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惊诧
“是,儿臣领命。”
从御书房出来,周廷玉还一直在想此事。
正德帝乃一国之君,他手底下培养的暗探遍布全国,掌握的东西自然不是周廷玉可比的。
而沐王远在深州,周廷玉的手还伸不到那么远,沐王私自离开封地这事,他原先并不知晓。现在看来,有这么一处,那些想不通的事,也能联合起来了。
他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云层稀薄如丝,日光投射,片刻之间,他的眼眸就盈满水雾。
呵,这软刀子也能伤人呢!
……
杜文被捕乃是秘密进行,富阳长公主并未收到消息。
自那夜过后,已过七.八日,期间他们二人有过一次通信,杜文只道一切顺利,并未明说事情的进展。
二人合作多年,这点信任,富阳长公主还是愿意给予的,只是这两日她的眼皮一直在跳,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想了想,她还是提笔,又去信询问一番。
“芸娘。”
富阳长公主斜靠在榻上,染了丹蔻的纤白素手柔若无骨地搭在扶手处,整个人透了几分慵懒气质。
“扶本宫去书房。”
这信自然不会是富阳长公主亲自写,而是由芸娘代劳,芸娘乃是她的心腹,所有谋划,芸娘都是知情人。
包括她利用杜文一事,芸娘也是知晓的。信不长,三两句话芸娘便放下笔,将信交由给富阳长公主过目。
“嗯,你安排人送去吧!”富阳长公主捏了捏眉心,烦躁感却未曾消散,整个人都显得郁气十足。
“是。”芸娘恭敬行礼,不再打扰,躬身告退去办事了。
因万花楼出事,富阳长公主损失不小,她也没那个心思出门寻欢作乐,连日都在府中,处理各种消息。
这种不可控状况让她焦头烂额,现下的每一步走的都比较谨慎,自然无暇顾及宁川县主这个女儿。
宁川县主无心过问正事,一心只贪图享受,此时身处在长公主名下的温泉别院中,要多快活有多快活,就是富阳长公主派人来请,她也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听闻我那好母亲偷偷给我生了个弟弟。”宁川县主嗤笑一声,满眼嘲讽,“都这样了,还好意思舔着脸说最疼爱本县主,简直可笑。”
“也不知道是谁的孽种,光想想就觉得恶心。”
若说先前宁川县主还因为母亲的野心与谋算而热血沸腾,趋之若鹜。那么如今的她对此已无甚感觉,甚至她还希望此事早日被发现才好。
不然打着为她好的旗号,私下却是为了那孽种谋划,着实让她感到恶心。
想到这,宁川县主连享乐的心思都没有了,倏地沉下脸来,将手中茶盏往地上一砸,“呸!”
她锐利阴骘的眸光看向她最宠爱的护卫,冷声问道:“怎么样?人在哪里还没查到吗?”
“废物废物。”她整个人都很暴躁,不停在房中踱步,“去,再给你五日,若是还查不到,你也不必活着回来了。”
宁川县主这话说得一点情面都不留,护卫跪在地上,不敢反驳,恭恭敬敬应下,便告退继续查找去了。
为保住自己的小命,那护卫增加了一半人手,扩大搜查面积,最终要限定期限内,找到了孩子的踪迹。
“启禀县主,孩子有消息了。”那护卫露出久违的笑容。
“在哪?”
“容县。”
……
宁川县主大肆搜寻孩子的动作并没有故意隐蔽,故而他们寻到孩子被多久,周廷玉与富阳长公主两伙人都得到了消息。
富阳长公主气得砸了不少东西,第一时间命人去别院,请宁川县主回府。
接连好几次,人都没有回来。
“逆子,贱人……”富阳长公主着实没有想到孩子存在的消息回走漏风声,现在想遮掩,已是来不及了。
她命人备马车,亲自去了别院,正好在门口碰到扭着腰肢要出门的宁川县主。
母女俩横眉冷对,好似仇人般。
“呦,今儿母亲怎么有空过来,不宠信你那些小娇娇了吗?”
宁川县主已经猜到长公主为何而来,她也不怕,嘲讽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怎么,为了你那孽种儿子来的?”她轻嗤一声,继续挑衅道:“不知长公主有何打算,是打我骂我,还是想将您唯一的女儿灭口……啊……”
“孽障!”没等宁川县主把话说完,富阳长公主就先一步动作,一巴掌落到宁川县主的脸上,将人整个人打倒在地。
手掌火辣辣的,痛感越发清晰,将富阳长公主被怒火吞噬的理智重新拉了回来。
她胸膛因气起伏不定,右手微微发颤,看向宁川县主的目光有愤怒,也有失望。
“他是你弟弟,你……你怎么……怎么忍心对一个五岁的孩子下手?”
