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太医就在琼华殿内,太医满头大汗的跑过来替她诊脉,晏汀却在见到陌生人后,一头躲进了邵准怀里。
夏婵:“这……”
秋冬进来时见沈婧娴还瘫在地上于是赶紧扶起:“沈小姐。”
沈婧娴目光狠厉的盯着那两人。
邵准搂着晏汀通过不断揉她后背的动作打消她的戒备心,可晏汀只要看到太医靠近,人就浑身发颤打哆嗦,于是邵准轻轻用手罩住了她的眼,晏汀看不见东西,有点孩子气的仰着脑袋去探,太医这才有了机会上手给晏汀诊脉。
诊完脉后,太医大喜:“嘉禾公主身体无恙啦。”
秋冬也跟着开心:“太好了!”
一个多月来,邵准第一次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意,他低头对只露出一张小嘴的女人说:“汀儿,你终于醒了。”
“不过……”秋冬纳闷的看着智商似乎有点问题的晏汀说,“嘉禾公主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太医嘶了一声,仔细观察她的反应,眼下的晏汀,半仰这个脑袋,正在用鼻子去嗅罩在自己眼睛上的大手,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而且还有点怕人。
太医说:“古书里有记载,这人大病之后,就会出现这种症状,亲人站在自己面前而不认识,从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智力似乎回到了八岁孩童,甚至对人产生畏惧。”
夏婵:“那还有得医吗?”
太医又是倒吸一口凉气:“这种病,只能顺其自然。”
秋冬又说:“可为何她单单不怕瑾王殿下?”
“大概是因为公主睁开眼睛后看到的第一个人是瑾王殿下吧,所以先入为主的将他当做了可依靠的对象。”
“谁是嘉禾公主?”晏汀冷不丁的开口问。
秋冬笑着过去说:“您便是嘉禾公主啦。”
见晏汀似乎是慢慢适应了,邵准缓缓拿下手,晏汀第一眼见到的依旧是他,双眸近在咫尺,呼吸也紧紧纠缠不清。
这个男人……有点熟悉!
晏汀脑子一片空白,对所有人都表现陌生,可唯独残存的记忆之中,模模糊糊的存在他的身影,就在她想要看清楚记忆之中的人脸时,一道大雾腾空而起,她伸手抓了一手的虚无。
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之前在哪里见过邵准了,更加不清楚他和自己是什么关系,她楞楞的环视四周,满屋子的人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忽然脑袋突突的疼。
“晏汀……”
她望向男人抓着她手腕的手,那一份痛感渐渐消失,眼神里的疑惑却多了:“你是谁?”
夏婵过去说:“这位是瑾王殿下,公主殿下的哥哥。”
晏汀睁着眼睛,美眸倒影人脸:“哥哥?”
邵准心跳当即漏了两个节拍。
晏汀盯着他问:“你是我的哥哥?”
“……是。”在自己快要窒息前,邵准稍稍后撤了半个身子。
她怎么……
撩人而不自知啊!
这时德裕贵妃也被人推着轮椅过来探望她了,在看到她完完整整的坐起来时,德裕贵妃更是泪洒当场,否则她死后该怎么去面对早已亡故的故友。
晏汀叫德裕贵妃抱着,可她那双明亮的鹿眼,却懵懵懂懂的放在邵准身上。
邵准也一直看着她。
一旁的沈婧娴再一次攥紧了拳头。
好好的竟然弄巧成拙了!
-
因晏汀尚未痊愈,德裕贵妃为了她着想,暂时不允许出门,邵准为了帮她消磨时光,经常来琼华殿看望她,时不时的提着小玩意逗她开心,后来晏汀的病彻底好了,太医再三复诊后,德裕贵妃才允许她出门走走。
所以大清早,晏汀便爬下了床,唤来夏婵替她梳妆。
夏婵拢着她这一头不知道要羡煞多少女人的青丝连连称赞:“公主殿下的头发是奴婢见过所有人中最美的,又黑又亮又直呢。”
晏汀盯着铜镜里的自己看,确实是万条垂下绿丝绦。
夏婵一边帮她绾发一边念叨着:“看来瑾王殿下的这些日子的辛苦没白费,将公主殿下的头发养得这样好。”
晏汀呆呆的左右照了照:“关他什么事?”
