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夫人带球跑了——青鸢沉鱼
时间:2022-06-23 06:46:25

  “蓝溪姑娘……”徐答一愣,握着猪肘子的手递在半空,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而后,他眼睁睁地看着蓝溪目光闪烁,慌不择路地跑了。
  跑到拐角的时候,还因为脚下不稳被崴了一下。
  他憋闷地看了眼手里的猪肘子,再看看蓝溪消失的方向,突然觉得一阵闷窒。
  他用猪肘子的求爱之路,还没开始多久就黄了?
  ——
  第二日清早,陆熠向宫里递了告假的牌子,雇了两辆不起眼的马车,一路派隐卫层层暗中保护,带着顾夫人及顾霖往大理寺的方向行去。
  经过一夜的歇息,顾夫人苍白的脸色红润了不少,身着藏蓝色的祥纹对袍,略有些银丝的发间并无多少发饰,虽只是简单的装束,但难掩身上清雅的气质。
  她由蓝溪扶着上了第二辆马车,正要落下车帘,见女儿正要紧跟着上车,她开口阻止:“母亲这儿有蓝溪陪着出不了岔子,你去与陆世子坐一辆。”
  顾霖一愣,面上不大情愿:“母亲,我不……”
  “听话,”顾夫人拍拍女儿握住竹纹木门的手,“这回见你父亲,陆世子从中调停费了许多力气,其中细节还需你与他了解一番,母亲老了,你又是顾氏唯一的嫡出女儿,顾氏族门的事该由你接管了。”
  顾霖嗫嚅了会儿,终究没找出能够反驳的话,只得不情不愿地下了第二辆马车,往不远处停在前头的第一辆马车走去。
  徐答与林建正在马车旁听着吩咐,见到顾霖过去,两人皆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而后识趣地快速退了下去。
  陆熠已经坐在马车内,顾霖一把撩开车帘时,他正单手撑着额头,另一手随意地搭在车内的窗栏上。男人闭着双眸假寐,平素那种摄人的威压收住了大半,剑眉紧皱,似乎在思索极为难办的事。
  顾霖印象中的他,总是一副无往不利、狠戾绝杀的模样,仿佛这世间的任何事都无法阻碍他的脚步,只要他想办,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今日这般心事重重的样子,她倒是第一次见。
  他也遇到了棘手难以办成的事了吗?
  还没等顾霖从沉思中回过神,男人已经敏锐地察觉到有人靠近,一双深邃沉沉的凤眼乍然睁开,见到来人是顾霖而非他人,陆熠眼眸中的厉色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宠溺的柔和。
  “霖霖,你怎么来了?”男人启唇,话中带着小心翼翼的欣喜。
  顾霖别扭地别开视线,心虚道:“母亲刚醒身子虚弱,我不想打扰她。不知陆世子能否通融一下,让我同行一路?”
  说罢,她登时觉得脸颊上火、辣辣的,是一种不善说谎的尴尬。
  陆熠目光深深地看着她,缓缓伸出了手掌递到她面前。
  此时一阵凉风吹来,吹动了青灰色的绸布车帘,也吹动了两人的衣衫。
  浅绯色的海棠花纹衣袖飘逸如斯,和男人玄色的云纹宽袖纠缠在一处,显出旖旎缠绵的暧昧。
  顾霖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将手放到了男人宽厚的掌心。
  他的掌心微凉,带着大大小小粗糙的茧子,磨得她柔嫩的手有些粗糙的不适,却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仿佛这次大理寺一行,只要这个男人在,爹爹的事就能顺利解决一般。
  上了马车,她摁住扑腾乱跳的心口,用力甩了甩脑袋,努力将脑中不切实际的幻想给压下去。
  顾霖啊顾霖,你这是怎么了,怎会因为这小小的一次触碰又动摇了自己的决定?
 
 
第64章 
  车内很宽敞, 容纳两个人绰绰有余,可顾霖却觉得空间狭小、逼仄得很。
  她尽可能坐得离陆熠远一些,将手从男人的掌心中抽离, 靠在车壁上假装睡着。
  陆熠没有打扰她,两人便陷入了一阵沉默。
  车内燃着清甜的凝神香,一柱又一柱的烟袅袅升起, 萦绕在二人的周身,顾霖闭着眼睛竟然真的陷入了梦中。
  不知睡了多久, 她迷迷糊糊间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脑袋枕着的坚硬触感也消失不见, 她舒服地歪歪脑袋,将脸转了个方向, 立刻就触到到了原本枕在后脑处的锦缎衣料, 似有若无夹杂着松木的香气。
  顾霖睁开双眸,适应了会儿马车内昏暗的光线, 她见到入目的玄色衣衫。男人此刻正单手环抱着她的身子, 将人整个抱在了怀中, 另一手则将不远处的丝绸薄被扯过来, 盖在了她的身上。
  因为这个动作,陆熠的身子微微前倾,胸膛更紧地靠近顾霖的身子, 利落分明的下巴亦随之落在她的发顶, 说不出的亲密暧昧。
  顾霖下意识的闭紧双眸,心中很是不适,脑袋晕乎乎的, 不知道该醒来解开这“不合规矩”的场面, 还是继续装作没睡醒免得尴尬。
  她纠结了一路, 最终没用勇气再次睁开眼,只得紧紧闭着眼睛,浑身也因为紧张微微绷紧。
  陆熠似乎并无察觉她的焦灼,见小姑娘温软的身子安安静静地靠在自己怀中,竟一下一下地开始拍抚她的肩侧,像哄一个不肯睡觉的孩子。
  此行去得早,街道两旁并无多少百姓,只有沿街卖早点的店家支起摊子,忙碌地准备着开张,锅碗瓢盆碰撞的声响时不时传进来,增添了许多烟火气息。
  顾霖醒着忍了一路,终于等到外头驱赶马车的徐答“吁——”地一声扯紧缰绳,拉停了马车。
  她正犹豫着该如何“正常地醒来”,再“惊讶恼怒地推开”抱着自己的男人,却突然察觉到男人将她整个人都抱离了他的怀抱,而后将她轻轻放到了原来刚睡着时的位置上。
  这是怕她醒来发现他的“不轨行为”,所以心虚地趁她还没醒,提前瞒天过海,将一切归回原位?
