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北辰迟疑了一下:“我们关系……这几年不像以前了。”
“为什么?”
“纪修怪我。”李北辰倒是很诚实。
“你做错事了?”
“秋歌,你觉得爱一个人有错吗?”
卫秋歌摇了摇头。
“那我就没做错事。”李北辰回答得斩钉截铁。
卫秋歌想起了那天在火锅店的对话,忍不住好奇心:“李北辰,你和李老师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初一那年,学校开家长会,纪部长有事去不了,是李知难代替着去的。结束后,李知难奉命去找纪修的班主任询问成绩,顺便打份成绩单给纪部长带回去,办公室半开着门,里面的老师聊着闲天。
“真是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你说,他爷爷是院长,那个年代全中国才能有几个?听说好几个国家级别的物理项目老爷子都参与了。结果到了他爸爸那儿,院士都没混上,干了半辈子才是个副教授。不过好歹也是清华物理系的副教授,也算行了,这回到了儿子,好了,你看看这个科偏的,物理考了40分,还清华,我看连个区重点高中都考不上。”
里面的女老师将李北辰家里的情况数落得头头是道:“要不人家说富不过三代,我看这智商也是一代比一代低。”
“物理世家,考40分,听得都让人觉得他们家祖坟得冒青烟。”物理老师无奈地摇了摇头。
李知难本来听得起劲儿,突然看到了门口另一边那个刚有些发育痕迹的小男孩。浓眉大眼,细皮嫩肉的,脸上写着委屈。
估计那帮老师嘴里的耗子,就是眼前这位了。
“他们说你呢?”李知难走过去,又忍不住多管了闲事。
男孩看着眼前漂亮的姐姐,羞愧地点了点头。
“你还真信啊?”李知难一脸“你怎么这么傻”的表情:“你爸是清华的教授?”
“副教授。”李北辰更正道。
“她一个初中老师,还看不起清华的副教授了,你不觉得可笑吗?”
李北辰没考虑过这个角度。
“小孩儿,一次失败而已,不能说明什么。”
她揉了揉男孩的头发,走回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老师好,我是纪修姐姐,我们家纪部长让我拿份纪修的成绩单。”
里面的老师换了面孔,热情满满地招待着,说着各种夸奖纪修的话。李知难回过头看见了门口的那个小男孩,没忍住冲动:“刚才听见老师们聊天,说偏科呢?”
“啊?”老师愣了一下:“对。”
“我当年也是物理不好,偏科特别严重,我记得我物理才考17分。”李知难自说自话起来。“不过我们家也不是什么物理世家,我爷爷是农民,所以您看我考17分是不是算是耗子生黄鼠狼,一窝比一窝强了?”
老师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接话。
李知难也不管她,继续说道:“不过我确实也没考上清华,毕竟,清华哪是谁都能上的啊。”
老师把纪修的成绩单递过去,有些尴尬地接话道:“哦,是么,那你考哪儿了?”
李知难笑得开心极了:“我考上了北大。离得不远,就隔壁。所以老师,您还是别看不起偏科的学生了,清华去不了,去北大不就行了么?还有啊,您也别看不起副教授家的孩子,那怎么也比初中老师家的孩子说出去体面点啊,您说对不对?”
“你就因为这个喜欢上了李老师?”卫秋歌听着他的故事,觉得他这喜欢未免仓促了些。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就要以身相许抱这几句话的恩了?
“嗯。我那时候就决定长大以后一定要娶她。”李北辰说起李知难的时候,目光深情:“不是小孩的戏言,这么多年,这个想法从来没变过。”
“时间越久就越喜欢,越接近就陷得越深。”
卫秋歌可以理解他的形容。
因为自己对纪修的感情也是一样。对他有好感也许只是瞬间的事情,可是每一次和他相处的时光,都像是冥冥中被命运拉着绳子在两个人中间打结,结越来越多,两个人的距离就越来越近。
“那李老师……喜欢你吗?”卫秋歌试探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她……不是这种人。”李北辰的眼神黯淡下来。
卫秋歌不解。
李北辰无奈地摇了摇头:“她会不会和我在一起,并不取决于她喜不喜欢我,而是我是不是她的最优解。”
卫秋歌不明白。
“李知难成长的环境有些复杂,她算是第一代北漂,从小就离开家乡,跟着父母来了北京。你看,你们两个人的背景多少是有些像的,可是你柔软又善良,你应该是相信爱情的吧?”
