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掌印后——文杉雨
时间:2022-06-23 08:04:57

她微微仰起头,眨了眨逼回眼中的泪,“我一直想不明白,那么爱我的父皇,为何突然之间如此冷心冷情,你记得吗,我在这含元殿前跪了许多次,都没能见你一面,父皇你可真绝情啊!”
“你不能怪朕,朕也是真心实意的宠爱你们母女,可你母妃居然骗朕,她居然敢留下靖泓的血脉,她明明知道朕有多讨厌靖泓……”
安庆帝越说声音越小,神情恍惚,似乎是陷入了回忆。
父皇有那么多儿子,可他眼里除了靖泓外,再看不大旁人,无论他为父皇分了多少忧,他还是看不见。
自己的母亲就是深宫籍籍无名的贵人,靖泓的母亲就是受尽宠爱的贵妃,一字之差,地位却千差万别。
父皇对靖泓母子的偏心,简直令人发指。
所有被冷落的皇子后妃都想置那对母子于死地,只不过只有他敢付诸行动而已。
靖渊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想到此处,靖渊反而镇定下来,缓缓道:“没错,你没有资格怪朕,靖泓当年就被朕的父皇捧在心尖上,他少时读书犯了错,受罚的都是他的下人,而我们其他人,犯错了皆要亲自受罚,偏心偏到这个份上,谁不恨他?”
“你是靖泓的女儿,却冒充成朕的女儿,无形中受尽了朕所有的宠爱,凭什么你们父女两都要如此被偏爱,朕不许!”
他这样的话,根本就是无理取闹,芷兮听了简直不敢相信。
面对说这些话的安庆帝,芷兮觉得自己也不必说其他的废话了。
她开门见山道:“父皇,您是不是觉得现在舌尖已经开始发麻了?”
安庆帝舌头动了动,果然感觉有些笨重,他心下悚然,眼神充满戒备的望向芷兮。
“再有一个时辰,您就完全说不了话,也动不了,每日只能躺在床上,吃喝拉撒全需要别人贴身伺候……不过您毕竟身份贵重,伺候您的人多的是。”
“在您彻底说不了话以前,儿臣想求您一道旨意。”
“什么旨意?”安庆帝额头已经出了冷汗,浑身更是止不住的颤抖,他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她给胁迫了。
芷兮起身,敛衽跪下,一字一句道:“请父皇下令,将皇位传给女儿!”
安庆帝闻言倒抽一口冷气,便即脱口而出:“你做梦!”
“那您想把皇位传给谁呢?刚被您下令幽禁的大皇兄?前不久被您斥责没有继位资格的二皇兄?还是我那只会感情用事的大姐?”
芷兮唇角挂上了讽刺的笑容,“父皇,您没有可以传位的人了,再不然,您就得传位给宗亲了。”
安庆帝刚想说自己就是要把皇位传给宗亲之子,芷兮又道:“只不过,您要是传位给宗亲的话,也不知道张贵妃肚子里的孩子,将来能不能平安长大,江院正可说了,贵妃腹中胎儿,有九成的可能是个男胎呢。”
“你什么意思?”听到贵妃肚子里孩子是男胎,安庆帝无疑是高兴的,可这高兴很快被现实冲淡,他总不能将皇位传给一个还未出世的婴儿,那无疑是将贵妃母子推进火坑。
他是真心疼爱贵妃,也是真心的期盼她腹中胎儿。
连安庆帝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对贵妃的偏爱,一如当年他的父皇对靖泓母子的偏爱。
“父皇,您可以同时下两道旨,一道传位于我,另一道,则立贵妃腹中胎儿为将来的太子,待他成人后,女儿便会退位于他。”
安庆帝道:“朕凭什么相信你?”
殿外有说话声响起,芷兮缓缓笑道:“就凭您没得选择。”
话落,高永文在外道:“陛下,公主,左丞相与封将军求见。”
安庆帝并未出声让他们进来,然而转眼间,两位白发丛生的老人已经端正的迈了进来。
他们一文一武,是如今大靖朝堂上最有分量的两位。
两人走近,朝着榻上的安庆帝跪下,口中齐呼:“请陛下传位于平阳公主!”
安庆帝目光从门口转到芷兮的脸上,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怎么可能?”
芷兮只道:“十八年后,待贵妃腹中胎儿成人,女儿就会传位于他,请父皇放心。”
安庆帝沉默了看了他们许久,终于妥协,他看向高永文,讽刺道:“高公公,朕还能使唤动你吗?”
高永文默不作声的上前跪下,安庆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事已至此,他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安庆二十年正月,安庆帝病重不能自理,遂下旨将皇位传给皇五女平阳公主。
二月初,贵太妃产下一男婴,女皇下旨,册封刚出生的皇弟为皇太子。
至此,皇位更迭正式完成。
 
第88章
 
女皇登基后,改年号为安顺。
这一举动,立即引起朝臣的纷纷议论,毕竟他们都还记得,不久之前,太上皇刚让人重新审理了安顺侯卫英的谋逆一案。
安顺侯卫英,陛下定年号为安顺,这到底是不是陛下有意为之呢?
