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钰捏着鼻子拍拍空气中的灰尘:“赶紧处理干净了。”
“是。”
一盏茶的功夫,外面仿佛什么都诶没发生过,日头照样朗照,而小筌子撞得鲜血淋漓的石柱,已经白得发光发亮,龙爪上隐约还能瞧见点猩红。
殿内晏汀颤颤巍巍的跪在案前,她知道皇帝有杀她的心,可也有留她不死的理由。
皇帝一言不发的坐在案前,最后挪动身子往前些,拿起一根金杆子,抵着她下颚抬高,晏汀眼眸低垂,哽咽着喊了一声:“父皇。”
皇帝:“……”
晏汀掀眸,泪眼朦胧:“父皇。”
皇帝眯了眯眼,又离她近些:“除夕夜里的小太监是你?”
“我不会说出去的。”晏汀磕头求饶,“您不要杀我。”
“晏汀,你可知道……”皇帝慢悠悠的站了起来,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睨着她发抖的双肩,“知道这个秘密的人……”
皇帝蹲下低声警告:“都活不过明天。”
这下晏汀哭得更凶了。
又不是她自个想要知道的,分明就是李钰他找上门来的
她找谁说理去啊!
皇帝伏低抬起她的头:“亦或是……像李钰那样。”
晏汀咬唇看他。
皇帝又离近些:“小筌子没了,朕,床榻空虚。”
说着他满是侵略性的眼神顺着晏汀嫩得能掐出水来的小脸往下走。
忽然瞧见些什么,皇上上手扯开她的衣领,那密密麻麻的吻痕,冲得他头皮发烫,顿时暴躁如雷。
皇帝一把掐住她下颚:“你胆敢……祸乱朕的后宫——”
晏汀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决心,她缓缓闭上眼,异常平静的说了一句:“请陛下赐死。”
皇帝气笑,一把甩开她,然后叫来了李钰:“李钰——”
李钰才处理完小筌子的事,进来竟发现事态转变如此之快,刚刚皇帝不还在维护晏汀吗,怎么突然就雷霆大怒了呢。
皇上咬牙切齿的盯着晏汀:“把她拉出去砍了!”
李钰:“这……”
皇帝发了狠的抄着奏章往李钰脑袋上砸:“此女祸乱后宫,其罪当诛!其罪当诛!”
李钰跪下:“陛下三思。”
这后宫是他的后宫,晏汀是他后宫里的女人,他绝对不允许有外男染指他的女人,绝对不行!!!
皇帝脚步混乱的走下去,他已经被气得头昏脑涨了:“怎么,朕使唤不动你了?李钰!把她拖出去砍了!拖出去!——”
李钰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然后做请的姿势让晏汀随他出去,晏汀自知无论如何都得死,也就没想着再挣扎了,素手撑着弱不禁风的身板起来,她无声无息的往外去。
皇帝狰狞着面孔盯着她那倩影翩翩,头疼的使劲摁了摁眉心,就在晏汀前脚房要迈出殿时,他开口了:“你……你当真不怕死?”
李钰欸了一声拽住晏汀:“陛下问你话呢,快。”
晏汀含泪一笑:“怕。”
皇帝疾步下去:“怕!既然怕,你为何……”
晏汀摇头:“一女侍二夫,还是俩父子,这事,我办不到。”
李钰暗暗往皇帝脸上瞧。
说罢晏汀扶住门身,前脚跨出了殿门槛。
“你站住!”皇帝再一次叫住她,“你……站住。”
李钰拱着手:“陛下?”
皇帝口里默默又重复念了几遍“你站住”,他那略显苍凉的背影往案上走。
“李钰,送她离开,朕,倦了,朕倦了……”
李钰欣然发笑,小声说了一句:“恭喜晏女史,你的命,这才算是保住了。”
除夕夜那次的活命还真不算活命,毕竟当时皇帝碍于形势与贵妃的面子;但这一次……晏汀的命算是彻底保下了。
晏汀离开后,皇帝问了李钰这么一个问题:“李钰,到底是应该让她做朕的儿媳妇还是媳妇?”
李钰咧唇:“这……”
皇帝挥手让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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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婵急匆匆的找到晏汀:“你怎么一大早就没个人影啊?”
晏汀擦了擦眼角:“出什么大事了?”
