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栖——承流
时间:2022-06-25 07:06:26

  他略想了想,“今日扰了老百姓吃饭,是我没说清楚的过错。待饭后,你们两个,挨家挨户去道歉。”
  他指了指刚才打头阵的两个侍卫,并道:“并且,每家赠银一两,作为赔礼。”
  侍卫们拱手道:“是。”
  这活计能干。
  给人家送钱,不仅不用挨打挨骂,还能得到感激。
  何乐而不为。
  沈柔跟在他身后,眼睁睁看着他这邀买人心的手段,将掌柜的和门外看热闹的围观百姓们,感动的热泪横流,一时无言。
  不得不说,他这么一弄,将来那位周太守的日子,肯定就不好过了。
  卫景朝暼了掌柜的一眼,“找一间干净的雅间,上些你们凉州特色美食,尽快。”
  掌柜的马上应下,亲自带着他们去楼上的雅间。
  不过一会儿,雅间的桌子上,便摆满了美食。
  拔丝洋芋,羊肉泡馍,砂锅豆腐,凉州拨鱼子,醪糟鸡蛋,烤全羊等等,皆是凉州城特有的食物。
  卫景朝侧目看了眼楼下围观的人,缓缓道:“掌柜的,继续开门做生意,别因我一人耽搁了大家用膳。”
  掌柜的连连点头。
 
 
第43章 
  饭菜到了眼前,喂到了嘴边,这人还能面无异色收买人心。
  这本事,的确不俗。
  沈夫人到此刻才忽然发现,若是卫景朝想糊弄她,欺骗她,有的是办法,有的是手段。
  凭他的心机手段,撒个天衣无缝的谎,骗着她心甘情愿将沈柔送到他身边,甚至感激涕零,根本不是难题。
  可是,他却选择了最冷漠也最犀利的方式,冷言冷语揭开血淋淋的真相,让她彻彻底底认识到,他们夫妻,到底怎样伤害了自己的孩子。
  让她知道,她的柔儿,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到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想通此处,沈夫人按了按生疼的心口,缓声道:“柔儿不喜羊肉。”
  卫景朝的目光,落在餐桌正中的烤全羊上,又看沈柔一眼,问她:“不喜欢?”
  沈柔小心翼翼点了点头。
  卫景朝没说什么,以目光示意身旁的侍从,让人将那个菜撤下去。
  随即,才开了口。
  他的语气波澜不惊的,并无多少情绪,“以后若有不喜欢的,只管与我说,不必迁就。”
  他想起不久之前,从京城到西北,一路上的饮食越来越不同以往。
  这一路上,他们吃过两次纯羊宴。
  沈柔也面无异色地与他们一同吃,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与难受。是以,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她是不喜欢的。
  那么以往他们一同用膳,又有多少,是她不喜欢的?
  如今她尚且不肯说,何况以前呢?
  卫景朝面色未有改变,只一双眸子,神色越发沉如浓雾。
  沈柔眼珠微微转动,道:“我知道了。”
  卫景朝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无声叹息。
  卫景朝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的。
  都说凉州美食无人不爱,他咽进口中,却只感觉,舌根又苦又涩。
  像是吃了满满一大碗的黄连。
  待饭后回到都护府,沈夫人被安排住进了,昨日卫景朝命人特意收拾出来的清幽小院。
  那院子清净,不大却精致,又搬去了一些平南侯的旧物做摆设,如今,给平南侯的夫人住,再合适不过。
  卫景朝没有心情亲自去送沈夫人安置,只命了侍女领她过去。
  然后,眼睁睁看着沈柔就没搭理他,蹦蹦跳跳挽着母亲的手,一同去了主院。
  卫景朝侧目看着她的背影,心底堵的厉害。
  她装的温柔乖巧,却半点都不在乎他。
  沈柔陪着沈夫人待到深夜,才不情不愿地回来,进屋时,还带着不满。
  卫景朝隔着门帘子听见她小声的抱怨,“我为什么就不能陪我阿娘睡?干什么非要催我回来?”
  踏歌赔笑:“姑娘,您换洗的衣衫都在这边呢。”
  “你们可以给我送去。”
  “沈夫人连日操劳,今儿先让她老歇息一二,您改日再与她叙述天伦,不好吗?”
  沈柔还想说话,卫景朝淡声喊:“沈柔。”
  门外的声音,霎时消失。
  沈柔小心翼翼从帘子后探头,看向他,软声问:“你还没睡啊?”
  卫景朝正坐在榻上翻书,望了望一旁的钟漏,漫不经心道:“什么时辰了?”
  “亥……亥时了。”沈柔跟着瞟了一眼,凑到他身侧,看了看他手中握着的书,本想借机转移话题,却发现上面全是看不懂的异族文字,不由诧异道:“这又是什么?”