卫秋歌被他说得有些脸红。她想起了纪修。
“你看纪修的眼神骗不了人。”李北辰解释道,“她不是。她不相信什么爱情,她只相信现实。北京真的很奇怪,明明是差不多背景的人,却被北京养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样子。”李北辰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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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要是觉得诶?啥情况?
请容我解释一哈~这是49章,48章辛苦您去找@任北铛铛铛
祝看文愉快~
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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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到达了足疗馆,进门报了郑西南名字后,被领班直接带到了一间雅致的包间。
“我们人还没齐,一会儿有位纪先生到了,你直接带过来就行了。等他来了我们再开始按摩。”李北辰交代道。
两个人坐在包间的品茶台上,百无聊赖地喝起了茶。李北辰因为家世的原因,沏茶的样子讲究又好看。
一直沉默喝茶的卫秋歌突然想到了一个细节:“你刚才说李老师是哪儿毕业的?”
“北大。”李北辰的语气中带着丝骄傲,“她特别厉害。”
“英语系的?”
“你怎么知道?”
卫秋歌想到了华笙那年给自己的笔记本,她还调侃过:“这笔记本李北辰千叮咛万嘱咐,说是北大英语系学霸的,让你爱惜着点儿翻,你说你手上又没长钉子,还能给它翻烂了?就他事儿妈。”
卫秋歌回道:“高中的时候,华笙给了我一本英语笔记,那本笔记帮了我特别多,是李老师的吧?”
李北辰点了点头。
“我当时翻笔记的时候,无意中看到骑缝的地方写了BC两个字母,是你写的?”卫秋歌试探地问道。
李北辰有些诧异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那早已经是陈年旧事了。那年他准备参加奥数比赛,结果暑假补课没多久,就被徐老师叫到了办公室,一点儿也不委婉地通知他:奥数竞赛靠天分,你下礼拜不用来了,免得浪费时间。
李北辰才难过了半个小时,值班的李知难在办公室门口又捡到了他。
“知难姐。”那时候的李北辰还不敢直呼她的名字,不像现在似的,让他叫个姐姐像是要了他命。
“在学校叫李老师。”李知难纠正道,“怎么了?”
“徐老师不让我参加奥数补课班了。”他故意说得自己委屈巴巴。
“你干什么坏事儿了?”
“我没有,是她说我不是学数学的料儿,让我别来浪费她时间了。”他稍微改了一点细节,整体上也没什么错。
“她说你不是你就不是了?”李知难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李北辰皱着眉回道:“徐老师都发话了,奥数比赛我肯定没戏了。”
李知难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
“知……李老师,要不你帮我补英语吧?”李北辰来了主意:“要是我妈知道我被老师踢出去了,肯定会骂我的,你帮我跟我妈说,说我英语比数学更有天分,希望能培养一下我,行不行?”
李知难有些迟疑:“你上学期期末英语考多少分?”
“115。”李北辰答道。
李知难撇了撇嘴,石墩儿教出来的学生,能考到115也算是底子不错了。但她仍旧不想答应,好不容易能有几周的休息,就为了小屁孩儿的自尊心浪费掉,实在可惜。
“而且我妈现在给我找的英语老师太贵了,一节课五百多,知难姐你便宜点儿,顺便救救我吧!”李北辰似乎早就知道李知难的迟疑是因为什么,赶紧递过去话。
李知难听到了价格,转了转眼珠:“哦,我也不便宜。但是你是纪修的朋友,也算是亲戚了,给你个亲情价,三百,你回去问问你家长吧。”
“好嘞!”李北辰乐得像是中了彩票。
李北辰想到那时候为了能和李知难单独相处,费劲了心机的自己,不由得觉得当年的那个傻小子有些可笑。“嗯,BC是我写上去的。”
“我那年为了让李知难给我当家教,左右地编瞎话,最后把自己攒了几年的压岁钱都掏出来,加上纪修给的外援,才算是有了那几周和她单独相处的机会。那个笔记本就是我和她那段时光的记忆,每一页都是她写给我的,所以我要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
经历过那个年纪的人都明白,如果只能用字母缩写来替代全名,就说明那个人代表的意义,或者是秘密,或者是心酸。
“所以你去文科班……”卫秋歌觉得似乎一切都联系上了。那年纪修曾经隐晦地说过,文科班里有一个让李北辰惦记的人。只是没想到,那个人竟然是文科班的班主任。
“嗯。我想离她近一点。”李北辰点头。
“高考录取文科的专业少,你这样是拿前途在开玩笑……”
李北辰挠了挠头:“那时候顾不上那么些了,而且我确实物理化学一般,语文英语稍微好点儿。”
卫秋歌戳破了当年自己没有戳破的真相:“可是你史地政加起来比理化生差多了。尤其是政治。”
“你知道?”李北辰有些意外。
“我可当过你同桌。”卫秋歌回道,她习惯当那个沉默不语的透明人,而作为透明人,敏锐地察觉到别人忽略的细节,是一种长期培养出来的能力。
“你当年怎么没说?”李北辰问道:“我记得那时候华笙就差薅着我领子跟我急眼了。”
卫秋歌有些抱歉:“其实是华笙误会了,说到底也是我不好,没跟她解释清楚。”
“误会什么?”