很快,他们就发现,陛下是有意为之。
安顺女皇登基当日,就下令将平阳公主府的门匾摘下,换上安国公府门匾。
彼时朝中还没有安国公,所有人都在等着看陛下将这个本朝第一个国公爵位赐给谁,果然,还是安顺侯。
女皇追封安顺侯为安国公,爵位由活着的卫元廷承袭,往后世袭罔替,大靖皇室子孙后代不得随意褫夺,可见女皇对安国公府的看重。
尤其是那新的安国公,卫元廷。
所有人都知道,卫元廷就是冯奕,就是那个让他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好几年的司礼监掌印冯奕,是他们恨不得立即拔出的眼中钉肉中刺,可是现在这颗钉子这根尖刺彻底拔不掉了。
瞎子都能看出来,女皇对卫元廷的维护之心。
朝臣们愤恨之余,也做不了别的,只盼着这位女皇陛下对卫元廷的宠信不要超过太上皇。
安顺元年二月十五,含元殿。
闻人萍与红缨伺候芷兮脱下内务府为她特地赶制出来的龙袍,换上一件家常的衣裙。
闻人萍道:“陛下,车马已经备好了。”
芷兮点一点头,侧首问道:“他还不知道吧?”
“那日陛下登基,礼乐震天,大人在天牢也听见了,不过他以为是大皇子登基,倒是没有起疑,只问了一句公主是否安好就没再说什么了。”闻人萍将王奇告诉她的转告给芷兮。
“那就好,暂时先瞒着他。”
闻人萍与红缨对视一眼,均是不解,红缨便道:“陛下,您如今已经成为陛下了,也有了保护冯大人的能力,为何还要瞒着他?”
芷兮苦涩的笑了笑,无奈道:“若他知道我当了皇帝,他是绝对不会散去一身功力的。”
她目前想到的唯一能够延长他的性命的办法,便是将他一身功力全部化掉,再日日浸泡于她调制的百毒汤里,如此,也许能让他多活几年。
这一切,都只能是在他知道自己后半生完全无忧的情况下,可她如今当了皇帝,便不可能无忧,且还会伴随着各种各样的危险,这种情况下,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成为她的累赘。
所以只能瞒着他。
须臾,外头宫女来报,说封霆已经到了。
芷兮浅浅叹息了声,道:“走吧,去天牢。”
红缨闻人萍等一众随从都止步于天牢外,芷兮只带着封霆进了天牢。
踏上天牢外的台阶时,封霆伸出手臂,笑嘻嘻地道:“女皇陛下,我扶着您。”
芷兮看着那截手臂,又看一眼他随时随地都在笑的面容,脑海里想的却是天牢里那个她即将要去见的人。
冯奕大概是知道自己不爱笑,所以才给她预备了这么一个爱笑的夫君吗 ?
“不用了,朕自己能走。”
思绪回笼,芷兮轻轻摇头,淡淡说道,她并不想搭其他男人的手臂。
封霆笑容透着狡黠之意:“陛下,您不是要气一气里头那位吗?”
芷兮一愣,心道也是,冯奕让她嫁给别人的这口气,她可还没消呢。
她抿了抿唇,纤纤玉手搭在封霆的臂膀上,一同拾阶而上。
王奇很快迎了上来,哭丧着一张脸,为难道:“陛下,您总算来了,再不来,奴才真怕干爹会闯出来。”
“怎么他想逃狱吗?”芷兮不由纳罕,他不是在天牢里待得挺自得吗?若不是他不肯逃狱,自己也不会费劲心思登上帝位。
王奇道:“那倒不是,只是干爹每次问及您的状况,奴才只能说您安好,怎么安好却说不上来,久而久之,干爹似乎起疑了。”
芷兮“嗯”了声,道:“知道了,你去安排人手,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得接他出去了。”
王奇闻言总算是松了口气,应了一声便退下去安排了。
牢房内,冯奕已不复初入狱时的怡然淡定,他浑身都透着一股焦灼的气息,此时正不停的在牢房内走来走去,紧蹙的眉眼诉说着他心里的担忧。
听到平缓的脚步声后,冯奕立即回头,一眼就看到了翩然而来的芷兮,他声音不自觉带上了笑意,“公主……”
芷兮身穿一袭鹅黄色宫装,裙摆处绣着几只蝴蝶,走动间,那几只蝴蝶似乎都要翩然起飞,晃晃悠悠飞到冯奕的心上。
他紧绷了许久的心神总算松懈下来,不由舒了口气,小心翼翼关切道:“公主,你还好吗?”