  既如此,她也当作一切都不曾发生好了……免得醒来相对尴尬……
  思及此,顾霖等到自己的脑袋再次触碰到窗侧的横木,男人的手也恰到好处地收回,她悠悠转醒,睁开了双眸。
  她扭头,想要问一问男人是否现在下马车,那双带着“初醒”时朦胧水色的杏眸,正撞入了男人似笑非笑的漆黑凤眸。
  顾霖整个人像被摄了心神一般,一时间难以挪开视线。她的心“噗通噗通”剧烈地跳动起来,与当初一见钟情的小鹿乱撞不同,这是一种被人全部看穿的尴尬和不安。
  她怎么觉得,他早就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这回将她放回原处,是为了不让自己尴尬呢?
  “陆……陆熠。”顾霖张了张唇,心中揣摩了无数遍的话此刻陷在嗓内,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醒了?”男人低沉的嗓音微哑,“睡了一路,可有头疼?”
  小姑娘初醒时的模样懵懂中带着茫然,杏眸水盈盈的,流泻出无限的光华,男人放在膝上的手掌倏然握紧,忍住了那种想要再次揽她入怀的冲动。
  不急,不能急,若像从前那样强迫行事,只会吓到她,将人越推越远。
  “不疼……”顾霖躲避着男人的目光摇头,为了避免尴尬,她伸手撩开身侧的车帘,假装去查看外头的情况。
  他们的马车已经停在了大理寺门口,宽阔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门口两只威武的石狮子一左一右立在两侧,让人无端觉得发怵。
  她却如蒙大赦般迅速起身,边推开车门,边背对着男人道:“大理寺到了,我……我先下车去看看母亲。”
  陆熠并未回应,眸光深深地锁着那道浅绯色的纤弱身影,直到那身影扶着顾夫人下了马车。
  他起身撩袍也出了马车,一阵凉风袭来,吹散了几分男人身上的躁郁。
  徐答见状忙跟上前,低声道:“世子爷,顾大人已经在刑讯室等着了。”
  陆熠皱眉:“将人带到我在大理寺歇息的卧房。”
  刑讯室刑具过多,上回霖霖躲在室内角落,一进入他便察觉到了她的惧怕。
  这一回,他不想再让他的小姑娘再遭受惊吓。
  ……
  顾霖搀扶着母亲,跟着陆熠一同进入了大理寺。
  大理寺内的官员见到前头的陆熠,纷纷上前毕恭毕敬地行礼,三人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牢狱旁的僻静处。
  陆熠转身向顾夫人行礼:“岳母大人,岳父就在房内。”
  “谁是你岳父岳母……”顾霖不满地嘀咕一声,只觉得对方简直脸皮厚如城墙。他们明明说好的,等解决好父亲的事,再凭自己心意去留的。
  二人的和离书至今还在别院箱笼中妥善放着,昨晚纠结了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最后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一旦顾氏的困境得以解决,她就打算将和离书重新拿出,与陆熠恩怨两清,带着小满远远离开京都。
  陆熠今日如此殷勤,倒又让她那颗坚定下来的心,又有了些许的裂痕。
  顾夫人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向陆熠点头:“霖霖此时不宜入内,你帮我照顾好她。”
  “母亲,我想陪您一起。”顾霖不太放心让母亲一个人入内,犹豫道,“万一爹爹不听劝,伤到了您该如何?”