夏婵笑:“是好事。”
好看的眉头皱起,晏汀洗手帕擦脸,她满脸的泪痕,眼睛也是肿肿的。
夏婵抱着她手晃:“你就不想知道是什么好事?”
“与我有关?”
夏婵嗯嗯点头。
晏汀摇头表示不知道
夏婵一笑:“礼部册封你为嘉禾公主的圣旨已经下来了。”
“下来了?”这确实是个惊喜 她才死里逃生,没想到竟然真成公主了,礼部突然颁了这道圣旨,是不是意味着,皇帝不打算将她纳入后宫了?且那边传旨的公公已经带着圣旨过来了。
看来是真的了!
册封公主的大殿仓促的定在了今日,皇帝还应允她就住在德裕贵妃的琼华宫侧殿。
只是册封典礼刚一结束,宫里又发生了另外一桩大事。
——安鋆废太子逃宫了。
宫娥们讨论得正起兴,晏汀多少也听了几句。
“就昨儿个夜里,似乎是有人帮忙,但具体是谁还没有查出来,但已经逃了,现在估计都出洛阳了,抓肯定是抓不回来的,陛下知道此事后,大发雷霆,已经罚了傅大人三十板子,怪他失职之罪。”
“说来傅大人也是够倒霉的,择日就要迎娶嘉顺公主被封驸马了,偏偏又来了这档事,估计这婚事得往后推了。对了,那安鋆废太子是要回国夺王位吗?”
“这是必然的呀,他原本就是太子,安鋆朝局本就动荡,看样子又要翻天喽,这老百姓苦啊。”
“我们皇上会帮谁呢?”
“谁给的诱惑最多就帮谁呗。”
“……”
安鋆废太子逃了?
晏汀脚步加快的往侍卫所走。
那嘉兴公主和她的孩子怎么办?
晏汀找到傅少奇时,他正因遭了板子躺在床上休息呢,见是她来,不好意思的拉上被子遮盖臀部,晏汀急着问安鋆废太子的事,所以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太唐突,也没有注意点傅少奇的窘态。
“安鋆太子当真逃了?”
傅少奇搁着下巴:“嗯。”
“已经离开洛阳了?”
傅少奇点头:“嗯。”
晏汀叹气,扯了扯袖子,现在可怎么办?嘉兴公主的产期应该就在下个月,看来知道到时候让嘉兴去安鋆找他了。
傅少奇回头看她:“你要不要先出去?”
晏汀歪头不解。
傅少奇有点无奈:“我这情况实在是不宜招待你。”
晏汀:“……”
邵准远远的就瞧见晏汀从傅少奇处红着脸出来了。
“你怎么在这儿?”太阳有些刺眼,他叉着腰,眯眼瞧她。
晏汀不想搭理他。
邵准拦住,看了看她的穿着和打扮,也听说她被册封一事,不过没来得及去帮她庆祝:“你还真成了我妹妹?”
有了公主的身份,晏汀说话也硬气了,她抬头挺胸:“是。”
邵准一笑,用手勾她下巴,是逗家里那只松鼠的手法,也逗得她炸毛才肯罢休,不过他也学会了适可而止,在晏汀真动怒时,及时的收住了手。
晏汀气:“我先走了。”
“你是为了安鋆太子一事来的吧?”此话一出,晏汀果真不走了,邵准早就猜到了,“之前我带太医去看他,太医说有高人替他诊治过,那人……想必便是你吧。”
晏汀生气的时候眼睛会瞪圆,像一只要发飙的小奶猫,不过也只会张牙舞爪的张嘴嗷。
“随我进去?”
晏汀低眸思量。
邵准捏她脸蛋一笑:“你想问的我都知道。”
晏汀:“……”
本以为只是邵准一个人来的傅少奇在看到刚刚驱逐出去的晏汀时抱着脑袋啊了一声。
“人查出来了。”
傅少奇尽量忽略晏汀的存在:“……阮天浩?”
