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渣了的竹马黑化了——莫思量呀
时间:2022-06-25 07:34:57

  邓知遥盯着纸上宣笔印出的墨团,终究将笔搁了下来。窗外几声鸟鸣,他抬眼看去,只见风雨之中,两只灰雀挣开脚底颤抖不止的枝桠,各奔了东西。
  他混乱的眸中终于渐渐变得清明而坚定:
  “派人盯紧了顾湄。”
  他的声音镇定而平宁,仿佛今日的一场悲痛,只是一场错觉。
  智者不入爱河,他宦海沉浮多年,早就过了儿女情长便能轻易蒙蔽双眼的时候了。
  栓全听罢,震惊的半晌才想明白了邓知遥的意思,一时不知该悲该喜,他觑了他的脸色小心问道:
  “公子的意思,是那顾家姑娘撒了谎?”
  邓知遥随手将那印了墨迹的废纸丢进篓里,他重新铺开了一张纸,抬笔蘸墨,开始默写着《般若心经》。这一次,他落笔沉稳有力,就清雅的小楷一一宣于纸上。
  “我比你要更了解她一些,” 纸上的笔尖顿了顿,“如今顾家可是跟着宁王一派。正是陛下考量立储的时候,万般小心都不为过。”
  当初她与他断的那般决绝干脆,转身便要嫁入安阳伯府。
  他也不是没有疑心过她是否是被人胁迫,甚至那些生不如死的夜里,他无数次给她找了借口,寻了说辞。
  他希望她还是在他心中那个诚挚干净的阿湄。
  他甚至不顾一切,在那场大雨里质问过她。
  可那一夜,真正让他认清她的,让他相信这一切是真的的,并不是她的话,而是她的眼神。
  那种疯狂又炽热的眼神,那种充满了怨恨、不甘、隐忍的眼神,让他明白了她对权势的执着与渴求。
  为了权势,她可以抛弃一切,包括他,因为那样的意有不平,深切的愤慨过这世道的不公,这样的念头,他也曾有过。
  水碧在向他袒露所谓的真相的时候,他的确犹豫过,悲痛过,意乱神迷过。
  可是,随即理智就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水碧不过一个小小的丫鬟,即便自小贴身伺候着她,可涉及自家姑娘被姑爷送到别人床榻上这样的密辛,她却毫不犹豫的说了出来。且说的条理太过清晰,绝不像情急之下的作为。
  顾湄这个人他了解的太深了,她如果真的只是想与安阳伯府脱离干系,她有的是手段,为何单单会选让她自己狼狈难堪的这一条。
  当年他被判终身不得科举入仕,安阳伯亦有参与。他不信她不心虚,不恐惧于他的报复。
  此时又是听信了谁的话,才会让顾湄求上自己呢?他在心里苦笑了一下,他的这位青梅小表妹,这次又是要来怎样算计他呢?
  栓全听到这,这才想了起来,是了,如今的顾家是宁王一党的人,而自家公子却拥护秦王上位的。
  虽说这些年听说安阳伯府与顾家平日甚少往来,关系平平,甚至这些年安阳伯的小妾纳了一房又一房,整日流连烟花之所,也从不见顾家有什么为难。这其中的内情他多少知道一些。从前那顾家姑娘还待字闺中时,便被他的亲娘亲爹忽视,只是说到底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这样一深思起来,他只觉毛骨悚然。想今日自己差点儿就信了那顾家姑娘的话,还是自家公子心志坚定。他不禁大大松了一口气。
 
 
第7章 、惊夜
  “这个时辰才回来,想来是办妥了。”
  顾湄一只脚刚踏进门,便听到了谢从彦这句意有所指的嘲讽。她只作未闻,给自己倒了盏茶喝了。
  “伯爷还是将和离书早些备妥吧。”
  她将茶盏搁下,连坐也未坐,转身便要走,仿佛与这人同在屋檐下一刻,便让她觉得恶心挫败。
  一失足成千古恨,她当初怎么就选了这样一个人。
  “是谁?”
  谢从彦却拦在了她的面前,嘴角噙了抹冷笑。带着鄙夷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了几遍。
  “伯爷在说什么?”顾湄冷冷地抬眼瞥他。
  “站在你背后的人,是谁?”