  卫景朝随口道:“匈奴文。”
  他将书册随手放下,暼了眼她的脸,指了指一旁的浴室,“去沐浴,不然别上我的床。”
  沈柔下意识摸了把脸。
  卫景朝拿起床头的镜子递给她。
  镜子里,映出她漂亮的小脸。只是,那精致的脸上,不复以往的白净,从额头到下颌骨,一道长长的灰痕,蔓延下来。
  显然,是刚才在主院里帮沈夫人归置东西,不知道怎么就画上了。
  如今看起来,滑稽的像是一只小花猫。
  一路上,阿娘和踏歌也不提醒她。
  沈柔的心都要炸了。
  卫景朝轻哼一声,“这院里是缺了烧火丫头?非得你亲自上阵。”
  沈柔动了动嘴唇,放下镜子,转头就往浴室走,那慌乱的脚步,隐约得以窥见她的心情。
  卫景朝笑了一声。
  沈柔越发加快了脚步。
  卫景朝这才看了门外探头探脑的踏歌一眼,肃声吩咐:“让陆黎派人去主院盯着,看看有没有人,背着我过去接触她。”
  踏歌微微点头。
  卫景朝从榻上下来,缓步走进浴室中,靠在门边盯着她。
  沈柔正在洗脸,被他盯的浑身不自在,小心翼翼抬起头,没什么底气地问:“洗干净了吧?”
  她从水盆的倒影看,是干净了。
  卫景朝走近,大拇指蹭上她眼角,漫不经心警告她:“以后再这么到我跟前,别怪我下手狠。”
  说着,手指滑到她脸颊上,用力掐了一下。
  沈柔吃痛地闷哼一声,一双眼睛顿时潋滟起水雾,闷声闷气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卫景朝低头,拍了拍她的额头。
  沈柔推了推他,道:“你先出去,我要沐浴。”
  她那点子力气,完全撼动不了卫景朝,卫景朝也不动弹,只是道:“我看着你。”
  他扬眉讥讽,“省得我们沈姑娘勤快,连水池子也一并刷干净。”
  沈柔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你哪来这么大火气?”
  一整个晚上,都阴阳怪气的。
  瞧瞧说的什么话,不沐浴就别上我的床。
  她稀罕吗?
  若不是踏歌非要将她拉回来,她才不想睡这张破床。
  她刚才就看了,阿娘院子里饿的床比这张大,比这张宽敞,还比这张的花纹好看。
  她不就是见着了母亲,比较兴奋,这才没忍住亲自帮母亲布置房间吗?
  这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值得他一晚上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给别的男人铺床了?给他戴绿帽子了。
  沈柔性子温和,却也不是个会伏低做小的人,寻常时候压抑了天性,今儿倒真是忍不住了,气冲冲道:“你若是看我不顺眼,直说便是,何必千方百计挑毛病。”
  她说着,眼泪先掉了下来,想起白日里母亲说的事儿,本就委屈不已,此刻更加委屈了。
  “反正凭你的身份地位,就是杀了我,我也没有法子反抗。”
  她一哭,卫景朝的心,便跟着揪了一下。所有的郁气和不满,都散了个无影无踪,只余下满腔的心酸和心疼。
  无声叹口气,他抬手去擦拭她滚滚而下的泪珠,柔声哄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看你不顺眼。
  他眼底有种沈柔看不懂的情绪,满满的似乎要溢出来。
  可最终,他沉默了许久,只是道:“我错了。你别哭了,好不好?”
  此刻,他只能去想一件事了。
  她今日哭了这样多这样久,明儿起来,怕是要头疼的。
  所以,不能让她哭了。
  他的嗓音越发柔和,“别哭了,嗯?”
  沈柔抽噎着,无师自通般质问:“你错哪儿了?”
  卫景朝揉揉她柔软的发丝,哑着嗓子,低声:“错在惹柔儿哭了,都是我不好。”
  沈柔最受不得的,便是他用这种嗓音喊她“柔儿”
  她抽了抽鼻子,擦掉眼泪,低着头没有说话。
  卫景朝抬手去解她的衣裳。
  沈柔怒道:“你……”
  卫景朝道:“想什么呢?给你沐浴。”
  他颇为无语,将沈柔的外衫掷在地上,道:“还怨我说话不好听,你自己瞧瞧,多少灰?”
