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也不报复你的不尊,而是要召你入宫, 这其中是否有些误会?
双瑜亦不知如何解释。
可能,那便是傅承许的古怪之处吧。
双瑜尝试想了想以后明菡与她谈话的语气, 该是温婉而无奈的。
——瑜瑜,可还记得母亲如何与你说的,尽量莫要招惹新帝。瑜瑜你倒好,直接将人捡回了家。
双瑜再次缓缓吸了一口气,将案几上的四张花笺都放入竹筐里, 压在花笺最底下。
呆坐许久,双瑜方重新取出一张花笺,提笔抬腕。有一个人, 似乎可以让她诉说一下此事。
在北境的时候, 林阙谈曾见过傅承许。
将花笺写好后, 双瑜收起花笺,步出屋,在花厅寻到柳君玥。
“三姑姑。”双瑜道:“我可以送一封信出宫吗?”
柳君玥将手中的剪子递给宫人,同双瑜到一旁坐下, 命人端上两盏花茶。
柳君玥饮了一口花茶, 温声道:“瑜瑜, 我正也有话要同你说。”
双瑜轻轻吹开茶面上的白色花瓣, 闻声抬眸。
柳君玥柔声询问:“瑜瑜想送信去哪?是想回家吗?”
“是有些挂念母亲。”双瑜缓声道:“不过, 那封信是送给表兄。”
“阙谈?”柳君玥有些讶异,随即轻笑,“倒忘了,那孩子幼时因着眼疾也在母亲身边陪伴了许久,你们应是十分亲近的。”
柳君玥没有询问双瑜因何要与林阙谈写信,只放下茶盏道:“今日兄长传话进来,嫂嫂非常想念你。我这个姑姑一直占着你确实不妥,瑜瑜可想要回府?”
双瑜在宫中的时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已然过去十余日。
柳君玥本以为双瑜会立刻应下,却见双瑜眸光落在盏中漂浮的花瓣上,略微出神。
红裳敛少女雪肌,双瑜摇首,“姑姑,我想再在宫中几日。”
双瑜担忧她前脚出宫,傅承许紧随其后便下来一道旨意。
柳君玥虽有意外,但笑意不减,“好,那瑜瑜再陪陪姑姑。要是想家了,便同姑姑说,姑姑遣人送你回家。”
双瑜起身,步过去轻轻拥住柳君玥,“谢谢姑姑。”
柳君玥拍了拍双瑜的手背,“姑姑命人给你送信。”
……
翌日,长公主入宫看望柳君玥,也给双瑜带来了林阙谈的回信。
双瑜回屋漫不经心地拆开信件,其实并未对林阙谈的回信抱有太多期待。
不过,当双瑜扫过信件,迎面而来便是林阙谈毫不客气地嘲讽,大半篇都没有任何用处。双瑜将信件放到案几上,仍是一时只想与林阙谈面对面嘲讽回去。
直至双瑜拾起信件,收入竹筐,不经意瞥见信件末尾,双瑜目光顿住。
——柳瑜瑜,他就是想将你纳入后宫吧。他是不是心悦你?
双瑜捏着信件的指尖蓦地用力,待信件落入竹筐,那一角起了清晰的褶皱。
双瑜后退一步,坐到坐榻上。
双瑜缓缓摇首,傅承许守礼严肃,他想起那段残缺的记忆后,想到的只是要让她对他负责。
他那么做,只是出于他的行事逻辑。
双瑜不知为何觉着生气,在心里指着林阙谈用力骂了一句,“胡言乱语,毫无用处”。
这时,屋外传来敲门声,双瑜拉开门见到是连辛树站在门前。
连辛树先露笑,躬身唤:“柳姑娘。”
双瑜微蹙眉,“有何事吗?”
连辛树笑容无害:“陛下让奴婢传话给柳姑娘,问您考虑好答复了吗?然后召您去紫宸殿回话。”
双瑜望着连辛树目露狐疑。
傅承许是不是在警告她,落荒而逃是无用的,他总归会寻到她,要她负责的。
双瑜短暂犹豫,抬步道:“走吧。”
——
紫宸殿,窗扇半掩,燃着隐隐暗香,掩去殿中的苦药味。
殿内寂静,宫人都被遣退,双瑜到时,在外间与内间都未见到傅承许。
紫宸殿的外间是几张坐榻与案几,内间则是书案与几张书架,而除去内间与外间,还有其他双瑜没到过之处。
双瑜站了会儿,忽然闻得不远处传来一道模糊的声响。
傅承许召双瑜来紫宸殿,那他应该就在紫宸殿。
双瑜想了想,抬步朝声响传来的方向走去。步至与内间窗扇相对的墙面,近瞧双瑜方看见,墙上壁绘的暗纹与周边连成一片,有道不明显的暗门。
双瑜抬腕叩门,半晌,没有得到回应。
双瑜再用了些立叩门,伴着“吱呀——”轻响,双瑜手下落空,暗门不受力地打开。
“……”
双瑜略微沉默,望着自门另一侧投入的暖光,簌簌轻响从那端传来。
双瑜不再犹豫,步进去,“陛下?”
