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寄蓉直截了当的抹了把唇,嫌弃之情溢于言表,裴尧瞧着狠狠扎了下心,恨不能把人扔床上弄死。
“你是不是非要逼死我才肯罢休?”她受不了这么拖沓,现在满肚子的官司不知道该如何断,唯一的念头就是逃离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
裴尧难得冷静,眸光沉沉,“我说过,给我生个孩子,就放你走。”
又是孩子?
他到底拿孩子当什么?
随随便便说生就生的?
再说,她实在抵触敦伦之事,上次的阴影还在,总感觉再来一次就会死。
“那不可能…”俞寄蓉有些歇斯底里,再好的脾气被圈这么些天也疯了,抓住他领口往下拉,瞪向他的眼眸烧的跟烫火的炭,她不好受,就也不想让别人感受。
低头冲着他锁骨咬下去,她用的力气很大,几乎瞬间就冒了血。
裴尧本能动作抬起手,却在靠近她肩膀的地方猛地停顿下来,倒吸一口凉气生生忍耐着。
纯白色的衣领沾染了血色,映出男人一张俊脸更加清冽魅惑,姨母当年便是名满京城的大美人,姨父更是谦谦君子,裴尧取二人之优,只是平日里积威甚重,所以让人忽略了他的英俊。
咬出血后,俞寄蓉松开他抬起头,“我恨你…”
他根本不是那个小时候哄她的尧哥哥…
裴尧同样低头看着她,手掌贴在她后腰上,浑身都叫嚣着要了她,可,他害怕这种痛恨的目光,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叹了口气,没说话,让其站稳了,拂袖离开。
连续几日,俞寄蓉都在老夫人旁侧侍疾,起早去一趟,听她说几段胡话,下晌回南冠居刺绣,隐隐的平静下,暗藏汹涌。
这日风大,甫一出门就被吹的鬓发乱飞,耳坠子正好刮了头发,秋白整理的时候有些疼,眯着眼睛似乎积了泪,远远的听见有个姑娘奔过来,一把抱住她胳膊喜悦的道,“蓉儿姐姐,我来看你了…”
莺莺?
她眼前一片雾似的模糊不清,不等秋白松开就拿手去揉,待看清了人,才高兴的回搂她,“莺莺,你怎么来了?”
“不止我,还有三姐姐和六姐姐,大表哥也来了呢…”莺莺抱着她胳膊直转圈,“我可想你了呢,正好大表哥来京任职,我们便一起过来,待准备好宅子,祖父祖母也有可能过来的。”
这意思是要从涿州搬到京城?
盛三姐和盛六姐相继过来,和她说起话来。
先带着几位姐妹去拜见老夫人,盛家与裴家一贯没什么来往,老夫人又病重,只让俞寄蓉好生招待,便把人撵了出去。
俞寄蓉本想把人带回清漪院,但那里一直没人收拾,且承德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只能进了南冠居。
莺莺第一次来,瞧什么都新鲜,左看看右看看,嘴上不停歇,“表哥的院子好大啊,还有湖,那后面的樱花开的好漂亮…”
南冠居前是梅林,后是樱花,湖水清澈,站在高处远眺,很是壮观。
能在京城里住在这样的院落,崇阳王府是一独一份。
俞寄蓉始终跟着莺莺,没注意身后盛六姐阴沉的面目。
她进门便发现了端倪,一楼待客之处的东暖房里有熏笼,旁侧挂着件长长的女式束腰,二楼屏风后的罗汉床上铺着绣棚,炕桌下散落的零碎针线,还有萦绕在内室里淡淡的玫瑰香,这是俞寄蓉身上的味道,她住在这儿。
安顿好了她们的住处,承德进门低声禀报,“姑娘,世子爷今日被圣上留宿宫中,不回来了…”
自从那日撕破脸,承德便每日夜里来汇报上一句,大多时候俞寄蓉都懒得听,旁边莺莺却不知,俏皮的捏了下她的手指,“姐姐,裴尧表哥好宠你啊,晚归还特意跟你报备呢…”
俞寄蓉失笑,这算哪儿门子宠…
轻轻拍了下她肩膀,“胡说八道什么,你这丫头净会编排人…”
莺莺挨着她睁着双水润的眼,一眨不眨,“姐姐,我瞧着你不喜欢裴尧表哥?他那么好,你怎么会不喜欢呢?”