卫秋歌皱着眉左右思量,最后诚实回道:“误会我喜欢你。”
刚好这时门口有些走动声,遮住了卫秋歌浅浅的声音。李北辰没听清,又问了遍:“你说什么?”
卫秋歌调大了音量重复道:“我喜欢你。”
“你喜欢谁?”此时门恰好被推开,纪修黑着脸,盯着卫秋歌问道。
李北辰刚送到嘴边的茶水直接呛进气管里。
卫秋歌看了看纪修,又转头看了看快要把气管咳出来的李北辰,最后她抽了张纸巾给李北辰递了过去:“你没事吧?”
纪修没好气地把那张纸抢过来,眼睛仍旧没离开卫秋歌:“我有事。”
卫秋歌被他的幼稚气笑:“我跟李北辰说,华笙当年误会我喜欢他。话才说一半儿,你就进来了。”
纪修拉着卫秋歌离开了品茶台,坐到了旁边的按摩椅上:“那你应该反省一下自己。”
“我?”卫秋歌不解。
“对,你。”纪修从口袋掏出了管唇膏,然后用手捏住卫秋歌的下巴,帮她抹了起来。
卫秋歌有些尴尬地想往后躲,但是下巴被他捏得严实,她这一躲,纪修直接把手放到了她的后脑勺,用整个手掌支撑着她那颗想着法儿逃跑的小脑袋。
“纪修……”卫秋歌嗔念他的名字。
“别动。”纪修手上的动作没停,认真地帮她涂着唇膏:“上次那个唇膏好像没什么用,你试试这个。”
李北辰在后面咳完了,出声道:“你俩能不能别当着外人面就开始亲亲我我的啊……”
纪修扭头瞪了他一眼:“你还知道你是外人?”
李北辰知道他在说自己这出“挟天子以令诸侯”,老实闭上了嘴。
卫秋歌还以为自己逃过一劫,但是纪修的记忆的确非常好,他一杆回马枪杀了过来:“反省明白了吗?”
“嗯?”卫秋歌有些心虚。
“当年误会你们的,是就华笙一个吗?”纪修挑着眉毛一副要算旧账的样子。
卫秋歌左瞟右瞟不回答。
“不承认是吧?”纪修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回家咱俩慢慢算。”
说罢又望向李北辰,食指指了过去:“你下次要是再背着我去找我老婆,我就……”
李北辰举起了双手,供着一杯茶:“大爷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纪修这下才算是消了气,走过去接了他的茶。“你们背着我都聊什么了?”
李北辰回道:“就我和李知难的过去。说起来,我之所以高中对秋歌那么好,也许是潜意识里李知难的原因。”
纪修皱眉:“你什么时候对她好了?”
“秋歌,我高中对你不好吗?”李北辰求援道。
卫秋歌仍然惦记着纪修那句回家算账,含糊道:“还,还行吧。”
纪修仍旧不喜欢他这个说法:“你喜欢我姐跟秋歌有什么关系。”
“她们不是老乡吗?我总觉得可能是这个原因让我想和秋歌亲近些。”李北辰解释道:“我记得有一次,咱们去春游,秋歌什么也没买,就买了包小浣熊干脆面,那是李知难最喜欢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