邵准重重点头。
其实安鋆太子一逃,傅少奇就猜到是谁了。
阮天浩借着自己看守洛阳城的便利,让安鋆太子几乎顺通无阻的出了洛阳,并且半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纵使皇帝要派人去找,也不知道该往哪边走。
“不过还有一点你不知道,”邵准说,“阮天浩是安鋆王室闻骁的后代。”
傅少奇差点惊掉大牙。
“所以啊……”邵准拍了拍他肩膀,“你要摊上事了。”
傅少奇:“……”
他私自去帮安鋆太子治病的事,又擅自带阮天浩进宫看望的事,一旦被有心人扒出来小作文章,皇帝都可能在一怒之下将他视作奸细。
邵准转身缓缓看向已经把心虚不安写在脸上的女人:“你也逃不掉。”
晏汀:“……”
傅少奇男子气概,二话不说就主动揽责:“这是我一个人做的,干系不到她。不过现在也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我只想问你们俩,你们到底什么时候出去啊?我这个样子,实在是不太想见到你们。”
晏汀噗嗤一声捂嘴笑了。
邵准盯着她的笑颜也浅浅露出一抹微笑。
离开侍卫所,她发现邵准一直跟在她后面,实在是忍不住停住,她转身看他时,春风吹起万千青丝,也醉了少年的心。
晏汀噘嘴:“你一直跟着我干嘛?”
长巷不长,爱意不减。
他一步一步的朝她靠近,最后执子之手与尔同说。
“你……”晏汀躲,“你松开!”
他在她耳边吹气:“我们不是兄妹吗?”
晏汀:“……”
“兄妹之间,”他低头看二人十指相扣的手,“本该如此。”
晏汀红着两颊垂下了脑袋。
这是哪门子歪门邪道说的混账话……
第71章
午间晏汀与邵准一同在德裕贵妃处用午膳, 德裕贵妃正巧就提到制衣一事了,当即就传来了尚衣局的女官,这一幕与她上次入宫时的那次好像, 只是上一次尚衣局是给裘薇熙做, 这一次变成了她,没想到事态发展竟如此迅速。
女官为晏汀测量时邵准屈着一条腿眼睛也不眨一下的盯着看,德裕贵妃瞧见了咬牙切齿的揪他胳膊, 其他宫女无一不是在替晏汀害臊的。
女官一一记下:“接下来要量的地方, 瑾王殿下是否回避一下?”
邵准一笑背过了身。
他摸都摸过,不下数十回了,还怕被看?
晏汀扫到邵准唇角的笑意时不察脸红。
他是真的不知道臊的吗?!
替晏汀测量完后, 女官拿来了花色供她挑选, 晏汀只选了两件稍素的料子, 忽然邵准指着一块布料问:“那件拿过来看看。”
女官递过去:“这是陛下赐给殿下的,奴婢想着殿下也在,就顺道拿过来了。”
“用这个给她制一身。”
“这……”女官有些为难的看向德裕贵妃。
“孤说可以就可以!”
晏汀自知不合规矩,当然不会接受:“我不要。”
邵准赌气的说:“那就什么都别要!”
晏汀也赌气:“不要就不要!”
“……”
“好了!”德裕贵妃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拿去给嘉禾公主制一身来,免得有人在我耳边吵吵,聒噪得很。”
邵准又恼又气:“……”
晏汀默默低头烫了脸蛋:“……”
女官福身领旨退去。
可就算德裕贵妃发了话,邵准心里的那口气还是下不去, 他确实是想不明白,单单晏汀对他怎就如此叛逆, 越想越气,越想越恼火, 索性他置下碗筷, 离席而去了。
德裕贵妃含笑目送自己那没出息儿子被气走的背影, 又回头看看坐在自己身侧方一言不发的小女儿。
一个太过克制,一个太过冲动,这加在一起,可不得三天一小吵,两天一大吵的,何时是个头啊,总要有一方妥协才是。
她本来以为晏汀与邵准吵架,会是晏汀受委屈,可这么看来,倒是她儿子受气了,也不知道眼睛红没红。
想着她冷不丁的又乐出了声。
晏汀呆呆的闻声望过来。
终于到了晏父与白芷回岭南的日子了,晏汀从贵妃那里拿了出宫令牌,因为晏父与白芷开船的时间是在晚上,于是晏汀先去了一趟佛印寺,此次上山的路远比冬日里好走些,上山后她照惯例是先去大雄宝殿礼佛,然后才去的后山。
礼佛时,她盯着香台,罪恶感由心而生,此处可是最神圣的地方,她却与人在这有过禁.脔,到底是亵渎了神灵。
坐在大雄宝殿前支着桌子收香火钱的小尼姑见她面露愁容,就主动问起来了:“这位施主最近可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