她表现的太明显,想来有眼睛的都能看明白,没法否认,她也不想否认,“嗯,我们之间不可能的,你知道他以前多恨我,而我,也恨他…”
最后几个字轻飘飘的,却掷地有声,吓了莺莺一跳,“蓉儿姐姐,你说什么呢?”
俞寄蓉反应过来,一下子从糟糕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算了,不说这个,睡吧。”
莺莺疑惑,却也识趣的没有再问,转个身兴奋的转圈,“我真的能在这儿睡?”
南冠居是裴尧的地盘,从未接待过外客,除了俞寄蓉,还真的没人留宿过。
俞寄蓉不知那些,拉着莺莺上了床,蒙上被子说起悄悄话。
她很喜欢莺莺,孩子性格,干净纯粹…
最近憋疯了,怕再这样下去她会想自杀,这样活着不如死了,还好,莺莺来了,她像个小太阳,把人照暖…
第69章 感谢小天使订阅
柳绿桃红, 早莺争暖树,一片荼靡…
粉白色的花碎碎的被风拂开,因着老夫人还病着, 不好大肆喧嚣, 只能在南冠居外小小的准备了个接风宴, 俞寄蓉算是主人,怕招呼不周, 一直忙来忙去, 莺莺就围在她身后转悠, 嘴里一贯的不停歇,“裴尧表哥今天回来吗?”
盛家在京中残存的势力并不多,裴尧准备让大表哥全面接手,从宫中出来, 又被于帧拉去,头疼欲裂的听他说话。
最近太忙了, 针扎一般的疼痛中突兀的浮现出那个女人的模样,再等等, 等京中情势更加稳定,他就卸甲归田,她想去哪儿便去哪儿, 大不了他一直跟着就是, 外面太危险了…
搓了搓手心, 让痛感缓过劲儿,旁侧的盛大郎推过来一杯凉茶,“刚才小厮来说,俞姑娘在府上准备了接风宴,世子爷准备回去吗?”
这算一种隐秘的刺探, 盛大郎在评估这位俞姑娘到底在裴尧心中有几分重量。
裴尧还未说话,于帧反应过来,蹭的站起来扯起郑璟,对着裴尧道,“正好我们也去,好久没放松放松了,来人,把后院那几坛酒挖出来,还有青梅子酒…”
裴尧感觉头更疼了,盛大郎不明所以,郑璟则把目光放在于帧拉着他的手腕上,眼底的冰凌似乎消融了一些…
盛三姐笑着和盛六姐下棋,边听着莺莺叽叽喳喳的声音,俞寄蓉几乎句话都回复,两人凑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孩子性格…
盛六姐下了一颗白棋,也问,“裴尧表哥真不回来吗?”
“已经派人去请了,咱们再等等…”
一盘棋还未下完,就听月亮门那边传来脚步声,须臾,几人露出身影…
听见身后莺莺的惊呼声,俞寄蓉才回头,猛然看见裴尧,瞬间心慌,随即就是一股怒火,眼神在他身侧转了一圈,将情绪压下,承德那边已经安排好,几位姑娘上前见礼。
这里边于帧的地位最高,作为皇子,他是一丁点儿的架子都没有,眼神澄澈,幽幽的望了眼俞寄蓉,存着特别的意味,他可是听说过裴大世子是怎么惦记着这姑娘的,出嘴就是调侃,“哎哟,这位就是未来的世子夫人吧?”