听到这等私密事,在场的随从侍女纷纷低下头,企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富阳长公主的怒火殃及池鱼。
“弟弟?呵呵……”宁川县主怒目回视,丝毫不肯退让,“我爹只有我一个孩子,他算哪门子的弟弟?”
“怎么,您心疼了?哈哈哈……”她捂着被打的脸颊,眼中有恨,一行清泪缓缓滑落,“那您可要赶紧去容县了,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他还有命在,哈哈啊哈……”
“你……你……”
富阳长公主捂着心口,被气到险些昏阙,母女俩僵持快一刻钟,她才平静下来。
冷声吩咐道:“将县主给本宫绑起来,送回长公主府,没有本宫命令,不得出房门半步。”
容县那边她已经派人过去了,希望还来得及。幼子出生,她没能尽到母亲的责任,心下愧疚,倘若这回幼子出了事,她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曾经捧在手心的女儿。
“放开本县……唔唔唔……”
“你最好祈祷瑞儿平安,不然,哼!”富阳长公主冷冷地看着挣扎不断的女儿,继续道:“不然,本宫绝不会轻饶了你。”
“带走。”推推搡搡之间,宁川县主被提溜上了马车,同乘马车的还有两个粗使嬷嬷,满脸横肉,直接将她按住,压根动弹不得。
母女俩的争执发生在别院门口,并不隐蔽,旁人或许不知道,可一直派人盯梢的周廷玉没多久就收到消息。
“表哥,你打算怎么做?”
方明舒双眸发亮,他日日在宫里当值,根本没有时间八卦,很多事都是后知后觉。
难得休沐,他跑来寻周廷玉玩,没想到却听到这么个消息,心中难免有些兴奋。
“怎么做?”
“自然是将她们扒皮抽筋了,还能怎么办?”周廷玉神情淡然,好似这事不值得注重一般,说出来的话,也是血腥狠辣。
“咦,表哥你又唬人,你想扒就能扒了?宫里那位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唯一的女儿不管做了什么,那条命都不可能丢。”
方明舒一脸嫌弃直接拆周廷玉的台,乐呵呵地八卦道:“那孩子真是长公主的?”
“嗯!”周廷玉白了他一眼,不耐道:“既然知道我什么都做不了,你还问那话?”
“孩子我已派人去接了,或许有了这个孩子,刑部牢房中的杜文会自愿说点什么。”
“嘿嘿,表哥,你好阴险。”方明舒笑得贱兮兮地,整个人侧坐椅子上,双腿高高架在扶手之上,毫无仪态可言。
周廷玉懒得搭理他,自顾自品着茶,表兄弟两就这么各想各的。
最后还是方明舒坐不住了,提出去英勇候府看看顾钧这个新郎官准备得如何了,还有三天便到婚期。
周廷玉点点头,“可,不过要先回王府一趟,接上元元一块回去。”
“行,那你回去接顾妹……呃……接表嫂,我先行一步去侯府。”
接收到周廷玉透着凉意的目光,方明舒舌头一捋,拐了个弯,尴尬地笑了笑,随即小跑着离开刑部,生怕周廷玉醋意大发,追上来揍他。
那仓皇逃窜的背影,着实搞笑,周廷玉就这么看着,最终无奈摇摇头。
他先遣长风回府传话,让顾若卿梳妆准备,他晚两刻钟回去接人一起去侯府。
英勇候府因为有喜事,下人们此时正忙碌着张灯结彩,装点府邸。
顾夫人更是忙得脚不沾地,方方面面都盯紧,顾宇这个“闲人”也被差使地团团转。
见方明舒过来,他倍感亲切,大声道:“老方你终于来了,快,帮我看看有没有挂歪。”
“哦!”
