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无罪,怀璧其罪——纪二一
时间:2022-06-23 07:14:48

  朱时仲很是殷勤的说:“那到时候你们支会我一声,我好叫些人手过去帮忙。”
  晏汀微笑:“就不麻烦二哥了。”
  朱时仲捏捏鼻子:“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相互照顾是应该的,弟妹有事就只管来找我。”
  待朱时仲离去,晏汀才把事情的始末给问清楚,清风堂确实是开到洛阳城了,晏父记挂着远嫁的女儿,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搬过来,一来也是有个照应,二来也想看看晏汀如今过得如何了。可毕竟洛阳深似海,他不敢轻举妄动,故而先派郝仔探个路,他把潮州剩下的事情处理完,就打算定居洛阳了。
  晏汀听完鼻子一酸:“阿爹都这把年纪了还要忧心我的事,我真是太不孝了呜呜……”
  白芷眼睛红红:“小姐。”
  好一会儿晏汀才停止哽咽,这时候想起来洛阳城的糟心时,反倒是更加冷静理智了:“我在洛阳城发生的事你切记不要叫阿爹察觉了。”
  “白芷晓得。”
  晏汀抬起水汪汪的眼眸:“既然小耗子上个月就已经到了洛阳,怎么没过来找我?那他现在住哪儿呢?”
  白芷摇头表示不知:“我听院里的小厮提起过,前些日子有人来找小姐,可被老夫人一句您抱病在身给打发走了,老夫人怕我们逃掉,看得实在严实,我也打听不到外面的消息。”
  晏汀沉默的垂下了头,又盯了好一会儿的秃树。
  朱时叔整个人彻底是废了,他每次出门回来,身上的衣物必定是破的,双目呆滞,犹如行尸走肉一般,郎中来家里看过,说人大概是犯了疯症,朱母因此把眼睛都快给哭瞎了,后来又把责任往晏汀身上推,她说,晏汀以前没来,从来没发生这样的事,可自从晏汀嫁进门,祸事不断,朱时叔变成了这幅模样,说都是晏汀给克的,对她格外不待见。
  朱妙春也被家里人重新接回了乡下,而罪魁祸首裘薇熙光鲜亮丽的回到了洛阳,经朱妙春一事后,洛阳还有哪个女人敢得罪裘薇熙,对邵准的爱意也只能深藏心底,其实说到底还是陛下处罚不公造成的。
  邵准进宫去请德裕贵妃的安,正巧嘉兴公主也在,见他越发俊朗,便打趣道:“可是有什么好事了?也说与皇姐一道听听。”
  邵准逗着德裕贵妃屋里的猫,这猫儿被喂养得圆润慵懒,无论邵准怎样逗都不带动的,偶尔厌烦了,张着嘴巴打个哈欠,换个姿势又继续睡,这模样与晏汀夜里贪睡时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晏汀睡觉就是这样,无论外人怎么叫她都不会理会,要么张开嘴巴露出尖尖的虎牙表达自己的不满,他就是如现在这样这么逗她的。
  嘉兴见他玩得开心又说:“这猫是从波斯来的,比大燕的猫温顺许多,眼珠子就跟琥珀似的。”
  邵准拿着羽毛蹭小猫的脸:“皇姐不用回去伺候驸马爷倒有这闲情逸致来打听我的事。”
  嘉兴小心思被人点破,气笑道:“也不知道是谁养的,嘴巴竟如此刁钻,确实是应该找个媳妇儿好好管管了。”
  说着就往德裕贵妃告状。
  德裕贵妃躺在美人椅上笑:“现在哪个女人还敢嫁给他啊。”
  虽说是笑话,可也是事实。
  嘉兴眉头一皱:“这裘薇熙也真是的,怎如此刁钻刻薄,难不成以安只能娶她不成?上次寿宴也是,拿出母妃的旧衣物出来,还害苦了人家朱三夫人,搞得女眷们兴致缺缺,寿宴都给破坏了呢。”
  德裕贵妃一愣:“什么旧衣物?”
  嘉兴回:“您第一次见到父皇时穿的那件水袖裙。”
  德裕贵妃接过邵准抱来的大肥猫:“朱夫人?可是从岭南潮州来的那位?”
  “正是呢,说得一嘴流利的官话,声音啊,软软糯糯的,我一个女人听了,骨头都酥了半截儿。”嘉兴说这话时并没有注意到邵准眸子一滞唇角上扬的细节。
  德裕贵妃缓缓起身:“本宫小时候见过她一面,小模样很是俊俏呢,当时你这好弟弟呀,还把人给欺负哭了。”
  说着就往邵准脸上使了个满是宠溺又恼的眼神。
  邵准低头看了眼小猫进食,回到位置抓了把花生,漫不经心的剥着壳:“我几时见过她了?”
  “瞧瞧,自个倒是忘记了。”德裕贵妃回忆起来了,“你十三岁那年,将一小女孩推入了荷花池中,这事你还记得不?”
  这么一说邵准瞬间眼放星光。
  难怪他第一眼在剑南道军营瞧见晏汀时就觉得眼熟。
  原来是她!