世子夫人几个字像火种一般,让几个人都炸开了花,尤其盛六姐,她的手指甲都扎进了肉里,疼痛让她面目全非。
俞寄蓉今日穿的很素净,虚拢着的腰身盈盈一握,几人之中身形最为高挑,此刻面容冷清清的,眼底没有丝毫温度,淡淡回了句,“六殿下莫要道听途说。”
裴尧始终盯着她,两人对视的目光如炬如火,后侧的郑璟抿了下唇,抬起眼扫了下俞寄蓉。
莺莺看不清这些硝烟,凑过去想拉裴尧的胳膊,娇俏俏的道,“表哥快过来,蓉儿姐姐刚刚还说你不回来了呢,我特别失望…”
裴尧发出一声讥笑,瞥了眼她,轻叹一句,“是吗?”
这个女人胆大包天,还敢这么嫌弃他,欠收拾。
男人看过来的目光有如实质,俞寄蓉心尖缩了下,随即压抑下去,可没多久,又用余光去瞥他,眼中满是红血丝,浑身笼罩着疲惫,肯定是没有休息好,她是回程时才知道他有失眠症的,承德说自从姨父姨母去世,他就得了这种病,许多年都没有改善,垂下眼,莫名的堵了下。
男女分席而坐,春光浪漫,花枝簌簌,酒香漫开来,于帧小声和郑璟说话,递过去一杯青梅子酒。
盛大郎这边和裴尧继续商谈后续,旁侧盛六姐拂开袖子斟酒,眼睛一刻不离裴尧。
盛三姐笑意温柔,和俞寄蓉解释说,“六妹小时便喜欢黏着裴尧表哥,你不知道,裴尧表哥特别温柔,尤其对我们几个妹妹,那时候为了给六妹妹取树上的风筝还摔了下去,吓的我们都哭了…”
听她这么说,俞寄蓉感觉胸腔里更堵了,眼眶也酸,原来,他小时候对谁都好,偏生她惦念了好多年,混账东西…
盛三姐的话还在继续,感叹道,“一晃我们都长大了,再也不是小时候那副模样了…”
莺莺是体会不了其中的酸涩,兴致勃勃的拉着她们的手晃荡着酒瓶子,“这是六殿下带来的青梅子酒,清冽醇香,宫廷玉液啊,姐姐们快尝尝…”
那边裴尧喝的烈酒,浓烈入喉,刮的他嗓子疼,却迅速热了心肠,滚烫烫的滑落到四肢百骸…
青梅子酒酿起来很费劲儿,调配不均会有股苦味,盛三姐轻呷一口,连连称赞,弄的俞寄蓉也心痒起来,本来烦躁呢,接过来喝下一大口,淳淳的梅子香馥郁,后味甘甜,确实好喝。
自顾自的依偎着喝酒,那边热闹起来,盛六姐取了古筝坐于凉亭下,铺着厚厚的绒毡,为了挡风围的纱帐徐徐飘扬,半遮半掩的露出女子姣好的面容,筝声悠扬动听,是一曲霓裳赋。
俞寄蓉小时候被母亲逼着学过古筝,可小小的人儿坐不住,便总是偷懒,父亲疼她,偷着放她出去疯玩,倒是弄的如今一样都拿不出手。
莺莺随后也去弹奏一首,较为欢快悦耳的,待她走下来,盛六姐突然说,“蓉儿姐姐也去弹一曲吧?”