方明舒乖乖走过去,帮着挂好红绸,看着一府喜气整个人心情都愉悦许多。
“得了,你可别差使我,难得休沐一天,你行行好。”
两人都认识好几年了,顾宇一个眼神,他便知什么意思,忙表明立场,道:“我今日过来做客的,可不是来做苦力的。”
说着,方明舒冲顾宇眨眨眼,转头对不远处的顾夫人道:“婶子,一会儿表哥和顾妹妹也要回来。”
“真的?元元他们一会儿要过来?”顾夫人顿时喜出望外。
“嗯嗯,不过他们没有那么快到,估摸还要等两刻钟。”再等等,也差不多到了用晚膳的时间,正好还可以蹭个饭,这也是方明舒此行的目标之一。
“哎,行了行了,你跟小宇去松柏院吧!方才梁裁缝娘子送礼服过来了,估计钧儿正在试婚服,你俩过去看看,若哪里不合适,也帮着提提意见。”
“哎,这就去。”顾宇心下一喜,直接将手中红绸扔下,拉着方明舒跑开了。
交待完孩子,顾夫人又转身吩咐秀姑,道:“去一趟厨房,多加几个菜,再加一个汤,今晚让他们三用了晚膳再回府。”
“奴婢这就去。”
第58章 私生
申时末,周廷玉夫妻俩才姗姗来迟,侯府的管家申叔早已等候在门口,看到王府马车,他连忙笑盈盈地迎上去。
“老奴见过王爷王妃。”他恭敬行了大礼。
“申叔快快免礼,都是一家人。”顾若卿虚扶了他一把,“您老等了多久了?”
申叔年轻时是顾广琛的左膀右臂,后来受重伤,身体素质大大下降,无法再上战场,这才退居幕后做了管家。
他无子无女,为侯府操心了大半辈子,自幼就很疼爱他们兄妹四个,他们也很敬重申叔,将他当家人,以后侯府也会给他养老送终。
“不久不久,刚刚好,夫人在府中等着你们呢!王爷王妃快请进。”
入府的路上,顾若卿还问了许多府中事,申叔都一一回答了,主仆二人聊得很是欢快。
周廷玉牵着顾若卿的手,没有插话,却听得认真,被忽视也不恼。
申叔不便入后院,顾若卿便让他忙自己的事去了,剩下夫妻二人一起到正院,给顾夫人请安。
待顾广琛回来,一家子开开心心吃了一顿饭,戌时二刻晚宴散去,周廷玉夫妻和方明舒才离开侯府。
夜色渐深,路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了,马车轱辘倾轧地面,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回响在空寂的街道上。
困倦袭来,顾若卿打了两个哈欠,杏眸不禁浮上水光,整个人懒懒的,不想说话,也不想动。
“困了,就眯上眼睛睡会儿。”周廷玉将人搂入怀中,让顾若卿靠着他睡。
顾若卿也不客气,整个人倚在周廷玉怀中,闻着男人熟悉的味道,没多久就睡着了。
连什么时候回到床榻上都不知晓,周廷玉也没有叫醒她,等她睡醒,已是第二天天明。
……
周廷玉派出去的人速度很快,一来一回也就三日时间,富阳长公主的私生子就被他们带回到盛京城。
他们一路上都很小心谨慎,富阳长公主和宁川县主拍过去的人都没有见到孩子,匆忙回来复命。
得知孩子不知所踪下落不明,富阳长公主气极,将那些人全部发落了,又另安排人手,大肆搜寻。
此事甚至传到宫中太后的耳中,太后连声道“糊涂”,当即遣人宣富阳长公主入宫,将其大骂一顿。
孩子在周廷玉手中,正德帝得知此事后,只告诉他莫要伤了孩子,其他的并未多言。
“去,提审杜文。”周廷玉食指轻击桌面,若有所思,“把那孩子也带过来。”
杜文此人却是有些能耐,是个心智坚定的硬骨头,就是用迷药,也很难挖出什么来。
周廷玉调查了定国公府败落前的情况,也调查了杜文在深州的过往,明白此人不简单,用孩子威胁他,手段虽是卑劣了些,但也好过举步维艰的僵持。
只是这种方法是否奏效尚且还是未知数。
杜文被关在刑部牢房最里面的一间,那里也是最阴暗的位置。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面色苍白憔悴,浑身脏污,头发散乱还沾着茅草屑,狼狈不堪已没了初见时的从容。
他瞥了来人一眼,没有理会,依旧低着头蜷缩在墙角。
“杜先生,又见面了。”周廷玉看他那样,也不恼,狱卒打开牢门后,他缓步走进去,淡淡的开口。
若是平时对待别的犯人,他是绝对不会主动开口,只是杜文不同,而且周廷玉有信心在今日攻克此人,先铺垫一下,总没坏处。
如他所料,杜文依旧没有反应,好似铁了心不吭声。
“主子,人来了。”长风将怀中的孩子放下。
周廷玉看了孩子一眼,小小一团,怯生生的,一下子见到那么多陌生人,还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孩子眼中满是惶恐和不安。
他撇撇小嘴,泪水盈满双眸,小手不安地揪着长风裤腿,小身子紧紧贴着长风的腿,警惕地望着周廷玉,眼泪无声滑落害怕到哭,却又不敢发出声音,看上去可怜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