  “那小姑娘被你吓怕了,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还是本宫瞧见了,领着她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模样白嫩嫩的,眼睛水汪汪的,当时官话还说不太流利,特别讨人喜欢,也不知道现在出落得如何。”
  邵准吹了吹花生屑,唇角一抹笑意的说:“比小时候还爱哭了。”
  德裕贵妃气骂他:“那还不是叫你给欺负的!”
  邵准含笑往嘴里丢了颗花生仁。
  确实是让他给欺负的。
  现在想着美人梨花带雨的模样,他恨不得飞进朱家好好欺负欺负。
  逗猫哪里有逗人乐趣多。
  德裕贵妃骂完他,忽然又提起水袖裙,她年轻那会儿也被誉为岭南第一美人呢,舞得一把好水袖舞:“可惜现在人老了,跳不动了,你方才说那丫头会跳?”
  嘉兴纠正道:“应该是会跳。”
  因为当时邵准来了,所以晏汀没机会露一手。
  德裕贵妃正坐起来,目光深远的盯着某处,怀里的小猫正在打鼾。
  嘉兴看得出德裕贵妃睹物思人,便主动提议道:“年下父皇不是会宴请朝臣吗?到时候一并将她给请来呗,一来是为了弥补朱妙春一事,二来也全了母妃的心愿。”
  德裕贵妃想想便答应了。
  又过了些时辰,德裕贵妃问了宫人陛下,陛下那边还在接待完使臣,嘉兴公主挑拣着榛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上次以安河南郑州的事办得还不错。”
  邵准顽劣的将波斯猫翻了个身,圆滚滚的猫肚泛着灰白色,小猫喵喵喵的叫唤着表示不满,才使出九牛二虎之力翻身,却又叫人轻而易举的给翻了回去。
  嘉兴公主说:“听驸马说,父皇赏了以安不少好玩意,怎么也不见拿给皇姐瞧瞧?”
  殿里小猫奶凶奶凶的嚎着,两颗牙齿锋利皎洁,德裕贵妃实在是看不下去:“你好生生的又折腾它作甚?”
  说着便让宫女将可怜的小猫翻过肚皮抱了过来,奶凶奶凶的小猫张着小嘴打了个哈欠又继续睡了。
  想起晏汀被吵醒时的模样他不禁又笑:“皇姐是看中了什么?”
  嘉兴公主直白说道:“父皇可是赏了你一件千山雪狐裘?”
  邵准目光微微发浅。
  嘉兴公主又说:“你又不怕冷,反正也用不着,倒不如给我拿去做件外袍,这天是越发的寒了,到时候宫中年宴,又是露天举办,我拿来御寒用。”
  邵准沉着眸子端起热茶刮了刮盖:“今年年宴办在宫殿里。”
  嘉兴公主瞬间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在问清楚年宴确实是在内宫殿举办后,千山雪狐裘一事也被抛在了脑后。
  皇帝那边接待完外邦使臣,德裕贵妃带着邵准过去了。
  嘉兴说:“我就不过去了,昨儿个才请了安,更何况父皇心心念念的人,也并非我。”
  德裕贵妃气笑:“你们姐弟俩就没一个让本宫省心的!”
  嘉兴耸眉笑了笑。
  皇帝并不在政德殿,而是去了武场,陪同在侧的还有裘逸轩,裘逸轩近年来很得陛下器重,陛下见他手段雷霆,且为人忠孝,就把禁卫军交给了他掌管,因此他也时常出入于宫廷。
  裘逸轩见到德裕贵妃微颔首便退到身后,皇帝见到许久不见的小儿子明明内心愉悦,面上却不留半点痕迹,只是冷冰冰的说了一句:“你们来了啊。”
  德裕贵妃推搡邵准:“还不快去给你父皇请安。”
  邵准上前颔首:“父皇好。”
  皇帝佯作不在意:“有些日子没见着你了,又是去哪里混了?听说你最近往朱家跑得勤,朕竟不知你是何时与他交好的。”
  裘逸轩往邵准脸上看了一眼。
  见邵准不答,皇帝又说:“前些日子朱妙春的事情你可听说过了?你怎么看?”
  邵准看着裘逸轩抬了一下眉。
  皇帝见状也跟着转向裘逸轩:“算着时间薇熙那丫头早就从菩提寺回来了吧?她近来也安分?”