女儿家几乎都会古筝,于帧歪着和郑璟碰酒杯,闻言看向裴尧,见他沉默着,心中猜测这个老顽固肯定是想听,初初上战场时,他是最不服裴尧的,哪个武将扎营的时候还要顾着两条鱼,嘿,就让他碰上了,裴尧待那两条鱼简直供成祖宗了,后来才从承德嘴里套出来话,原来是女人送的,唉呀,痴情种,痴情种啊…
俞寄蓉还未说话,盛三姐站起来解围,“别弹了,咱们来玩行酒令吧…”
行酒令有彩头,另设的惩罚,几人轮流用前一个人诗句的最后那个字开头,很简单,盛六姐特意坐在裴尧身侧,男男女女围成一个圈,裴尧的正对面是俞寄蓉,她喝了酒,慢慢上了头,脸颊潮红着,眼尾一缕粉。
开始俞寄蓉还能应付,越往后越难,说过的不能再说,便停住了嘴,惩罚是喝酒,利落灌下去一杯,继续开始。
玩闹着,到了黄昏时分,木梨桌面上的鎏金铜灯点燃着,暖黄的灯光萦绕在周遭,于帧见郑璟醉了,起身搀扶着人告辞,盛大郎还有事,和裴尧低低的说着什么,盛三姐还在应对着莺莺,她说什么也要学下棋,俞寄蓉独自喝着酒,指尖搭在膝盖上画着圈,眸光扫着盛六姐。
今天她的目的太明确了,就是奔着那个男人去的,其实这样不是更好吗?裴尧想成亲,她不想,这不上赶着有人想吗?裴尧想生个孩子,她不想,这不另有其人想生吗?
反正自己不想干的,别人想,她又何必纠结,最好的结果就是那个男人大发善心,放了她走…
莺莺喝的也多了,俞寄蓉扶着她回去,洗漱后,见秋白进来,“姑娘,世子爷请您过去一趟…”
深更半夜的,她才不去。
“不去,锁上门。”莺莺还在呢,她就不信那个男人敢过来。
秋白又说,“世子爷喝多了,只是想让姑娘送过去一碗醒酒汤。”
俞寄蓉听出来话里的不对劲,但没细思,“谁来说的?”
“承武正在外面等候。”
俞寄蓉没招,低头看了眼自己穿的寝衣,之前做的小衣小裤微微透出来,莺莺昨夜瞧了喜欢,非也要一套,还没来得及做呢…
转身去了衣橱前,披件办旧的青蓝色的束腰春裳,长发简单用青色穗子拢了下,越过屏风。
承武说话很直接,“世子爷头疼,请姑娘送一碗醒酒汤去。”
说罢便离开了,秋白忙在身后道,“醒酒汤已经让宛白去取了,姑娘可先往前院去。”
裴尧宿在前院书房,这条路倒是静谧,俞寄蓉满心的不愿,刚过水榭,见前面坐着个虚虚的影子,这大半夜的,谁在那儿?
古筝声温温婉婉的泄出来,俞寄蓉也绕过去,竟是盛六姐?
见到她来,盛六姐收敛情绪,轻唤了声姐姐。
“这么晚了,还不睡?”毕竟她是客,俞寄蓉礼貌询问。
“睡不着,趁着月色朦胧,便来这桃花林中弹弹琴解愁闷。”她声儿浅浅的,还带着股忧愁。
俞寄蓉突然就明白她愁的是什么,忙说,“正好世子爷要喝醒酒汤,你帮我送过去吧?”
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干柴烈火一烧,不就水到渠成了?
太好了,赶忙回身吩咐秋白,“你去看看宛白过来了没?”
秋白还没反应过来,默默的后退。
盛六姐也没反应过来,暗自猜测,她会这么好心?会不会是陷阱?
“你不是想接近世子爷吗?正好这是个机会。”俞寄蓉没打算遮遮掩掩,这事说开了,以后好利用。
她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对面的盛六姐也在权衡,盛家这么多姑娘,她必须脱颖而出,做这个崇阳王世子妃。
“为何要这么做?”盛六姐还在怀疑。
俞寄蓉无声的撇了撇嘴,为何这么做?因为那个男人就是个混账王八蛋,谁爱要谁要,反正她绝对不会嫁给他。
第70章 感谢小天使订阅
书房中分格琉璃的立式屏风将内室一分为二, 裴尧倚靠在椅背上,手指捏着眉心,眼睛闭着, 浑身疲乏, 他已经好几日没有睡过个正经觉了, 偏生回来发现俞寄蓉让莺莺住进了南冠居,闹的他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