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去温泉酒店的情侣套件住了两天。
回来后不久,她就从邹于遥笔记本里,发现了缓存至本地的聊天记录——那里有她的裸/照,即便是脸打码了,但她还是知道,这是她。
她一行一行地看过去,就这样看到,男生和自己的兄弟分享了她在床/上的种种表现。字里行间充斥着猥琐和傲慢,对她没有丝毫尊重和爱惜,甚至没有拿她当一个人格健全的女性看。
东窗事发,拍下来的证据甩到邹于遥眼前。
此后就是无休无止的对峙和吵嚷,在课题组的老师同学和师兄师姐都没注意到的地方,她无数次撕破脸皮,和邹于遥互相咒骂,希望对方赶紧去死。
但耐不住邹于遥脸皮更厚,手段更高,最后总能把错误怪罪到她的头上。渣男的那些言论最初听到只觉得荒唐可笑,听得多了就会麻木,就会去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如他说得那样不堪、不好,所以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迷茫悔恨与日俱增,寒假回到家,不敢面对爸妈的关心。
窗帘不敢拉开,白天黑夜颠倒。
逐渐嗜睡,却总被噩梦惊醒。
寒假结束,回到学校,再次见到那个渣男,看到他精神抖擞,吃得又高又胖,忽然觉得恶心。
在宿舍狂吐过几次后,饭量渐渐变小,不管吃什么都会觉得胃疼。
在之后就变得浑身都疼。眼睛疼,太阳穴疼,膝盖疼,肩胛骨疼——手腕好像也开始疼了。
宁静的夜晚,封闭的空间,隔壁的男卫生间有研究生在谈笑、吸烟。一墙之隔的角落里,她看着手腕被割开,血顺着刀刃往下淌,在地上凝成一小滩。
随后,那滩血的边界缓缓扩大,她开始哭,开始觉得对不起爸妈,但又无能为力。如邹于遥所说,她确实不够好,她罪有应得,她没办法变好了,她也不想变好了。
在最绝望、最想放下一切的时候,偏偏是最不喜欢的人出现。
她已经表达她不希望获救,女生还是把她抱进怀里,借着膝盖的力尝试了好几次才把她抱起来——之后再没有把她放下,直到急救室把人给隔开。
她的手从女生潮漉漉的掌心里脱离出来。但很快,女生又追上来,贴着她的耳朵说:
“徐灵玉,坚强点儿……神明和我们,都会保护你。”
作者有话说:
说一下这周的更新计划:周二3k,周四3k,周天6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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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非要
等手术结束转到病房。
恢复意识的瞬间, 徐灵玉看到守在床边的三人,第一句话就是拜托他们:“别告诉我爸妈……也不要让其他同学知道。求求了。”
严教授有些恨铁不成钢,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软弱、妥协、认输的学生, 不管是学习上还是生活上。
但自己的学生就相当于自己的孩子, 看到她重伤后的虚弱模样,实在狠不下心来骂她,只能叹气,说先去问问医生的意思。
回来后又听到她的哀求,看到她精神状态不佳, 才勉强答应下来:“我这边科研和教学工作不能耽误,到时候让你师母过来照顾你, 她不是外人。你安心养病, 也不要有太大心理负担, 最难的一关咱们已经过去了, 我们几个人都会陪着你, 也尽量不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一旁的陶尔看出徐灵玉的担忧, 也举手保证,“放心,我不会跟任何人讲, ”戳了戳萧时光的胳膊, 抬眸暗示他, “你也不会,对吧?”
