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跟只兔子一样窜了出去。
焦姨娘在心里暗骂这臭小子,怎么就不知心疼心疼你老娘,面上却也装出慈爱而悲痛的神色,看向顾湄:“湄姐儿,你这是怎么了?我可是你的亲娘啊,虽然我出身差了些,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歌姬,可子不嫌母丑,我好歹生你养你一场,你怎么就是这么个白眼狼,说不认我便不认了呢。”
顾湄这么多年早就看清了焦姨娘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可她眼下还是忍不住一阵一阵的脊背发寒。
“亲娘原来你还知道……你是我亲娘,是亲娘你让人将我砸晕送到别人的床上去?是亲娘你就为了儿子的前程,便不管我这个亲女儿的死活?在客房里想要欺辱我的那个男人,是东城兵马司的指挥吧,姨娘是为了让他提拔提拔晖哥儿,不是吗?
“可姨娘真是好巧的心思,想着那邓首辅与我有旧,有心想借机生事,却又生怕触怒了他,于是设下这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不敢直接对邓大人用迷香,便想方设法地诱他去客房,试探一下他对我是否念旧情。”
“若不念,他便会只做未见,那所谓的指挥大人便会得手,有着这上司照应,晖哥的前程哪还能差到哪去?
顾湄红着眼一步一步地走向焦姨娘,焦姨娘被她的气势所迫,逼得连连后退。
“反之,若是那顾大人对我还有旧情,见房中情景定会出手相救,于是中了迷香的便是那邓大人,如此,即便那邓大人不肯娶我为妻,便是带回府里做个姬妾,你日后也算首辅大人的半个娘家人,是也不是?”
焦姨娘一步步被逼到了墙角,眼见没了退路,她一屁股跌坐在圆凳上,只抽出帕子,一边抹眼泪,一边拍大腿地哭嚎:“你怎么能这样想娘呢可怜天下父母心啊!都说这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也有考量过你弟弟不错,可娘也是为了你好呀,你说娘从小为你操了多少的心!”
“你从小就一门心思地喜欢那个邓家的庶子,娘当时劝你别这么早把心交出去,说不定日后能遇上更好的,可你那时对我说,那邓家小子读书读得好,日后也是个出息的,娘瞧着你是真对他上了心,也只好放手不管。”
“好啊,最后那邓家小子果然算是有出息,过了童试乡试,眼见就能考个进士回来了,可偏生又出了那样的事。好在你还没昏了头,嫁给了那安阳伯世子,娘是为你高兴的呀,欢天喜地地把你嫁出去,还豁出了一张老脸去太夫人那儿给你讨要嫁妆。可是如今呢,安阳伯府败落了,你也和离回了娘家!”
“娘知道你自小心气儿高,觉得自己是这顾家的姑娘,相貌放在满京城里,也是个顶个的好,你不想想你命苦啊,托生在娘的肚子里出来的,娘从前是个歌妓呀,你这身世说出去,到哪都要被人看低一眼,好看又能什么样呢况且你现在还和离回了娘家。”
说着捡起了桌上那只方才被顾春晖咬了一口的蜜桃,托在掌心里,指给顾湄看:“娘是过来人,娘比你要明白得多,你看看这桃子,它是好,是水灵,粉嫩嫩的,又饱满多汁,谁看了不想咬一口。”
她将手中的蜜桃转过来,被咬了一口的那一面对向顾湄:“可是你再看看这一边儿,被人咬了一口,便是原本再好,再甜美,她就掉价了呀,谁还愿意把它摘下来吃。湄姐儿啊,你现在就是这个被咬了一口的桃子啊!娘为你着急啊!”
“你说你成天躲在这宅子里不出门,娘让你去烧个香拜个佛,出去让人相看相看你都不肯,难不成你真准备老死在顾家,再被人指着后脊梁说一辈子闲话那指挥大人哪里不好了现眼下是个鳏夫,嫁过去便是正头的娘子,是个官太太,那邓大人自不必说。娘心里苦啊,娘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怎么就不不明白呢!”
顾湄此时早已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她惨白着一张脸站在那儿,整个人晃了一晃,仿佛下一刻便会昏厥过去,但是她仍然咬牙直挺挺的站在那儿。
她笑了,冲着焦氏笑,笑得寒凉:“姨娘以为我长大了,小时候的事情就记不得了吗?”
作者有话说:
还是那句话,不虐女主,我要憋大招了!
今晚更晚了,以后如果更的话,都是晚上6点,6点没有,就是不更,v前随榜单更,v后日更。
第11章 、雨夜
她笑了,冲着焦氏笑,笑得寒凉:“姨娘以为我长大了,小时候的事情就记不得了吗?”
“我娘早就没了,在我九岁那年,宗哥儿落水没救上来的时候,就没了。那个时候我还在病中,撑着身子去看你的时候,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姨娘你还记得吗?”
