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生并未生气,变傻前他从来都是个腼腆安静的性子,脾气也好,待人和善。
他只道:“我是想进城,看看能不能找到小草,等我积攒些银子,我再去其他地方找找看。”
又是那个害他的小草,亏得是阿桃听了,要是阿财听见,少不得吹胡子瞪眼,气得骂人。
就算如此,她也颇带不忿道:“那个小草姑娘,她这么害你,俊生哥哥你还要去寻她吗?”
“看来财哥都跟你们说了。”俊生黯然地扯动嘴唇笑了笑,声音低低道:“是我负了她,她才会恼我恨我。”
随后他沉默不欲再多言,只专心手里的事,阿桃气不过,就算如他所说真是俊生负了小草,但怎么也不至于将人推下陡坡才是,若非那时有阿财在后头跟着,只怕是连命都没了。
她还想再问,却被谢逐制止,小姑娘不服气地瞪着他,谢逐咬牙,这小丫头对他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一把直接将她抱起走了。
“你干什么呀!”小姑娘蹬着双腿挣扎想要下来,但谢逐的双臂强劲有力,任她如何挣扎也无用。
谢逐直接将她抱回了屋子,一将她放下,便插着腰不忿道:“人家俊生自己乐意,你还管那么多做什么?”
阿桃气道:“他是俊生哥哥,我关心他怎么了?”
谢逐心里又酸又堵,偏不能拿她怎么办,气得逼近她,做出一副狠厉模样:“我告诉你,你以后不许再喊他哥哥!不然我就……”
“我偏喊偏喊,俊生哥哥!俊生哥哥!不然你要怎……唔。”她剩下的话都被谢逐堵在了唇中。
谢逐愤愤在她唇上咬了一口:“你喊他一句,我就亲你一回!”
阿桃瞬时红了整张粉面,羞涩咬着粉润的唇,唇上还留存着他的气息,气得她猫爪子直挠他。
两个人闹腾一阵,才静下来好好说话,自知俊生自己做下的决定无人能更改,阿桃就算再为他不忿也无用,但他独自去城里做工,又能寻到什么事?
谢逐有心想表现,只道:“这有何难,俊生生得不差,力气大,还识字,齐广平他们家做生意的,缺的就是力气又大又识字还能做门面的人,我回头同齐广平说一声,看让他去他家的铺子里做事,不拘做个什么,齐家对自家的伙计给了待遇还是不错,起码吃住不愁,但剩下的就看他造化了。”
“再说了,还有你爹的铺子赌场在呢,你还怕他没地方去?”
阿桃一喜,既知晓俊生有个去处,便也算放下了一件心事,欢喜地捧起谢逐的脸笑盈盈道:“谢逐,你可真好!”
谢逐也不挣脱,任她捧着,只哼唧道:“不许喊我谢逐,你要么喊相公,要么喊哥哥。”
阿桃才不喊,给他做了个鬼脸:“谢猪猪!”
翌日谢逐给齐广平去了封信,里头请求齐广平帮忙给俊生在铺子里安排件事做,难得的谢小爷用请求的语气跟人说话,谢逐大话都在阿桃面前放了出去,尽管兰庄在城里也有产业,谢逐也要想办法把他弄到齐广平那儿去,俊生自是同样想法,阿财心中对小草极为不待见,他若想寻小草,自然也是要避着他。
齐广平收到谢逐的信,诧异之下又是大喜,拿着那封信哈哈嘲笑了半晌,自己嘲笑尚且不够,特意去寻了容道与施盛,将信拿给他们观赏。
彼时容道与施盛二人正凑在施家的小面摊上吃面,容道极喜欢吃施母住的三鲜面,那一勺三鲜码子淋下去,香的人口舌生津。
正逢书院休沐,施盛在面摊上帮忙,一会儿收拾碗筷一会儿转头与容道说话,谈的自然是这会儿谢逐的哄妻进展如何了,听闻前几日好突然冒出两个莫名其妙的地痞来诬告谢逐,不过好在查清了真相,但谢逐也被打了二十杖,三人听闻要去探望的时候,好家伙,居然带伤去哄妻了。
容道嗦了一大口粉,粉上挂着汤汁充灌口腔,好吃的他畅快地眯起了双眼,吃下去后,他才摇头晃脑道:“看来咱们那谢二公子再也不能畅快地跟我们一起玩了,这才成亲多久时间,就被他那小娘子吃得死死的,唉,男人啊!尽是些见色忘友之徒。”
施家小妹名唤施仙,才将将十四岁,穿着行动方便的浅草色对襟窄袖,袖口挽至腕,腰间围着灰色围裙,头发也尽数梳拢编了条大辫子,她那头收了客人给了面钱,又转过身来给桌上的茶壶添茶,闻言浅浅笑道:“容大哥,你也是男子,这话岂不是把你自己也骂进去了?”
容道喝了一大口汤,这等寒凉的天气里一口热汤下肚,直将全身都暖了起来,闻言一脸高深道:“施妹妹你自不懂,这自然是不成亲日子才过得畅快些,你看看昔日我们四人,那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瞧瞧现在,唉,谢逐那人影都十来天没见过了,且在书院也被他那小娘子管着念书,哪还见那个潇洒自在的谢小爷啊!”
主要是都没人陪他考倒数了。
施盛不赞同这话,只道:“谢兄自从娶了妻,人都上进了许多,可见成了家,人也收了心,行事都成熟了些,容兄,你该学学了。”
容道哼了声,最近他爹娘想着给他相亲要他成家,一想到成家后没了潇洒的日子,可愁死他了。
正说着,齐广平来了,齐家虽为富商,但这齐家的小公子生得芝兰玉树、面冠如玉,一袭宝蓝色直裰衬得人矜贵的好似高门显贵府上的公子哥儿,比之谢逐完全不差,且他与谢逐气质极为不同,若不开口,看着便觉得此人和善,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
容道见他来了连忙招手,齐广平在他对面坐下,一封信甩了出来。
“这是什么?”
“自然是潇洒不羁谢二公子的求人之语,拿来给你们笑一笑。”即便是寒冷的秋日里,他那把玉骨扇也不离手。
说着有些渴,正想倒茶喝,一杯热茶已经摆至面前,他抬眼一看,是施仙给他倒了茶,小姑娘薄薄的眼皮低垂,长长的眼睫轻颤,并未看他,只是收回手的时候,指尖不慎碰倒了杯子,热茶泼出,烫红了素白的指尖,弄湿了齐广平的衣。
“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施仙来不及注意自己的烫伤,忙向齐广平道歉,声音都急得有些发哽,掏出帕子想为他擦净衣衫上的水,却又蓦得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