萧时光点头:“对。”
徐灵玉万分感激。
感激之余, 情绪上来,捂着被子难受地哭了。
这次她没有再压抑自己, 从低咽抽泣变成嚎啕大哭。
像是把心肝肺里的郁气都宣泄出来那般, 哭得歇斯底里又无所保留:“我太傻了, 我对不起我爸爸妈妈,也对不起大家。”
“没有任何人会怪你的,”两个大男人不方便直接接触女生,所以陶尔便蹲在病床前,温柔小意地帮她擦着眼泪,“你要好起来,我们最大的希望就是你好起来。”
*
原以为很轻松的学期,因为这样一场突发事件变得异常忙碌。
陶尔、萧时光和师母先是照顾徐灵玉直至她伤情稳定,又在医生建议下,帮她从外伤科转入精神科,对她的重度抑郁进行治疗。
萧时光瞒着姚星河和刘森雨,在君雅、103和医院来回折腾,夜晚陪护,接水打饭,采买生活用品,帮着干了不少体力活。
陶尔瞒着林鸿和课题组其他人,在实验室和医院里两头跑,有时候工作做不完就只能把电脑带到病房,趁着徐灵玉睡觉的时候写程序。
辛苦的日子里唯一的安慰,就是徐灵玉肉眼可见地好转了。
这女生比陶尔想象中要坚强,不但没有抵触精神方面的干预治疗,反而能在长时间的心理测试中,积极又完整地回答医生的诸多提问。
当然这些是医生反馈给陶尔的,按规定,她不能陪徐灵玉进精神诊疗室,而医生也出于多种考量,不向亲属以外的人公布徐灵玉病情之外的隐私。
因此,陶尔到现在也不能完全确定徐灵玉自杀的原因。
只是约莫猜到,可能可邹于遥有关——这男的好像还不知道徐灵玉住院了,徐灵玉好久没去9号楼,连隔壁课题组的李琛师兄都会问一句徐灵玉去哪儿了,但邹于遥却一次都没问。
而徐灵玉自住院以来,从没在陶尔和萧时光面前提起邹于遥。她心情好的时候,会问周师姐和胡泊毕业论文写得怎么样,大师兄课题进展还顺利吗,却毫不关心邹于遥在做什么。
这俨然不是男女朋友间正常的恋爱状态。
徐灵玉不想提,陶尔和萧时光也就默契地装作不知道。
四月末的一个傍晚,陶尔和师母即将“交接班”的时候,陶尔撞上电脑,蹑手蹑脚地准备撤。
病床上方才还在沉睡的徐灵玉却突然伸出手来,触了触陶尔的手背。
陶尔见状一愣,把书包放回单人床上,捞过女生的手,觉得有些凉便放进怀里暖着,小声商量:“不舒服吗?要不要把空调打开?”
徐灵玉摇头。
“饿了?要不要吃根香蕉垫垫?师母去买饭了,很快就过来。”
徐灵玉又摇头。
下一秒,就猝不及防地,眼睛里漫出一层水雾。
她唇角动了动,声音如游丝,很细很轻:“陶尔。”
陶尔赶紧俯身凑过去:“我在呢,你说。”
女生眼里的雾气凝成水珠,顺着外眼角淌下来,直至没入枕面,晕开一圈潮湿。
说出接下来的话时,她应当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腮部的肌肉、脖颈处的软筋都紧绷起来,手指也牢牢攥住陶尔的指尖。
这状态让陶尔有点惊慌,思考着要不要喊医生过来,但见她在哭,就边给她擦眼泪,边慢条斯理地劝她:“是不是做噩梦了呀?别紧张别紧张,你有什么不舒服的都可以跟我讲。”
徐灵玉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汹涌着往下淌着,她牙关一直在打颤,接下来的话说得艰涩又困难:“我需要……你帮我找个律师。”
陶尔僵在病床前。
抬眸时,见女生抽了抽鼻子,抿紧了唇,把后面的眼泪悉数咽回去:“不能一个人痛苦,我想让让邹于遥受到惩罚。我需要,这方面的帮助。”
*
医院停车场,萧时光耐心等着副驾的陶尔打电话。
大概是想让他也听一听、给些意见,所以和薛宴的这通电话,陶尔提前开了免提。
“没错,是叫章婳。当时给陶迆打离婚官司的律师,你这么快就找到了?”
薛宴点了根烟,吐息时有点惆怅:“找到是找到了,但章律师现在是一央企的副总,负责整个企业的法务工作。陶尔,接下来的话很难接受,但你和你的同学都得明白,这个案子虽然关乎人命,但在章律所在的位置和立场来看,这案子真的太小了。我可以找其他律师,尽量帮你同学赢。”
陶尔明白薛宴的意思。一对男女朋友的纠纷,俨然不如一个大型企业的安全合规运转来得重要,后者关系到国家战略安全,也关系到数以万计人的生存。
但她还是想争取一下:“我可以加钱请她吗?”
“或许不是钱的问题,”薛宴沉声解释,“章律现在的工作很忙。”
“她明确拒绝了吗?你是不是没跟她讲清楚?你把联系方式给我,我讲给她听。”
“她听了个大概,然后婉拒了。”
陶尔觉得自己现在这样穷追不舍有点讨厌,但她真的很想请章婳出面:“怎么婉拒的?既然是婉拒,那就是还有转圜余地的吧?”
薛宴挂了电话,发来一张聊天记录截图。
对方顶着天真烂漫的可爱团子的头像,给薛宴来了句:【婉拒了哈。】
陶尔:“……”
见她遭到拒绝后有点自闭,萧时光便开口宽慰道:“你哥说得也对,可以找其他律师,不见得非要请这位章律。”
陶尔蜷缩腿脚窝进副驾里,兀自生了会儿闷气。
皱着眉头嘟囔:“我就是想请她。别人我不放心,我就觉得她最可靠,她就是厉害,走进原告席看对方一眼,她就赢了。”
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能放弃,给薛宴发消息要了章婳的微信。
这副叛逆又不服输的样子把萧时光逗笑:“你这么信任章律啊?”