“自然,本宫好的很。”芷兮在牢房外站定,立即有狱卒上前要打开铁锁,芷兮却摆摆手制止,声音有些清冷。
她的态度太过冷漠,冯奕微微一愣,面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
他稳了稳心神,双手不自觉的握住牢房的铁栏,用低沉暗哑的声音问她:“新皇登基,可有为难公主?”
芷兮嗤笑一声,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为难本宫做什么?本宫又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冯奕:“……”话是这样说没错,公主为人善良,相信无论是哪位皇子登基,都不会为难公主,他这么问,也不过是想亲口听她说一句她没事,她很好罢了。
可公主今日怎么如此的冷漠?
她用不带任何温度的声音同他说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利刃,插在他骤然缩紧的心口处。
冯奕抿了抿唇瓣,只觉心底苦涩一片。
芷兮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中酸涩之余又多了几分满足,怎么,你能说出让我嫁给别人这样的话,居然还受不了我冷淡的态度吗?
她就是想让他也尝尝难过是什么滋味。
“对了,你之前不提议本宫嫁给封老将军的孙子封霆吗?”芷兮舒了一口气,故作镇定道。
冯奕抬起眼睫看她,便听得她又问:“你现在还是这样想的吗?”
“是,封霆是个好人,公主嫁给他,此生该当无虞了。”
他连片刻的犹豫都不曾有,就这样自以为是的说出了为她好的话。
也许是如今身份不同,芷兮觉得自己比原来更容易生气,冯奕这话一出口,她便轻轻攥紧了拳头,当下语气变得更为恶劣。
她猛地抓过身侧的封霆,将他往前拉了拉,挑衅道:“你的眼光的确不错,封霆的确很入本宫的眼,他已向陛下求婚,陛下也应允了,本宫也打算嫁给他,不过……”
芷兮略微停顿了下,从腰间锦囊里拿出一颗药丸递了过去,淡淡道:“本宫想让你服下这颗药,它……”
话音未落,冯奕已经伸出手拿过药丸,没有丝毫的迟疑就放进自己口中,高耸的喉结滚动了两下,药丸已经被他吞入腹中。
这一举动,不止芷兮,连封霆都看得有些目瞪口呆,他连这药是什么都不问一句吗?
芷兮将这话问出了口,冯奕只笑了笑,回道:“反正公主不会害臣。”
“哼,那你错了,服下这颗药,你一身的功力都会散尽,以后也就差不多是个废人了。”芷兮立即沉声反驳。
冯奕微笑着道:“只要是公主赐给臣的,臣都甘之如饴。”
封霆浑身不自觉的抖动了下,心中不住嘀咕:这可真肉麻啊!
他的动作吸引了冯奕的注意力,那双黑漆漆的眸子看过来时,封霆脸上的笑突然有些绷不住。
封霆:“……”
他敢发毒誓,冯奕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祖父和父亲看他的眼神,典型的大人看无知小孩的眼神。
但他突然又想到今日自己走这一遭的目的,便又大着胆子伸出臂膀,揽过怒容满面的芷兮,果然冯奕沉静的眸子显出了几分凌乱嫉妒。
封霆扬了扬下巴道:“看什么看?”
“你若敢让公主伤心,我做鬼也会去找你!”
封霆:“……”听听,这冠冕堂皇的威胁……封霆“啧”了声,心说那你还是先找自己吧。
眼见冯奕眼底的嫉妒都快要溢出来,却还强撑着说出威胁人的话,封霆嘴角不可自抑的抽了抽,揽着芷兮转身,故意说的很大声:“公主,咱们走吧,这天牢里阴森森的,待久了对身体不好,以后还怎么给我生漂亮的小孩啊。”
话音刚落,封霆听见身后有闷响,若他没猜错,那是拳头与坚硬墙壁碰触的声音。
芷兮还沉浸在愤怒中,冷静下来时,人已经出了天牢。
她瞥一眼封霆:“还不松手?”
封霆收回手,退后两步咧着嘴笑了笑,“陛下恕罪啊。”
说罢神情又严肃了几分,问道:“陛下,我的婚礼,一定要等里头那位好起来吗?他这一睡谁知道什么时候能醒啊?”
芷兮斜眼看他,斥道:“你急什么?红缨答应你了?”
“还没有……”封霆神色突然有些落寞,“她一直说我是个登徒子,一次好脸色都没有给过我。”
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芷兮便安慰道:“慢慢来吧,谁让你第一次见她时给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呢?”
封霆:“……”
那他那会儿也想不到自己会喜欢上她啊。
天牢内,芷兮的身影早就看不见了,冯奕却还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离开的方向。
她与身旁的封霆站在一起,看起来是那么的般配,俨然一对天造地设的金童玉女,这也正是他所希望的,只是,为什么他这心里,会这么难受呢?
将自己心爱之人推给别人,原来是这种感觉吗?
冯奕身子渐渐无力,整个人虚软的滑倒在地,意识溃散之际,他想起来那日公主对他的吻,以后,她也会那样去吻封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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