恤,掉头就想走。
却在转身时的光影流错间,她恍然看到大堂黑色漆皮沙发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背影。
男人背对着她,身姿挺拔如松柏,安静地坐在光彩流转的吊灯之下,仿佛自带屏障一般,与周围喧闹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手里捏着一杯矿泉水,周晚意看见他微微抬了下手,轻松拧开瓶盖仰头喝水。
男人冷白淡漠的眉眼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隽,仰头的弧度很好看,喉结因着囤水的动作而轻轻滑动。
周晚意站得并不远,甚至还眼尖地看到一滴透明的水珠从男人下颌滑落,然后顺着喉结轻滚进微敞的衬衫领口。
他稍稍弯了一下身,脸往周晚意的方向侧过来。
要发现自己了吗?
周晚意背脊下意识僵了一下,那一瞬间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情绪,反正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躲。
可等目光再次定下来之后才等反应过来,男人只是将矿泉水瓶放在茶几上,并没有要往她这边看过来的意思。
周晚意紧了紧手指,胸腔内的心脏闷闷地跳了几下,酸涩感涌上眼眶。
本来应该掉头就走的,可周晚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偷看这么久。
她就像是一个藏在阴暗角落里的苔藓,尽管风雨再恶劣,依旧也不愿意死心。
可江厌到川城来干什么呢?
会是因为自己把他拉黑了所以来询问原因的吗?
周晚意敛下眸光,止不住地胡思乱想。
然而很快,一道娇俏的女声彻底打破了她对江厌所有的幻想:“江厌哥哥——”
薄柔的女旦音穿透性极强,周晚意几乎是立马跟着抬起的头。
然后她就亲眼看见,宋幼枕一脸娇媚地拥住了江厌。
那一刻周晚意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周围的场景和喧闹声全部变得虚幻了起来。
她无措地眨着眼睛,一股异样的酸涩感从心尖一路爬到眼眶鼻尖,紧接着豆大的泪珠哗啦落下。
纵使面前的景象全部变得模糊了起来,但宋幼枕和江厌最后一幕的那个拥抱,一直深深烙在周晚意的脑海里。
原来他来川城是为了来见宋幼枕。
原来宋幼枕微博上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她缓慢地深吸了一口气,原来,亲眼看到喜欢的人拥抱别人的感觉,会这么痛。
“您好——”
一位长相稚嫩的服务生注意到了周晚意,面带怜悯地递过来一张纸巾。
周晚意伸手去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抖得不行。
小服务生安慰她:“没事小姐姐,好马不吃回头草,姐姐长这么漂亮肯定有不少优秀的男孩子喜欢的,这种脚踏两只船的渣男不要也罢。”
理是这个理,但周晚意还是拧巴地钻牛角尖。
好像这么多年,喜欢江厌好像已经成为她下意识的习惯了。
如今叫她忘掉男人,就好像是用一把利刃在她的心里挖一个大口子,将里面装了对江厌的喜欢全部掏空后,就只剩下一个徒然跳动的空壳。
可尽管如此,也是要忘掉的。
道德的底线摆在那里,她不能自欺欺人。
周晚意擦掉眼泪,重新抬头对小姑娘说:“谢谢你。”
美女落泪,引得大厅里不少色眯眯的视线投来,周晚意不想太过引人注目,于是道完谢后转身就走。
白天没通风,现在房间里异常地闷,周晚意推开玻璃窗,企图让冰冷的夜风将自己吹得清醒一点。
然而并没有。
风只是刮得脸上的泪痕迅速凝固,崩得皮肤生疼。
窗外不知道何时竟然下起了雨,周晚意慢吞吞地将手伸出去,并不密集的雨滴轻柔地落在掌心,铺开一片湿意。
她捻了捻,忽然就想起来京城下初雪那晚,江厌专门给她捏的那个雪人。
雪触热即化,可她努力了这么久,却依然没有融化江厌的心。
周晚意敛了敛眸,关上门窗。
避免触景生情的最好办法就是什么都不去看,什么都不去想。
-
半夜两点的时候,门外走廊突然传来“砰”地一道巨响。
紧接着便是数群女人的哭泣声响起,期间还伴随着一两声男人的求饶声,整层楼像是地震一样,砰砰想个不停。
周晚意这几夜睡得并不好,酒店的房间没有猫眼,她怕出什么事故,打开灯后将搁在柜边的长柄伞揣上,小心翼翼地开了门。
门一拉开,周晚意就被面前的场景给惊呆了。
一群穿着警服的男人一个个踹开酒店房门,没多久就拎出几个哭哭啼啼的赤条男女出来,他们腕间的铁铐子在银白的灯光下折出一道刺眼的白光,晃得周晚意微微后退了一步。
她用长伞护在身前,然后拽了一个同样的吃瓜群众过来问情况。
“小姑娘别怕,这是民警同志在扫-黄呢,川城这一带周围的洗浴中心和夜店总是做这些带颜色的交易,这次半夜来的措不及防,可逮了不少人。”
周晚意这才放下心来,和大哥道了声谢。
检查的队伍已经到了周晚意这边,为首的男子长一双鹰眸,不动声色地审视着她,光是眼神就差点让人招架不住。
他敲了敲手上的纸笔,很严肃地开口:“房间里有人吗?”
周晚意诚实地摇头:“没有,就我一个人住。”
“那把你的姓名,年龄,职业,籍贯,以及来这个酒店干什么的都报一下。”
周晚意很听话地全部如实回答了一通过后,那人才肯放过她。
他站在走廊中央,像一尊清冷严肃的石雕,淡淡地说:“无关人员可以回避了,大半夜的别污了眼睛。”
周晚意从角落里蹲的那些人身上收回目光,缩了缩脖子却是没有立马走开。
她不禁想,江厌和宋幼枕今晚也来这个酒店了。
他们会不会也在那堆人里面呢?
隔壁的房间被敲开,映入眼帘的正是江厌那张倦色浓重的脸。
周晚意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往门后缩了缩。
她实在没能想到江厌会巧到把房间开在自己的隔壁。
“什么事?”
他似乎真的很困,说话时带着很浓的鼻音,嘴唇也是不正常的苍白,站在门边看着有些虚弱。
周晚意目光缓缓下移,却发现他还是穿着今日在大堂里看见的那套衣裤,衬衫上有几道淡淡的压痕,看着像是睡觉时翻身留下的。
“屋里有人吗?”那位警官用那和周晚意一样的话问他。
江厌并没有看他,只是极缓地眨了两下睫毛,等到缓过困意眼底逐渐清明,他才撩眸。
却与门边看戏的周晚意对上目光。
那一瞬间,仿佛终年大雾被打散,女人眸底的鄙色刺得他心脏一痛。
喉头微涩,他哑声回答:“没有。”
这声没有周晚意听得极其清楚,捏着雨伞的力道收紧,她敛眸,避开男人灼热的视线。
他的屋里有没有人,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周晚意退回房间,将门“砰”地一身关上。
走廊里灯光明明灭灭,哭泣和求饶声变得逐渐朦胧起来,女人纤薄伶仃的背影消失在在门后,走得决然又干脆。
他忽然想到之前在手术室陆星白无心说过的话,心脏又被猛地刺了一下,唇边卷起一抹自嘲的笑。
她,真的有了新欢了吗?
真是是因为新欢,所以才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吗?
江厌撩眸,最终还是有些不死心地问面前的警官:“你刚才检查那位女士的时候,她的房间里有其他人吗?”
警官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