当然信任。
这可是帮陶迆脱离薛望山纠缠的同时,还能让薛望山分割不到陶迆财产的律师。要不是陶迆不想撕破脸,保留了夫妻一场的体面,把梧桐里的别墅给了薛望山一套,薛望山真的一分钱都拿不到。
这也是处理陶迆遗产的律师。那时陶尔年纪小,财产上的事完全不懂,薛宴又是跟陶迆没有法律关系的朋友,身份限制没法接手陶迆的遗产。
章婳从陶迆生病时就帮她做资产管理和遗嘱公证,让陶迆的遗产全部到了陶尔的手里,避免了薛家和陶家因巨额财产引起的争端。
陶尔打起精神,给章婳发出好友申请。
“陶尔,”萧时光望住她,沉思良久后问,“如果能请到章律,你能不能也让她帮你处理一下你的事?”
指尖停顿在屏幕上,陶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我的事?什么事?”
萧时光目光沉了沉,无奈道:“你爸敲诈你的事。”
这话让陶尔整个愣住。
随着薛速速知名度提升,工作机会变多,实现自给自足的同时还能“反哺”家庭,薛望山跟陶尔要钱的次数变少了。而陶尔为了图个顺心,隔段时间就会主动给薛望山打一笔小钱,提前阻止后续难堪的见面。
双方就这样保持着诡异的默契与和谐,把此事的知悉范围牢牢圈在两个人之间,尽量让伤害不扩散。要不是萧时光提起,她都快忘了这件事的本质是敲诈。
现今的安宁来之不易,所以萧时光的问题陶尔没法给出回答,眼睫动了几次后朝窗外看去:“再说吧。”
萧时光伸出手掌箍住她的侧脸,强迫她看向自己:“再说吧?你对徐灵玉的事都可以执着到底,为什么对自己的事儿一而再再而三地妥协?”
陶尔眉心拧起来。
现在他俩已经不是男女朋友,她觉得萧时光管得有些宽了;同时,她觉得萧时光根本没资格用这种耳提面命的方式来教育她。
因为:“你呢?你每次接到裴也打来的电话,就难受到缩在草坪里吐。你的问题打算什么时候解决?”
耳侧的大掌清晰一动。
随后,萧时光收回手去,看向窗外,偃旗息鼓道:“好吧。”
陶尔怕他再提起这件事,就先讲好:“你什么时候解决,我就什么时候解决。”
萧时光唇角抽了抽,启动车子载她回学校:“你可真会讲条件。”
陶尔哼了声:“被你耍久了,再不长记性可还行?”
*
章婳这人性格太奇怪了。
当然,长得美艳有钱又有地位,确实有耍个性的资本。
陶尔加上好友后,把律师费提到很高的水平,但对方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婉拒了哈。】
后来她继续加价,并把徐灵玉的遭遇讲给对方听,对方就只发可爱团子的表情表达遗憾,然后什么也不回答。
反复拉扯半个来月,陶尔直接被打败。
“还是找个新律师吧,”陶尔趴在薛宴的办公桌上,翻开章婳的朋友圈,刷到她刚发的状态——商业谈判现场,忍不住委屈到冒泡,“章婳拿我当小孩儿,完全不想回我。”
薛宴早就料到会如此:“你早听劝的话,现在起诉书都写好了。”
陶尔点开朋友圈的照片。
女士白皙的手腕支着下颌,指尖松散地勾着一支宝蓝色钢笔,耐心等着对手发言。
垂落侧脸的短发,大气迷人的红唇,精致优雅的凤眼,银光熠熠的镜框——美艳的同时气场又极其强大,很像陶尔特别喜欢的明星倪妮。
不由想起初次见面的时候,章婳穿着材质极好的廓形焦糖棕大衣,里面是剪裁流畅的香槟色缎面长裙,尽管脚上踩着酒店一次性的平底拖鞋,嘴上也没涂任何唇彩,女王的气场已经拉满了。
陶尔甚至都觉得她的气场超过薛宴,年少无知的时候还怂恿薛宴去追章婳。
那时候薛宴摇头:“她说自己喜欢小白脸。”
陶尔信以为真,为此替薛宴遗憾了很久。
虽然合作无望了,但今日看着这张谈判照片,陶尔还是非常喜欢。
反复点开好几遍,没有忍住,发自肺腑地评论:【这张照片真的绝美!美丽,冷静又强大。您多发照片好吗?我太吃您的颜了,看到您的美貌,觉得心情都变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