焦姨娘忽然面色白了几分,嘴巴张在那,一时说不出话来,想要解释些什么,然而顾湄没有这给她这个机会,她一转身,便出了她这里的门,焦姨娘看着她决绝的背影,突然明白了,她的女儿,亲生的女儿,这一次是真的要离她而去了。
***
邓知遥此时已回了邓府,坐在案后,十分疲倦地揉着眉心,案上是一摞高高的公文,只是眼下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脑中一时是水碧过来找他说小姐有要事同他说,一时又是他踹开门,看到那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压在她身上的模样,一时又是那被他推翻在地的迷香,她红着眼哀婉地望着自己的模样……
不禁摇头苦笑,他在等什么呢,他等的究竟是今日的真相,还是自己真正的心意……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开了,栓全匆匆走了进来,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放下手,微微仰靠在椅背上:
“说。”
栓全只好将所查到的事情一一道来:“公子,今日只怕是咱们是真的误会顾家表姑娘了,奴才已将今日那报信的婆子仔细审问了一遍,的确是焦姨娘的吩咐,据那婆子所言,那焦姨娘早就和那东城兵马司指挥使的郑大人通了气儿。让他先佯装醉酒去那客房等着,她再想办法将表小姐弄在那客房里,还特地点了迷香,与此同时,她还特意吩咐了一个丫鬟,想在婚宴的时候趁机将您的衣服弄脏,引诱您前去客房,让您撞上那一幕,却哪知那丫鬟还没来得及将你的衣服弄脏,却殊途同归,恰好撞上了。”
“奴才生怕是那婆子提前准备好了说辞,便利用咱们安插在顾府中的一些人手,仔细细地查了一遍,和那婆子的口供都对的上。大人,咱们今日恐怕真的是冤枉了表小姐。”
栓全还没有说完,便见自家公子已然起了身,随手拿了件披风,便已跨过门槛,要出门去,栓全忙跟了上去,想开口劝阻。
这两人刚出了门,此时却恰有一个门房匆匆跑过来禀告道:“大人,门口有个自称是顾家表小姐的丫鬟水碧,她说她家小姐人不见了,如今实在走投无路了,只能来找大人,小的见她之前似乎来过咱们府中一趟,便特意来向您回禀一声。”
“快把她带进来。”邓知遥听得心里发急,嘴上刚说完,终究怕有什么耽搁,他索性快步往大门走去,直接去找水碧。
待两人一见,水碧都不等他问,跪下来呜呜地哭:“大人,奴婢本没什么脸面再来找您,但奴婢真的没有办法了,今日晚上小姐从焦姨娘房里出来便一直不吃不喝,她找了个由头将奴婢支开,奴婢再回来的时候,房里已然没有了小姐的踪影,只在桌上放了一包银子,底下压着的竟然是奴婢的卖身契!奴才左右寻不到,去问门房,门房只说送了赵府的二小姐出门,之后就没瞧见,奴才只以为小姐是跟去了赵府。”
水碧说着,又朝前膝行了几步,苦苦哀求道:“大人,今日那一切真不是我家小姐安排的,是焦姨娘想要给府上八少爷铺路,这才布了这一场局啊,被自己的亲姨娘这般设计,奴婢只怕小姐一时想不开,做了傻事,奴婢去找焦姨娘,但今晚二老爷就歇在她房中,奴才根本进不去……”
她的话还未说完,几乎就是瞬间的事,邓知遥已没有耐心听完,他赶忙朝栓全吩咐道:“去牵匹马过来,一会儿咱们两个分头走,你去找京兆尹赵大人,给他个大体的体貌特征,只说是府上的逃奴,让他着重往山林里去寻。”
待马牵来,他翻身一跃,朝顾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若她真想寻短见,却又不想留在府里,那么最可能去的地方,一个是山上悬崖,再一个就是湖泊。
他只盼着顾湄能清醒些,千万别做了傻事,手里的鞭子一扬,落在马背上,便朝离顾府最近的那个湖泊奔去。
夜风迎面,鼓进衣袖里,将背后的冷腻吹得发寒,他只悔今日晚间,对她说了那样多的重话,自己为何不肯相信她,若是……勒着马缰的手一紧,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找了几个湖泊,均未寻到,马儿疾驰到距顾府七八里处平秋湖。
他纵马沿着堤岸跑,借着月光往湖里看,果然隐隐约约有个人影正一步一步朝湖心走去,呼吸骤然一紧,下了马,趟着水,便往湖心奔去。
刚一近身,他就一把将人拉扯过来,那像如水的月光一般,那个美得让人心惊的脸庞,可不就是他的阿湄。
她的美是脆弱纤薄的,如那易散的彩云,似那易碎的琉璃,世间好物不坚牢。他忽然就觉得她像这周身的流水,好像握在手中怎么握都握不牢似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无声地东去,不肯回头来。
他将她拥入怀中,抱得那样紧。
“阿湄,阿湄。”
在她耳边柔声唤着她的小名,他拥着她的手臂发起抖来,是虚惊一场的后怕和庆幸。