夏婵用木梳沾了沾刨花水:“公主殿下不知道,您生病的那些日子,瑾王殿下日日都来看您,每次都要帮你按按摩,梳梳头发的,可是用心照料了呢。”
“是吗?”晏汀含羞低下头,想起昨日带着她放风筝的男子,不禁面红耳赤了。
夏婵昂了一声:“丈夫对妻子都尚且做不到如此吧。”
“他待我很好吗?”晏汀小心翼翼的问,她能感觉到自己病了的这些时日,似乎一直有个人在不离不弃的守着她,只是她完全不记得那人是谁了,残存的记忆中那是一双男人的手。
“瑾王殿下对您可好了。”提起这个,夏婵可就滔滔不绝了,她是亲眼见过邵准对晏汀的用心的,反正她没见到过这样痴情的男子。
“自从公主殿下您病了,瑾王殿下就日夜守着,您是不知道,您刚得这病那会儿,瑾王殿下把自己关着,一句话也不说,身上都快臭了,可唯独没忘记把您收拾得干干净净。”
“收拾……我?”最后一个“我”字,她问得极其心虚。
夏婵大概能看出邵准对晏汀的心思:“殿下与公主没有血缘关系的。”
“可……”晏汀杏水泛滥,声音越来越小,“可也不能对我做那种事啊……”
夏婵继续念叨:“瑾王殿下为了您还差点出家了呢。”
“出家?”这个确实是吓到晏汀的,堂堂王爷竟要出家?这是不是太荒唐了些?
夏婵昂:“对啊,大概是想着公主殿下没了,殿下打算此生不娶吧。”
晏汀呼吸猛的一滞。
他竟然对我如此……情深吗?
脑海里闪过那日男人满眼慌乱盯着她询问情况的画面。
小细节是骗不了人的。
看来瑾王确实是很喜欢我啊!
那之前的我喜欢他吗?
晏汀咬唇偷偷往镜中满脸都偷着粉红的女子瞧。
“瑾王殿下……”
闻声晏汀从镜子里看他,少年英气勃发自命不凡。
邵准拿过夏婵手里的木梳。
晏汀弹起:“我自己……”
邵准轻轻将头搁在她的肩上也将她摁回了位置,他深情款款的盯着铜镜里含苞待放的女人:“你病时,就是我替你梳的,以后,我也会这么替你梳。”
她的脸蛋立竿见影的又红了一层。
邵准暗暗偷笑。
没想到她病了之后这么招人怜爱……
“皇兄。”晏汀忽然想起什么,她仰着脑袋去看他。
少女脸蛋娇嫩,比以前更白更软了,再加上她失去记忆,看他的表情格外青涩,无形之中又在勾引人。
邵准垂眸看着她说:“不要叫皇兄,要叫我哥哥。”
晏汀不解:“为什么?”
大手顺着少女细嫩的脖颈慢慢抚摸上她光滑的下颌。
他凑近说:“你要叫我别人没叫过的,例如哥哥或者——夫君。”
晏汀:“……”
他这是……
“咳咳咳咳……”
邵准缓缓起身,晏汀强装镇定,来人她从未见过,不过有些熟悉,夏婵告诉过她,她失忆了,忘记了许多事。
嘉顺进来:“你可好些了?”
晏汀点点头:“嗯。”
嘉顺斜了邵准一眼:“皇兄方才对你说什么了?”
晏汀回想,瞬间害羞。
嘉顺公主饶是不用问也知道从邵准口里出来的一定没什么好事,准是又在趁机骗人了,上次李宝儿进宫来看晏汀时,就在门口听见邵准骗晏汀说——你以前最喜欢我。
从而直接导致失忆后的晏汀对他有着特殊的好感和依赖。
午后夏婵陪晏汀去御花园透气,路过小凉亭时正巧碰见了裘妃训人,裘妃如今在宫里的日子不好过,裘父已经被撤了丞相的位置,虽然被封了一个爵位,但有名无实,完全帮不上她忙,且这后宫王美人做主,王美人可比德裕贵妃厉害多了,每每想到此处,裘妃则是追悔莫及,这还不如让德裕贵妃掌权呢,也好过王美人这个狠角色。
前几日,王美人行了册封大礼,已经成功晋升为了王夫人,她就更没什么好果子吃,偏裘薇熙那丫头还尽给她惹事情,现在的裘妃对下人是动辄打骂。
一旁的裘逸轩不厌其烦的转头换视线,忽然盯着御花园里那一抹黄色的倩影时,整个人都亮了。
裘妃顺着看去:“那是谁?”