  沈柔抿了抿唇,没好意思吭声。
  确实怪脏的。
  他虽然没有洁癖,但毕竟是养尊处优的豪门公子,从来也没穿过这样脏的衣裳,见过这么多灰尘。
  卫景朝捏捏她的耳垂,没有说什么。
  只是,给她脱衣裳时,一路动手动脚,倒是不嫌脏了。
  最终沈柔到底是恼了,护住自己胸前的衣服,道:“我自己洗,你出去。”
  如今她也算历练出来了,哪怕与他一同沐浴,都是不脸红的。
  只是如今这样,他衣冠楚楚,纹丝不乱,她却只剩下最后一件蔽体的衣裳,怎么想,她都忍不住脸色绯红。
  卫景朝松开手,竟当真听话地退了出去。
  沈柔不免怔然,咬了咬下唇,低头看看自己的身子。
  这是,真的嫌弃她,脏兮兮的?所以也没了兴趣?
  若是以前,肯定是怎么也赶不出去的。
  她抿唇,一张俏丽的小脸,沉沉的。
  卫景朝上了榻,靠在枕头上,听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按了按紧绷的太阳穴。
  一双眼睛里,却流露出不同寻常的意味儿。
  卫景朝手指轻敲着床边,慢慢闭上眼。
  一刻钟后。
  水声停,有轻轻浅浅的脚步声响起,一路从浴室,到床边,澡豆的香气浑着少女身上自带的馨香,钻入鼻孔。
  随即,一双柔软的小手,沿着他的手臂往上攀,不住的,在他手上画着圈。
  卫景朝心下可笑。
  她如今倒是纯情的很,勾引人的手段都这样简简单单,跟以前直接脱衣裳的模样倒是截然不同。
  只是,他仍旧没动弹。
  少女的手,终于移到他颈项中,轻柔的摸了摸他喉结处的凸起。
  卫景朝微微蜷缩起手指。
  闭上眼睛,触觉便被无限放大,他察觉到,她的手指,顺着脖颈的中线一路向下,一路摩挲。
  卫景朝喉结滚动,大手盖住她的,捏着她的手指揉了揉,轻声调笑道:“做什么?”
  说着,便睁开眼了,想看她羞涩的模样。
  结果,一睁眼,率先钻入眼底的,不是她娇嫩绯红的小脸,而是那一头湿漉漉的黑发,披在肩上,往下滴着水。
 
 
第44章 
  卫景朝的脸,霎时黑沉沉的,眼底生出怒火,拿起一旁的巾帕扔在她头上。
  语气不悦至极:“你是嫌自己命长?”
  凉州城不比京都气候温和。
  仅仅是八月底,天气已经很冷很冷,都护府中又没有地龙,像她这样湿着头发,非得落下病根不成。
  沈柔垂眸,遮住晶莹剔透的瞳孔和眼中情绪,小声道:“没有丫鬟,我自己绞不干头发。”
  她的头发又黑又密,长及腰间,靠她自己那把子力气,确实是绞不干。
  合着,她是喊他起来给她绞头发了。
  卫景朝忍了忍,从榻上坐直身体,拿过她头上的巾帕,握住她的发梢,擦了擦上头滚落的水滴。
  沈柔仰头看着他的下颌。
  卫景朝不耐烦道:“别乱动。”
  沈柔老老实实不动弹,却小声道:“你轻一点,好疼。”
  这人的手,是什么东西做的,头发都要给他薅秃了。
  卫景朝嗤笑:“就是让你疼,疼才长记性。”
  手上,却不由自主放轻了力度。
  她这一头长发,卫景朝足足绞了一刻钟,又唤人搬来熏笼放在榻边,才松开她。
  沈柔倏然松了口气,如蒙大赦。
  卫景朝警告地看她一眼,她立刻乖巧地笑了一下,从他直起身子后,床头露出的缝隙,爬了进去。
  卫景朝抬手,拍了拍她挺翘的某处,“爬出来,你睡外头。”
  沈柔便有些不满,“为什么呀?我一直都是睡里面的。”
  她打小就有这样的毛病,睡觉不靠着墙,便没有安全感,总觉得早晚要掉下去,就睡不着。
  卫景朝直接把她揪出来,按在床边,一头长发正好落在熏笼上。
  他漫不经心道:“烤烤你的头发,别把我的床沾湿了。”
  沈柔嫩白的小脚微微蜷缩,慢慢爬行,挪到他膝盖上,软绵绵道:“可是,我的脚也很凉。”
  她这得寸进尺的小模样,过于骄矜。
  若非看着她今儿哭了几场的份上,他非得把她撵下去不可。
  卫景朝边想,边拉过被子,盖住她的脚。
  沈柔弯唇一笑,往里蹭了蹭,靠在他肩膀上,缓缓闭上眼。
  卫景朝看了看尚且潮湿的长发,微微蹙眉,拍拍她的小脸,“先别睡。”
  沈柔在他肩上磨蹭,娇滴滴的嘟囔,“我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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