只不过稍稍放松了一瞬,便明显感受到怀中人的激烈挣扎和反抗。
她正试图推开他,显然还存着死志。
邓知遥只觉心头一阵暗火,恼她竟生出这样轻生的念头。
可更多的,却是怜惜,怜惜她如今没了夫家依仗,怜惜她的那些遭遇,更怜惜她被亲娘算计,被自己误会。
怕又刺激到她,于是压着心头的怒火,缓着声音,柔声哄道:
“听话,跟我回去,世上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阿湄却一把甩开他的手,河水四溅,水上的月光也撞得稀碎,她低低地笑出了声,抬眼看向他:
“回去?回哪去呢?”她偏了偏头,自嘲一般地看着他,雨水从她凄楚的脸上滑下来,像是一道道伤痕。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特别得意,特别解气?我曾经为了荣华富贵抛弃了你,如今便算是报应了……我的丈夫两次把我送到别人床上,就算和离了,回了娘家,也被我自己的亲娘送给别人。还有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做了个首辅吗?凭什么就觉得、觉得我会用那种龌龊的手段,来和你破镜重圆,邓知遥你放开我!这场笑话你合该是看够了……放过我吧……”
她趁着邓知遥分神不备,推了他一把,整个人站不稳,往水里栽去。
邓知遥见状一惊,忙将人从水里捞出来。
顾湄呛了水,猛烈地咳嗽着。
邓知遥见了心里一抽一抽的疼,可他即便有再大的怒火,眼下也只能乖乖地憋着,他抬手拍着她的背顺气儿,见她还想推开自己,他再也压不住心底汹涌翻腾的火气,发了怒,手上用了力气,狠狠扳过她的肩膀。
“顾湄!你抬头!看着我!你听着!”
见她不听话,他就捏住了她的下颔,迫使她扬起头来,湿漉漉的水从她苍白的面庞上流下来,像是被一场急雨打落在地上的春海棠,让人惊艳的破碎之美。
“这世上总还有念着你的人。你说我笑话你,可我笑话的是自己。因为那个念着你的,即便被你弃若敝履,也仍念念不忘的那个人,是我!”
以为永不会说出口的话,就这样在这个雨夜,猝不及防地说了出来。
不知道何时起,河面开始落起了雨,滴滴嗒嗒地打在被夏风吹皱的河面上,泛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顾湄呆呆地立在那儿,仰着头被人箍在怀里,仿佛被那人的盛怒所惊吓,又仿佛只因他的话语而震撼不止。
许久,只是呆呆地站在那儿,河水积极地从她身旁流过,雨水噼啪地打在她的身上,她却仿佛一个塑像,呆呆地站在那儿,仿佛不知道要怎么样呼吸,怎么样讲话。
邓知遥见她终于安静了下来,低着脸将人横抱在怀里,他一步一步趟过被急雨惊蛰的河面儿,一步一步向着岸边走去。
月亮渐渐隐没,天地之间仿佛空茫一片,只有夏雨喧嚣着,没入惊颤不止的河水里。
作者有话说:
因为涉及到敏感点,所以要特意说一下,很明显女主是假意寻死。本文对自尽行为持坚决的反对态度,生命只有一次,请珍爱生命。(叹气 现在写个文好不容易呀……
大招继续憋,相信不会让大家失望的,另打滚儿求评论,求作者收藏~啵啵~
第12章 、伺候
邓知遥将浑身湿透的顾湄抱回府中的时候,怀中的人已发起了高热,他忙将府上的江大夫叫了过来,几副药灌下去,等到了半夜高热总算退下来了一些。
顾湄从昏睡中醒来,只觉喉咙里火烧火燎,她迷迷糊糊嘶哑着声音要水。
今日水碧等在外面,也淋了好长时间的雨,此刻也发了高热,躺在偏房休息,邓知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倒了盏茶,拿手试探了下杯壁,还是温热的。
纱幔掀开一角,他小心地将床上人半扶起来,将茶水地喂到她口中。大约是她出了些细汗,有一股淡淡的茉莉香,像是从她乌顺的发丝间透出来的。
他低头,见她秀眉蹙成了一团,苍白的面上透着点薄红,丰盈的红唇半张着,吐纳之间带着微微的热气。
她生病的时候,才透露出年少时的那几分娇憨。
他看着那两瓣被茶水刚刚润泽过的红唇,忽得就想起白日里含在口中吸吮的滋味儿,耳根子不自觉地便发起热来,再不敢多看,将人放回到枕上。
大约是他的动作有些急了,顾湄突然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邓知遥颇有些不自然,直到坐回椅上,见她醒来安安静静的,该是弃了那轻生的念头,才放心下来。
想了想,见她还醒着,便低声道:
“你若是不想回去,可以先在这里住两日,顾府那边你不必担心,我已遣了人去与焦姨娘对好了口风,只说你去了京郊的庄子上住几天,只是往后何去何从,还是你自己定夺,我做不了你的主,但是有一样,轻生的念头不许再有了。”
他说到此处,见她不答,语气间不自觉便沉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