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指针滑倒凌晨两点的时候,江厌才关掉电脑,捏了捏酸痛的眼角。
其实工作上的事情已经忙的差不多了, 但他就是不想让自己闲下来, 一直试图强撑到身体负荷的极限,似乎只有这样,内心才会稍微平静一点点。
书房的大灯被他拉亮,他站起来喝了杯水,然后趿拉拖鞋回卧室, 耷着一双惺忪睡眼尝试入睡。
像金鼎小区这样地高档小区, 虽然身处市中心,却静谧安然。
如今深夜,更是四下无人,寂静非常。
江厌的头有些昏沉,闭着眼睛却毫无睡意。
这不是他第一次因为周晚意睡不着。
虽然是闭着眼睛的,但江厌脑海里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沙发上那个偏差的吻,女人灼热的呼吸仿佛就落在耳边, 一下一下地似羽毛轻拂湖面,掀起阵阵涟漪。
当时, 就差一点点。
他翻了个身, 突然想到临走前周晚意说的话。
她让他好好想想,对她到底是个什么情感。
什么情感呢?
江厌前29年的情感经历将近空白,学生时代脑子里里面装的只有复杂的数学公式和竞赛题,虽然身边递送情书的女孩子也不少, 但全部被他以耽误学习的由头拒绝了。
参加工作以后时间变得更少, 对身边的示好女性权当看不见, 冷处理, 久而久之高岭之花的名声也就传开。
无形之中帮他挡掉了好多烂桃花,也省掉了许多麻烦。
医院高强度的工作让他看透人间了悲欢离合,也看破了很多不牢靠的爱情。
没有失望也没有悲喜,成为一名出色的医生,首先就要练就一颗强大的心脏。
而周晚意的到来,让江厌本来无波无澜一片平静的心脏开始泛起淡淡涟漪。
女人当时穿了身很非主流的死亡套装,上一秒还没什么兴致地和江厌同门师弟相亲,结果下一秒见到他后,脸上的表情就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具体为什么复杂,当时的江厌也没太在意。
他只是觉得人和人之间的磁场真的好生奇怪,明明那晚是他第一次见周晚意,却总感觉俩人像是认识多年的好友一般,对方只投来一个眼神就让他微微愣神。
紧接着是心里的警铃大作,似乎是早有预感面前这个女人以后会闯进打乱他的生活,所以开始提前警报让他远离。
她说她喜欢自己,江厌当时其实是不相信的。
外表的美只会给感官带来短暂的冲击,所以他总觉得她的喜欢太肤浅了点,所以总是下意识地避开她。
可命运这个东西就是奇怪,像一团理不清的线,勾勾缠缠最后竟然莫名其妙地将他们两人卷在了一起。
她就像个陈年老友一样知道他的各项喜好,一腔孤勇地表白,执拗地闯进他的生活里。
她卖乖装可怜的小聪明桩桩件件都落到江厌眼里,起初是不理解,于是冷冰冰地拒绝。
身边的人都跟被她灌了迷魂汤一样,一个个都来帮她说话,试图撮合他们。
搞得江厌一时间都有些疑惑,谁才是他们的好朋友。
桩桩件件往事在脑海里不断浮现,江厌又翻了个身,试图将这些不合时宜的画面全部赶出脑子里。
非但没有成功,反而愈演愈烈。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骤然亮起,发出“嗡嗡嗡”的声响。
是医院急诊科的短号,那一瞬间江厌像是得到解脱一般,江厌从回忆里抽身,拉开灯坐起来。
“什么事?”
“江医生,刚刚救护车接来了一个左下肢开放性骨折的老人,今天急诊科值班的医生大部分都出诊了,只剩下小赵医生留守,他现在一个人有些忙不过来,你能来帮忙吗?”
电话那头的语气很急,江厌穿鞋下床,没有半分犹豫地说好。
“十分钟之内赶到。”
小赵医生是急诊科新来的医生,曾经是江厌的同门师弟,如今一个人遇到这种情况下意识想到的就是江厌这个师兄。
第二人民医院离江厌住的地方并不远,江厌走高架开车很快就赶到。
病人已经被推进急诊手术室,江厌听完大概情况后,立马更衣洗手消毒,一刻也没耽误。
看到江厌到了,手术室一众医护宛如找到了主心骨,原本紧绷的神经这才缓缓放松下来。
骨科的手术讲究的是精细活,每钉进去一个螺丝都需要花上好长时间,电凝棒止血烧得脂肪频频冒起白烟,器械护士打趣:“大半夜的闻烤肉味真是煎熬。”
手术台灯光明亮,作为主刀的江厌缓慢地眨了下睫毛,“认真点,手术顺利结束请你们吃烤肉。”
他的声音隔着口罩传来,听着有些闷闷的,但却让人不敢忽视。
器械护士不敢懈怠,点头说:“好。”
这场手术一直持续到凌晨五点半,天都已经蒙蒙亮了才结束。
患者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因为伴随着身体其他器官的衰竭,为了安全起见将他推进了ICU里,进行严密的生命体征监测。
江厌下了医嘱后,又简单和ICU的管床护士交代清楚了注意事项,才抬步离开。
还未冬至,临江的天依旧亮得早。
夜里下了雨,花园里的泥土被浇灌得湿漉漉,芭蕉叶潇潇随风摇摆,搭配着檐廊的黑瓦白墙,颇有一股古江南的风韵。
触景生情一般,江厌又忽然想到周晚意。
第一次见面那天晚上,周晚意也是这么懒懒地倚在芭蕉叶里,含着一根细烟撩了笑眸朝他看来,漫不经心,又美的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