  母亲这次死里逃生已经足够幸运,她不敢再让母亲再入险境,哪怕对方是自己从前一直敬重信任着的父亲。
  “他不会的。”顾夫人温和一笑,将女儿的手从自己小臂上拉下,往陆熠的方向一送,“我与你爹爹相处几十年,他的脾气秉性再也没有人能比我更了解。他不会伤到我,甚至,他比任何人都害怕我再次受到伤害。”
  说罢,顾夫人整理了下发髻衣衫,缓步进入了屋内。
  顾霖还想阻止,被陆熠捉住了小臂,往回轻轻一拉,就带入了怀中。
  他反手将怀中的人的腰肢揽住,闻着顾霖身上清甜的淡香,男人的声音带着轻哄:“别担心,你爹爹至今不知道发妻还在人世的消息,他们夫妻几十载,经历这场生离死别,一定有很多话要说。你进去,岂不是打扰?”
  顾霖一时语塞,用力挣脱了几次,可男人的力气极大,铜墙铁壁一般令她的挣扎都显得太过微弱。她狠狠瞪了一眼眉宇中似有笑意的男人:“放手。”
  陆熠没为难她,依言松了手。
  “世子爷,夫人,属下在堂内设了桌椅可供歇息。”徐答见二人分开,赶紧见缝插针地上前禀报。
  闻言,顾霖赶紧应声,径直便往徐答指引的方向而去。
  徐答见夫人颇需要歇息的样子,心中松了口气,思忖着自己这回体贴到了主子的心坎里,和蓝溪的事儿,少不得两位主子会尽心助力一番。
  哪知他心里头的窃喜还没泛到脸上,就见他家的世子爷脸色黑得跟块碳似的,那双平日里瞧着就让人浑身发怵的双眸,此刻更是带着明晃晃的寒意。
  他心里头莫名“咯噔”一下,不好,自己这回要糟。
  ……
  顾博背对屋门而坐,身上并未同其他人一样穿着囚服,而是穿着平素惯常穿的藏青色常服,衣衫干净,一看就没有受到苛待。
  听到身后屋门轻启的声音,他没有睁开眼睛,亦没有任何动作。
  沉默了片刻,顾博苍老的声音响起,带着固执的抗拒:“你们还要问些什么,我说过了,不管问多少遍,我拒不退步,哪怕顾氏全族全部因此赴死,我也绝无商量的可能。”
  话毕,他依旧紧闭双眼,将背脊挺得更挺。
  事到如今,他已经牺牲得太多,手里沾满血腥的人,不配再苟且偷生活在这世上。
  他向来行事极端,既然到了如此境地,那就舍弃所有回头之路,带着全族赴死吧。
  当初他处于高位,族里的每一个人都得到了恩惠,他们死得不冤。
  等到了阴曹地府,他唯一愧对的,便是自己的发妻,这是唯一一个不求利益,坚定地站在自己身边甘愿舍弃一切也要助自己成就抱负的人。
  他知道圣上即使威慑全朝,即使陆熠权势滔天从旁周旋,也快要压不住满朝上下朝臣们的悠悠众口。
  快了,满门抄斩顾氏全族的旨意就快要下了,他也终于可以褪下这满身的罪恶,去阴曹地府给发妻赔罪了。
  顾夫人望着丈夫依旧挺直的背影,忍不住湿了眼眶,她亦站在原地没动,轻轻唤了一声:“顾郎。”
  她看到顾博明显瞬间僵硬的身子,沧桑的声音剧烈地颤抖,他问:“你……你叫我什么?”
  “顾郎,”顾夫人又轻柔地唤了一声,嗓音微颤,“才几个月不见,你就忘了我的声音了吗?”
  顾博睁开双眸,浑浊的眼里满是血丝,这声音在自己耳边回荡了几十年,从他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少年开始,就一直萦绕在自己身边,而后一步步陪伴着他摸爬滚打、问鼎朝堂,他怎么可能会忘?
  可是,她不是已经……还是自己亲手下的毒药……
  他不敢置信地站起转身,在见到门口微红着眼眶望着自己的清雅妇人时,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汹涌自严重落下:“夫人?夫人!”
 
 
第65章 
  年轻时相遇相伴, 人到晚年,二人共同养育的女儿也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经历一番权势争斗下的生离死别, 夫妻相见心中百味杂陈,其间复杂的情绪难以言表。
  顾博因诧异与激动,浑身剧烈地颤抖着, 他强行让自己稳住情绪,僵硬地转过目光, 面有惭愧之色。
  顾夫人上前缓缓走到丈夫的面前,依旧是从前温和柔笑的模样:“顾郎这副样子, 是佳人另托,不打算认我这糟糠之妻了?”
  虽是嗔怪的话, 语气却没有丝毫责怪之意。
  “怎会!夫人休要乱想, 我顾博此生就仅有夫人一人为妻。”顾博急急地转回视线,与妻子四目相对, 他忍不住热泪撒满眼眶, 声音亦低下去, “我……我是没脸见夫人。”
  “顾郎何必自责, 当初的事都是我自愿。”顾夫人从袖中拿出丝帕,替丈夫轻柔地擦去脸上的泪痕,“只是顾氏落到如今田地, 顾郎还要一错再错下去吗?”
  顾博早已褪去了以往在大理寺中傲慢固执的态度, 在死而复生的发妻面前,就像一个犯了错不知如何收场的稚气少年:“夫人,我已经错得太多了, 走到死胡同的人, 又怎能全身而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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