宫娥瞧了瞧:“是嘉禾公主。”
裘妃发令道:“带她过来见我。”
一听,裘逸轩按耐住雀跃,低头整理整理衣襟。
晏汀顺着宫娥手指的方向望到凉亭,而后与夏蝉从小石子路抄近路上小山。
“见过裘妃娘娘。”
裘妃斜睨她:“这是病好了?”
因为记忆的缺失,晏汀不晓得自己与裘家的恩怨,却也能察觉出此人不怀好意,又感觉左方一道炽热的目光,她皱着眉头去盯那人,那人慌不择路的赶紧躲开。
裘妃一拍桌子:“本宫问你话呢?怎么,你也瞧见本宫失势妄想骑到本宫头上来了?!”
夏婵忌怕的扯了扯晏汀。
晏汀却瞪着她。
裘妃直呼荒唐,抬手就要给她教训,谁知晏汀竟跑了,裘妃若非被怒气冲昏了头脑,也万万不会叫人去擒的,晏汀拎着裙子狂奔,带起一地的残花落叶,最后气喘吁吁的躲到皇帝身后。
“父皇,救我。”
皇帝:“……”
宫娥们促狭跪下。
晏汀噘嘴向皇帝告状:“有人要欺负我,父皇您要帮帮我。”
晏汀醒来的事,皇帝知道;晏汀醒来后与以前有些不同的事,皇帝也知道;不过都没有亲眼见过。
眼下竟……
皇帝低眸细细打量着她。
晏汀嗯了一声挑眉冲他喊:“父皇。”
这几声父皇喊得真是……
好吧,就当她的父皇吧。
裘妃见晏汀带着皇帝过来了,当场脸色苍白,她带着哭腔的跪下:“陛下,我只是……”
帝王之家是没有真情的,裘妃刚入宫那会儿,皇帝待她也是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才不到五年的时间,皇帝身边的女人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换,可纵使裘妃明知这个男人天性薄凉,却也总忍不住幻想希望。
皇帝冷笑:“你只是想换个地方住而已。”
“……什么?”裘妃吓得当场瘫倒。
皇帝对李钰下令道:“将裘妃贬为裘夫人,迁出长信殿,另择个宫殿,叫她搬过去。”
裘妃:“……”
皇帝视线过到裘逸轩身上:“你不是要去守河西走廊吗?怎么还不出发?”
裘逸轩回:“见过姐姐就出发了。”
皇帝冷冰冰的又看了他一眼:“你去河西走廊,裘文与裘俊留着,朕会给他们另择一个好差事,薇熙也会过得很好。”
这算是变相的威胁了!
裘逸轩咬牙切齿的抱拳单膝跪地:“谨遵皇上谕旨。”
皇帝看向晏汀:“马上就要下雨了,你快回琼华殿吧。”
“多谢父皇。”晏汀冲着他弯了弯盈盈的月牙。
不过晏汀前脚刚走,裘逸轩后脚就追上来了,他从晏汀的眼神里看出,她仿佛已经是不认得自己了,又想起宫中的谣传。
“你当真不认得我了?”他脚步逼近。
晏汀歪头:“你是……”
裘逸轩将她逼在角落里,一手捏高她的下颌:“我是你夫君。”
晏汀:“!”
裘逸轩发了狠的说:“你本应该是我的,可被人抢了去,我迟早会让这些人付出代价的。”
晏汀没听明白,却觉得瘆得慌,她想要开口叫人,裘逸轩忽然眼神一暗,搂着她的后颈咬住了她的肩,见她挣扎,搂得却更紧。
“啊——”
非是对方松了力气,她才缓缓的滑瘫在墙角。
裘逸轩再次掐住她的脸:“你迟早是我……”
一阵拳风对着裘逸轩的脸过来。
“晏汀!”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晏汀在见到亲人后,委屈巴巴的往他怀里钻。
“啊——”
“没事了没事了……”
裘逸轩攥着拳头,眼里全是血丝,他踉跄的从地上爬起,吐了一口血牙,当着邵准的面放狠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呜呜……”晏汀睁着泪汪汪的眼睛从邵准的怀里冒头。
邵准一笑:“我等着。”
晏汀一把抓住他手:“他刚刚咬了我,好疼好疼,呜呜呜呜……”
邵准轻轻拉下晏汀的领口检查伤口,裘逸轩确实是发了狠的,竟把晏汀都咬出血了,他将人背回琼华殿,在伤口上撒了白色的粉末。
“怎么了?”感觉晏汀在躲,邵准声音下意识放轻,“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