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小侯爷多妩媚——东翠
时间:2022-06-22 07:00:59

  谢景快步奔出人群,仔仔细细看清腰牌后,脸色瞬间煞白,他身体猛地晃了晃:“怎么可能,那二叔他……”

  那斥候哪里理会他,只是焦急地握着女主人的手,哀求道:“军情紧急,不得延误,请小姐借我一匹快马!”

  “我带你进京!”谢景攥紧令牌,脸色苍白,表情却坚毅起来,他食指和中指放入口中,一声悠长的哨声响起,眨眼间,马蹄声疾疾响起,一匹黑色骏马如一道黑色流星,自后院奔出,尘土飞溅。

  谢景转身对季青雀一抱拳,便不再多言,将那人抱上马鞍,翻身上马,厉声道:“飞云,走!”

  哒哒马蹄声渐行渐远,尘土散去,直至道路上再也看不见谢景的身影,庄户上的人才回过神来,神色惶恐,崔羽上前一步,低声道:“小姐,这是……”

  西华关是大齐西北门户,素有铁壁之称,于胡寇交界之地,大齐一共七十二州,仅为了西北抵御胡寇,便设下了十二州,称之为西北十二州。

  几十年来,大齐屯兵数十万在这十二州里,练兵屯田,竖起一道铁一般的屏障,抵挡胡寇入侵,保住了中原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从来没有人想过,西华关会破。

  最关键的是,西华关破了,然后呢?胡寇可是已然入侵?又是否还有人抵挡住他们南下?

  如果没有……

  崔羽浑身一冷,后背刹那间冷汗直冒。

  季青雀摇摇头,不知为何,崔羽却仿佛能从她的表情里,望见一种深深的悲凉。

  “从今天起,庄子上便停了红白之事,一切从简,不可大兴鼓乐。”

  崔羽本来以为她会问一些战事,可是她竟然只是说了这些,他有些不解,却依然顺从地答道:“是。”

  他很快便明白了这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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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日后,飞虎将军李严扶柩回京,长留侯谢源的弟弟镇守西华关,死战不退,壮烈殉国。

  西华关十万大军尸骨无存,大齐花费几十年的时间与精力构筑的,自以为固若金汤的西北防线,全线崩溃。

 

 

27章 法事

  如今的时节正是晚春, 按着往些年的惯例,该送花神了,未婚男女于夜色里携手漫游,共放天灯, 自是一番风流雅致。

  可是如今, 满城凄凉, 街上人烟寥落, 处处悲声大作,家家户户都挂出一盏白灯笼, 烧了一半的黄纸在温暖多情的春风里打着旋儿,街头巷尾,火星点点,黑灰飘飘,转瞬便不见踪影。

  西华关是大齐北方门户, 易守难攻,当年谢不归三次亲自率兵出征才打下来的险要关隘,数百年来,任凭胡兵如何肆虐, 西华关都始终牢不可破, 像是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剑,领着西北十二州的屏障, 牢牢插在大齐边境上, 斩断一切来犯之敌, 护得中原百年太平。

  可如今,西华关破了。

  十万大军飞灰湮灭。

  这件事的真正意思, 并不是“积尸草木腥, 血流川原丹”“黄沙百战穿?, 不破楼兰终不还”这样壮烈凄凉的古诗,也不是十万个妻子失去了丈夫,十万个母亲失去了儿子这样简单的,能够用数字说明的事情,是大齐失去了这道西北屏障之后,再也没有可以朝前的锋刃,去抵抗胡寇的铁蹄,是无数的妻子都将失去丈夫,无数的母亲都要与儿子告别,源源不断的,永无止境的,直到她们最终也成为铁蹄下的尘土,被死亡终结所有的痛苦与别离。

  这就叫做战争。

  就连从来贪图享乐不喜国事的嘉正帝都连夜召了文武百官,商议此事,皇宫灯烛彻夜,满城的百姓也家家举哀,人心惶惶,严华寺也主动请愿做一场盛大的法事,超度这十万埋骨边疆的将士。

  佛塔上金铎声声,日日不绝,往日里雄浑深邃的佛音,映着满城飘飘的纸灰,更添上另一种悲凉意味。

  到了做大法事那一日,严华寺紧闭寺门,千尺佛塔上灯火通明,每一层佛塔上都守着一位高僧,日夜诵经,不食不水,一连三日,直至法事结束。

  无数的盛京老百姓涌至寺门前,跪在蜿蜒不绝的山道上,乌压压的人头连绵不绝,一直跪到了山脚下,有白发苍苍的老翁,有躺在妇人怀中懵懂不知的孩童,他们素不相识,却不约而同地从家里走出来,参与到这场发大愿的佛门法事中,与寺庙里的高僧一起虔诚地诵经祈祷,祈求埋骨他乡的十万将士能够魂归故里。

  入夜,天色昏暗,又有商户组织起来,集合家仆,自发地在诵经的人群里分粥分水,还有那家中没有如此多米面储存的,便从仓库里找来油灯蜡烛,一一分发下去。

  远远看过去,暮霭沉沉,夜色渺渺,苍山如巨兽的脊梁,匍匐在蓝黑的夜色中,太阳坠落了下去,山顶的千尺佛塔却皎皎升起,犹如神佛现世,亮不可视,从山顶开始,又有星星点点的微光接连亮起,一直蔓延到山下,如同一片波澜起伏的星海,夜风吹过,山林呼啸,万千烛光明暗摇曳,不输天上星河。

  满城的人都前前后后地走出家门,走到了街上,出神地望着这远山上的奇景,城墙下挤满了人,有形容憔悴两眼通红的妇人,有紧咬牙关的布衣少年,还有断了一条腿的干瘦老人,牙都掉光了,还拄着拐杖,厉声大骂胡虏,说到要紧处,咳嗽不已,被几个儿子连忙扶住,顺气捶背,依然叫骂不已。

  奉命值守的士兵已经接了上头的命令,并不阻止越来越多的老百姓走到城墙边来,他们披坚执锐,默默望着远山的灯海,早已两眼通红。

  一个衣着破旧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蹒跚着走到墙根下,到处都是拖家带口的老百姓,父亲带着儿子,女儿跟着母亲,丈夫带着妻子,或怒或哭,三五成群,她却独自悄然前来,驼着背,挎着一个破旧的竹篮,在墙根面前缓慢地蹲下来,动作迟缓地拿出一件男人的旧衣服,两根烛火,几叠纸钱,她动作很慢,好几次都拿不起衣服,颤抖的手尝试了好几次,终于引燃了烛火,点起旧衣,一张张将纸钱丢入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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