  谢从彦虽庸碌,却也到底是在勋贵世家里长大,今日一想才渐渐回过神来,顾湄她不过一内宅妇人,是如何对朝中的事知晓得这般清楚,又能这般精准地捏住他的把柄,背后必然有人。
  “伯爷喝醉了吧,在说什么妾听不懂。”
  她答得干脆利落,并不想与他多做什么言语周旋,抬脚便走出了这间屋子:“伯爷莫忘了答应我的事。”
  顾湄走出没几步,便听身后哗啦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紧接着便是谢从彦那扭曲又快意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他顾知遥如今做了首辅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和我一样栽在你这个毒妇手里!哈哈哈哈……你个水性杨花的娼-妇!你个人尽可夫的婊-子……我谢家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顾湄只听了几句,便心无波澜地继续往前走。
  一个将死之人的话,她何必放在心上,她这些年在安阳伯府所受的委屈与心酸,她要整个伯府为她陪葬。
  ***
  八月初二,户部公布贪腐一案,终于渐渐到了收尾的时候,不少高官贵族都被牵连其中,轻者丢官罢爵,重者流放抄斩。
  而安阳伯府在这场祸事之中幸免于难,只是落了一个失察之罪,褫夺了差事,又罚了些银两,这也着实让伯府众人庆幸了。
  谢从彦亦信守诺言,将和离书给了顾湄,同时顾湄也当着谢从彦的面儿,将手中的那些把柄在炭盆中付之一炬,自此便算两清。
  顾湄走上马车前回头看了眼这座幽深巍峨的伯府宅院。她当年放弃了自己的情爱,弃置了着自己的良心,就换来了这座锁了她四年的牢笼。
  不是想回头,而是再也没有办法回头。
  她一转身上了马车,那一刻顾湄对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跌倒,不要再有下一次,你这一辈子,是要一步一步往上走的。
  她回到顾家的时候,与从前回门的时候不同,并没有什么得脸的嬷嬷前来迎她,直到她入了从前所居的芷汀轩时。方有外头洒扫的丫鬟婆子往上前来,接过她身后丫鬟的行李。
  问了那丫鬟,知道此时众人都聚在顾府太夫人楚氏的敬晖堂内,她便直接带着水碧去了敬晖堂。
  站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有小丫头打了帘子出来,让她进去。
  堂里乌泱泱的坐了一堆人,坐在最上首的是顾府太夫人楚氏,下头分两列坐着的,有她的嫡母杜氏,以及她的几位伯娘婶娘,有几分脸面的妾室姨娘。
  再往下,是顾府几位还未出阁的姐儿,以及随侍的丫鬟嬷嬷,这一大堆人聚拢在一起,有说有笑。
  虽然房里放了冰块,但顾湄一走进去,还是忍不住有种憋闷之感。
  她一进来,除却几个年轻些的姐儿好奇看过来一眼,顾府的一众长辈仍彼此说笑着,面上都噙着那种得体又克制的笑。
  人清冷暖,她早早便知晓,因此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上前给太夫人以及诸位长辈行礼请安。
  太夫人楚氏只淡淡看了她一眼,脸色不是很好看,只随手让丫鬟给她搬个绣墩子,便继续听诸房说着今夏裁什么样的衣裳样子。
  当时她的大伯母江氏说完率先向她看来,用语重心长的口吻叹了口气:
  “要我说啊,湄姐儿,俗话说,这夫妻是床头吵架床尾和,什么事儿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你这么一闹,也多亏安阳伯府仁厚,给了你一张和离书,若是张休书,你让咱们家的姐儿日后要怎么嫁人才好。”
  她话了了,又将矛头指向顾湄的嫡母杜氏:“你说是不是呀,二弟妹。这先头你也不好好劝劝。”
  杜氏的脸色就不太好,但她虽素来打压手底下的庶子庶女,但是对上外头的时候,却是极为护短的。
  她笑了笑:“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看这湄姐儿和离倒也是好事,听说这次贪腐案,安阳伯府牵连进去,如今虽无甚大事,到往后谁说的准呢?若这两个孩子真就过不下去,早早和离的也好,总比成了一对怨侣,日日回娘家闹腾的好。”
  江氏听了这句倒是面色一僵,杜氏话里话外都是指摘她的的小女儿和夫婿不和,仗着娘家势大整日里回娘家来闹腾,搅得家宅不宁。
  她下不来台,话头又转向顾湄:“是你母亲护你,显得我这个伯娘多事了。”
  顾湄倒也不惧,只恭敬地垂首回道:“伯娘言重了,能听伯娘教诲几句,是我的福气,母亲出言护我,是母亲的慈爱。”
  三婶娘王氏笑呵呵地接了茬:“我说啊,二嫂嫂说的也在理,咱们湄姐儿这般知书达理,哪里就愁嫁了。如今安阳伯府诸事缠身,早早地撇开干系也好,说起来我娘家那边还有个侄子,只是早些年耽搁了,知根知底的,总不至于盲婚哑嫁了去,赶明我找个合适的时机让你们相看相看。”
  这位婶娘出身商户,娘家的侄子她多少也有耳闻。顾湄心中冷笑,转动着手上的镯子,含笑回道:
  “劳婶娘记挂,只是我出嫁多年,不能侍奉在祖母母亲跟前儿,如今回来,我倒是想多尽一尽孝心,怕是要拂了婶娘的好意了。只是婶娘倒是提醒了我,九哥的官职当初走的还是安阳伯府的门路,如如今既要撇清关系,换个差事倒也稳妥。”
  王氏一听便炸了:“我好心好意地给你……”
  “行了!”太夫人楚氏沉着脸发了声:“都是一家子人,你这急赤白脸儿的,哪里还有长辈的样子!”
