点休息,我明天早上来看你。”
卫子良看着自己妹妹离开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古话怎么说来着:女大不中留。
卫秋歌打开家门,看到的是一地的狼藉,电视上被砸出了个洞,周围到处的碎玻璃渣和水渍,沙发上,是已经溢满烟头的烟灰缸和仍在点着烟的纪修。
开门的声音让他的后背僵住了,但他却迟迟没敢转过身。
“纪修?”是卫秋歌先开口叫了他的名字。
纪修扭过头,像是害怕晚一秒卫秋歌就消失不见了一样。他望向卫秋歌的表情带着委屈,却紧闭着嘴角不说话。
“纪修。”卫秋歌喊着他的名字,走到了他身边,将他手里的烟熄灭:“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纪修的声音带着埋怨,却又不敢带太多:“你不是走了么?”
“我去带我哥住宾馆,免得你们再吵。”卫秋歌解释道:“把他安顿好,我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