  裘逸轩回道:“父亲给小妹请了先生在家读书。”
  皇帝眉一挑,有被惊到:“读书好啊,多读点书,也能少些愚昧,说到底,还是不能太任性妄为了,更何况,以安是皇子,有那么几桩风流韵事,也无可厚非。”
  皇帝这话无疑是在警醒裘氏一族——邵准的正妻可以是裘薇熙,但他不能只有一个女人,如果裘薇熙容不下其他人,那么这个正妻的位置,她也别想妄图了。
  裘逸轩听得面色难看,好在德裕贵妃搭茬道:“薇熙还小,年轻不懂事,多教教就行了。”
  皇帝收回眼神,盯着前方的箭靶:“朕许久不曾见你们握过箭了,今日正好来比试比试,看看是逸轩箭术高超,还是以安更胜一筹。”
  裘逸轩看了邵准一眼上去取来大弓和箭矢。
  嗖的一声正中靶心。
  他把大弓递到邵准面前,邵准扯唇一笑握住,一手从箭筒里取出箭矢,上弦拉弓,气定神宁,看似很随意的射了一箭。
  一箭定心,全场安静。
  皇帝盯着强势将裘逸轩射在箭靶中心的箭矢从根部射穿的箭眉眼间满是欢喜。
  邵准挑眉一笑,少年意气风发,伺候在旁的武将,赶紧上前接住大弓。
  裘逸轩不服气的仰头也笑了。
 
 
第37章 
  对于常年习武的军人来说暖阁的温度未免过高了些。
  德裕贵妃与皇帝商谈十日后年宴的事宜, 在提到宴请大臣来宫中一同庆祝时,就说起了朱家:“这朱茂今年患病离职,朱时叔收监数日现在又疯了, 家里似乎不怎么景气。上次薇熙那事, 确实做得不妥,陛下倒不如趁着年节,将朱家一家人请进宫来, 一来也表慰问, 二来也是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众口。而且我当年怀以安那会儿血气不足,朱茂为了保住我们母子确实花了不少心思。于情于理,陛下都应该请他们来宫里一趟。”
  皇帝觉得有理便答应了, 马上就让礼部把朱家给加了上去。
  邵准被皇帝留着聊了好些时间才被放出宫, 离宫时他正好瞧见正在巡逻禁军的裘逸轩, 裘逸轩见了他,简单叮嘱下属后,握着腰间的佩刀过来。
  裘逸轩要大邵准三个月,也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刚才武场射箭比试一事,他心中颇有不甘:“我输的是人情世故,你赢的是位高权重。”
  邵准噙着笑意。
  恰恰是因为这些话,裘逸轩与他早就没了隔阂, 夕阳西落,好景一片, 裘逸轩要出宫给各家各户送请帖,邵准在看到朱时叔的名字时, 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晏汀的脸, 他确实是有大半个月没去找她了, 也不知道她脸上的肉养好了没,可想起今年陛下问及此事,他又犹豫了,原本年下洛阳看查就严,他再过去,岂不是留人话柄,且忍一时风平浪静吧。
  二人一起出宫,裘逸轩问及朱时叔的事了:“我听说朱时叔他被你们折腾疯了?”
  邵准视线冷淡。
  裘逸轩不是个多事的人,自然不会追问下去,只是在临分别之际,好心提醒了他一句:“做事不要太过火了,小心惹火上身。”
  邵准冷漠挑眉没应他。
  朱时叔他那是活该!
  他去河南赈灾的那四个月,晏汀在他手里头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要不是朱时叔疯了,他非得要了他的命才解气。
  到了宫门后,裘逸轩与他分道而行,踏着骏马,坎了一肩落霞。
  要不是他脚下功夫厉害,未必能赶到天黑之前送完最后一家,在朱家一行人感恩涕零的跪拜之下,裘逸轩出了前门,才上马,忽然就看见了朱家后院围墙上的人影。
  年下盗贼最多,洛阳夜里颇不宁静,已经有好几户大官丢了宝贝,报官也不顶什么用,实在是年下的案件太多了,再加上衙门整理卷宗,压根就抽不开人手,所以只能不了了之。
  “小姐您当心脚下打滑!”
  “小姐您快把手给我!”
  晏汀试探着伸出手,被白芷一把抓住后,她才敢松开秃树枝杆,此等翻围墙的行为,她在潮州也没做过。
  白芷扶着晏汀蹲下身,往围墙底下看了一眼:“小姐,我先下去看看,你小心点,别掉下去了。”
  晏汀嗯嗯点头。
  白芷纵身一跃就没了声响。
  晏汀紧张的小声喊着:“白芷?白芷,你怎么了?”
  天色已经大暗,视线乌漆嘛黑,她努力去够,依旧是什么也看不见,就在晏汀想要大叫时,底下的白芷终于出了声:“底下没事,你快下来吧,我接着你。”
  闻声晏汀露出笑容,纵身下去时,果然就叫人稳当当的给接住了,只是这触感怎么有些……
  待晏汀摸到只属于男人的胡茬时瞬间慌了神。
  同时街道上有挑着扁担的公公打着油灯走过,光亮的那么几秒钟晏汀与男人的视线撞上了。
  一张很是冷峻威严的脸。
  灯暗那一瞬间,男人眼底的异色也被夜色吞噬,他喉结滚动,身体有些莫名的触动。
  “小姐……”
  晏汀猛的回过神,她往后退,男人才将她放下来,然后取出火折子,对着白芷的方向照了一下,然后再照她,发现光亮,晏汀忙挡住脸,却还是逃不掉被人掐着下巴拧过来的下场,她的巴掌小脸,在他的手心里娇嫩到了极致。
  裘逸轩感觉到女人浑身都在抖,也不由得口干舌燥起来,他这二十一年的人生,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可以说是非常奇妙。
  他问:“你们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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