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小侯爷多妩媚——东翠
时间:2022-06-22 07:00:59

  他们骨子里天生就有着居高的秉性,落到尘土里那一天,便是死去的时候。

  可是季青罗知道自己只是个俗人,几百几千年前的某个午后,一位诗人做了一场黄粱大梦,一个年老的宫女在荒芜的宫殿里追忆过昔年的帝王,这些遥远的落满灰尘的事情,她不知道又能怎么样呢,千种故事,万般道理,那都是别人的事情,她不知道这些事,就过不好这辈子吗?

  人生苦短,不如怜取眼前人啊。

  刚落入贼窝时,季青罗便一瞬间曾经也想过一死了之,她受辱也就罢了,可是她还有两个未出阁的姐妹和一个没说亲的弟弟,她手里攥着金簪,簪尖锋利至极,刺进皮肤里时她心里却忽然生起一股怒来,野火一样从骨骼而起烧的浑身上下连骨头缝都生生发痛。

  清白?名声?人人都说这东西是女子的命,可是她从来没见过季青雀在乎过这玩意儿,温良恭顺贤惠体贴,这些东西打娘胎里就和季青雀没什么关系,在无数娇嫩鲜花与美丽华锦中,独她一个是冷冷的,幽幽的,像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那刀锋笔直,向着前方,一寸寸斩断所有挡在她前路上的东西。不管那是一种道理,一种力量,还是一种规矩。

  如果有季青雀活的这样无所畏惧,那她又是为什么要为这么愚蠢的事情去死呢?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这世上无非就是两种人,自己人和旁人,她可以为了自己人去死,粉身碎骨都甘愿,可是旁人算什么东西,也值得她多看一眼吗?

  人生苦短啊。

  就像一道枷锁轰然碎裂,季青罗豁然开朗,她的手忽然不再颤抖了,她从容地理了理衣服,梳理头发,将金簪重新插回头上。

  她才不去死呢,她要好好等着季青雀来接她回家。

  于是总是怯生生的红玉姑娘忽然变得开朗积极起来,她识字,聪明,很讨人喜欢,那些男人也都爱唤她一声妹子,偶尔也会说漏几句话,尽管很快就会被旁人打断,转移话题,可是季青罗仍然知道了那高瘦的少年似乎有个父亲,以及他们确实是长途跋涉而来,季青罗装作听不明白的模样,只是默默记在心里,想要等到季青雀来接她,再告诉季青雀。

  而这一天比她想像中来的更快。

  她被那高瘦的少年叫去见那个钱先生时,心里已经有了预感,再一见那个笑容斯文的青衫文士,心里便更是惴惴不安,她已经确定这些人来头不小,这个姓钱的先生尤其是,模样像个文弱书生,温言细语,可是季青罗听得出来,所有人,包括那个被称作头儿的少年,都对他心悦诚服。

  季青罗不喜欢和他说话。

  他问过她盛京和季家的事情,他问的极细致,又极古怪,季青罗先还答得上来,后来便渐渐有些招架不住,事后再昏头昏脑地想起来,又惊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她是很谨慎小心的性子,这位钱先生却总是能够不知不觉地问出许多她本来不准备说的话。

  最叫季青罗害怕的是,他要走了她的耳环。

  斯斯文文的钱先生当着她的面写好了一封信,将她的耳环附在信封里,含笑说:“我是在给你家大小姐写信。”

  “你一个丫鬟,识文断字,气质不俗,由此可见,你家大小姐必然也是有大慈悲的人家,”钱先生娓娓道来,一边封好信封,递给旁边的人,笑道,”她如此大肆搜山,逼的我们都无处落脚,为了一个丫鬟如此大动干戈,也是实在难得。”

  他语气温和,口吻中隐约有揶揄之意,季青罗心里狂跳,她猛地意识到她那个什么红玉的胡话从来没有骗过这位性情温和的钱先生,她踉踉跄跄后退两步,脸色发白地问:“……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高瘦的少年回过头,诧异地看着她,一副不大明白的样子,钱先生却仍然含笑道:“什么人也不是。红玉姑娘,这几日,委屈你了,还请你再忍耐几日,便可以安然回家去了。”

  -

  劫走季青罗的山匪派人送来信函,要求季青雀去红叶谷相见,信封往下一抖,一对耳环便悄无声息地滑落到季青雀的手掌里。

  孙氏眼睛一翻,当场便晕了过去。

  厅堂之内,季青雀坐在上首,其余几人争论不休。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大小姐实在不必以身犯险。”张年得了消息,连夜赶来,一下马便大步走进厅堂,嘴唇干裂,神色严肃至极。

  张秀才也皱着眉,他合上扇子,抵住下巴,缓缓道:“我现在就从家里挑出与大小姐身形相仿的下人,暂且稳住贼人,再派重兵围杀红叶谷……”

  崔云抬了抬眼皮,并不说话,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上首垂眸看着信封的季青雀。

  季青雀将信纸放在桌上,那对沉甸甸的红宝石耳坠压住信纸,对着屏气凝神看向她的众人,她静静开口道:“不必了,我亲自去。”

  “大小姐!!”

  众人大吃一惊,张秀才当即上前一步,还要再劝,季青雀却摇摇头,说:“我都明白。你们不用再劝。”

  季青雀既然开了口,那便是一锤定音,不会再有任何回转的余地,一群人行过礼,默不作声地到了院子里,张秀才终于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大小姐,到底还是心软啊,这岂不是……”

  ……妇人之仁啊,难成大事。

  “不是这个原因呀。”一直默默跟在他们背后的眠雨忽然开口,小姑娘眼睛红红的,像是要哭了似的,“信纸上的那副画,和姑爷曾经送给大小姐的那幅画一模一样呀。”

  想到谢晟,眠雨心里一酸,全然没注意几个男人脸色大变,她一想她家大小姐已经孤零零一个人了,伤心的简直要涌出泪来,张秀才等人却在惊愕之后不约而同地想到:

  ——死人是不可能写信的,那么遮遮掩掩送信相约,甚至大费功夫抓了季二小姐做幌子的这个人,到底所图何为?

  -

  季青罗提心吊胆好几天后,信上约定的会面日期终于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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