  话了了又转向顾湄:“如今你既回来了,就要守我们顾家的规矩,莫摆什么伯夫人的款儿,一家人和和气气的比什么都强。”
  于是顾湄忙垂首应是,心里门儿清,她这位祖母是个会看戏的,也是个会唱戏的。如今都当上了太夫人,依旧把持着府中中馈。她这几方儿媳妯娌之间不和,没少有她从中挑唆,末了了再站出来,各打五十大板,全了她顾府太夫人的威严。
  ***
  顾湄回了芷汀轩没多久,她的亲姨娘焦氏积极地赶了过来,一见着顾湄,便积极地把她搂在怀里,呜呜地抽噎着。
  末了又拿了帕子擦了擦眼角,拉过顾湄的手来:“我儿你这些年受苦了,和离了好,和离的好,咱们湄儿生得这般姝丽,往后娘一定给你找个更好的。”
  “那便谢谢姨娘了。”顾湄嘴上这般说着,却不动声色地将手从焦氏手里抽了出来。
  她提了茶壶给她倒了一盏茶,推到焦氏面前:“娘哭了这么久,嗓子该难受了,来喝杯茶来润一润。”
  “哎哎。”焦氏连忙应着,接过茶盏润了润嗓子,又去握顾湄的手,泪眼朦胧地只将她左看右看,又看得抹眼泪。
  待焦氏觉得这场深情的戏码演足了,这才擦干了泪,议起正题:
  “湄儿,嫁妆可都带出来了?你可不能犯傻,那是女人一生傍身的东西呢,不能便宜了那安阳伯府,铺子田产什么的,你若是嫌麻烦,娘给你打理着,原来那些安阳伯府的管事伙计可都要换了,搞不准哪个就藏着坏心眼儿呢,娘这倒有几个老实本分的掌柜……”
  “ 姨娘放心,用的都是女儿自己的人,便不必姨娘操劳了。”不等焦氏说完,顾湄便冷冷打断道。
  一天累下来,她已失去了和焦氏周旋的兴致。
  “好好好,做娘的总是要多挂心些不是……”,焦氏见情形不对,忙转了话头:“我们湄姐儿真是命苦,唉,当初要是嫁的是那邓家的小子就好了,如今便是堂堂的首辅夫人了,这日后谁还敢给咱们娘俩脸色看……娘听说那邓首辅直到今日还没有娶妻,莫不是还记挂着你?娘跟你说啊,男人都是这般,得不到的永远都记在心里,我料想着那邓家小子必然还念着你,你如果抹不开脸面,就由娘……”
  “姨娘,我今日累了,姨娘也回去早些歇息吧。”
  顾湄闭上了眼,一股深深的疲累感自心底袭来。
  焦氏面色尴尬,只是她在这个女儿处吃的瘪多了,脸皮早就磨厚,便依言起身要走,末了还嘱咐道:“等过几日娘带你去上上香,去去晦气。娘听说那宝塔寺的菩萨最灵了。”
  待送走了焦氏,顾湄只觉额头一阵一阵的发着疼。
  昨夜她本就没有睡好,今日却还要应付这些各怀鬼胎的人,只是很明显她还没有到可以休息的时候,他进来时便发现这芷汀轩只是将表面上的浮灰打扫了一下,而想要舒服地住着,要费上好一些工夫。
  而她手边除了水碧,这院里只打发过来两个才留头的小丫鬟。
  于是这大半天儿,她便指挥着小丫鬟,将这芷汀轩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又将带回来的一应器物摆上去。她知道自己并不会在这里住上很久,因而只是将这些日常的器物归置好。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她草草地用了几口晚饭,又提点了那两个留头的小丫鬟几句,安排好活计,她便出了芷汀轩的门,去找她爹顾知义了。
  要说她对自己的爹有多深重的情谊,倒还真不是。她爹膝下有八个儿子、十个女儿,她在她爹心中也实在排不上号,父女之间情谊淡薄,只是她和离回家,总要去请个安,免得被人指摘了不是。
  顾知义也是个极善钻营的,前朝时,顾家在京城之中也算望族,受祖上的恩荫,顾知义便位居太子少詹事。
  前朝皇帝多疑,不设太子,这个位子算是虚职,手上没有什么实权,后来沾他那个伯爷女婿的光,成了正三品的太子詹事,但也没有什么实权。
  倒是新朝初立的时候,他是最先站队的那一批,加上各种见不得光的运作,如今好歹跻身六部,是正三品的吏部左侍郎。
  顾湄一路穿花过径,还没走进书房,远远地便看见她爹的长随昌百守在门口,心中便有了数,换了条小路,钻进了园子里。
  果然一如往常,顾知义定是有要事要谈,园里的仆人大多被打发得远远的,顾湄轻声靠近书房,贴着墙根往里头听,里头喁喁的低语声传出来。
  “殿下放心,臣已经安排好了,那看守李简的狱卒是臣的人,今夜他便会行动,将这兔子撒出去。”
  “好,要对付邓知遥,李简这步棋是关键,不能有闪失。”
  “是。主子英明,诱敌深入再反将一军,秦王这次恐怕要自断一臂了。”
  顾湄心间一颤,吓得往后一退,咔嚓一声,脚底的树枝断裂。
  “谁!”
  顾湄心道不好,抬脚便想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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