双瑜抬眸环顾,骤然瞧见侧边山水腾龙玉底座屏风步出几步的身形。
墨发染水至腰,打湿的寝衣紧贴,露出结实的肌理。
双瑜纤长乌黑的眼睫眨了眨。
傅承许步子略停,回身递去眸光,凤眸微凝。
他身形挺拔端正,双手在腰迹,修长手指勾着衣带,一滴水珠沿着滚落。
傅承许手指重新动作,飞快将系带系上,衣襟掩得严严实实。
傅承许未再去拿搁在床榻旁的外裳,他步近双瑜,站停在双瑜身前几步。
傅承许垂目,低声开口,“柳姑娘,孤知晓孤的模样你都瞧过,倒也不必着急为孤负责。”
“怎么不在外面等孤?”
第30章 月光.30
傅承许的话音传入耳中, 双瑜再次眨了眨眼睫。
随着傅承许的靠近,他身上残留的水汽仿佛一同氤氲到双瑜身前,无声包围住双瑜, 微微的热。
白色的寝衣收束着傅承许的脖颈, 衣领恰收在微突的喉结处, 凤眸狭长,下垂淡视。
衣裳严严实实掩上, 却无法抹去双瑜的记忆,反更胡思乱想, 那正经端方外表下截然不同的力量感。
双瑜漫不经心应付傅承许,“陛下唤我来回话,却不在。”
双瑜面上看不出什么反应,傅承许抬手,手指挑开一些衣领。待他意识到自己的动作, 傅承许顿了顿,复又手指抚平衣襟。
双瑜回过神,抿了抿唇。
此前她便觉着傅承许好看, 无论表象或是骨相, 今日再见到, 亦是好看极了。
双瑜移开眼,“我不着急。”
“我去外面等陛下。”双瑜说着,便后退一步回身,微扬旋起的裙摆划过傅承许眼底。
傅承许目视双瑜离开, 将门合上, 慢慢收回目光, 步到榻旁拾起外裳。
……
不知傅承许要多久才能拾缀好, 双瑜从书架上取出上次未看完的书册。
书案旁的座椅仍在, 双瑜瞧见,步过去坐下,翻开书册。
双瑜往日看书总是十分专注,然今日有些静不下心。
殿中的苦药味只余细微的一丝,掩在淡香下,几不可闻。
双瑜手指捻着书页角,忍不住去想在她来之前,傅承许是不是又发了头疾,头疾让他不那么体面,所以他方去沐浴更衣。
傅承许的头疾着实麻烦。
双瑜当日救下傅承许,为傅承许治伤时,发现他腿上有处伤不像狼群撕咬后的伤,而是尖利的锐器拔出后的伤。
那伤处,残留有毒素,是一种非常古怪且厉害的毒。
伤口四周被粗糙处理过,双瑜猜测傅承许在意识尚清醒时自救过,所以才能拖到活着遇上她。
然双瑜想尽办法,也只能保住傅承许的性命。
傅承许醒来之后,便忘记所有记忆,且不时会发作头疾,醒来便再次遗忘。
双瑜一直在寻法子缓解傅承许的头疾,后来稍有成效,傅承许有过一段比较稳定的时候。
如今,双瑜回想与傅承许在盛京相遇以来的种种,想来傅承许的记忆已经稳定,只是头疾并没有消失,而是变成了另一种发作方式。
“在想什么?”
傅承许的声音响在双瑜身后,他穿上了身葛色的外裳,隐见更深的绛红色的龙纹。
双瑜侧首望去,傅承许站在她侧后方,微垂首,目光落在她面上,不知何时出来的。
此刻,傅承许的目光与双瑜看来的视线对上,离得格外近。
双瑜放开书页,转回脑袋。
傅承许亦后退一步。
“陛下何时出来的,怎么不唤我?”双瑜背脊微微向前地道。
傅承许抬步绕过书案,从另一侧走到书案后坐下,身形长直。
双瑜第一次见傅承许穿这种颜色的衣裳,十分深的暗红,穿在他身上,显出清冷的禁欲。
傅承许色浅的薄唇启合,“孤以为你在看书,便没唤你。没想到,你不专心。”
双瑜蹙了蹙眉,莫名觉着那句“你不专心”中有些别的意味。
“连辛树与你传的话还记得吗?”傅承许开口,“如何?想好怎么答复孤了吗?”
双瑜不满,声音些微生硬,“陛下在逼我。”
傅承许摇首,语声缓慢,“孤一直待你很温和。”
双瑜不相信,她身子向前,拽住傅承许落在书案上的袖摆。
“那陛下温和地告诉我,陛下要召我入宫打理后宫,具体是要我做什么?”
傅承许瞥了眼双瑜抓着他袖摆的玉指,果真语气温和,“柳姑娘不必着急,到时候,孤会一一教你的。”
“我才不着急。”已经听傅承许两次说她着急了,双瑜反驳,“是陛下自己觉着着急,才会看我也道是着急。”
双瑜不经意地一说,没想过会让傅承许短暂地沉默,凤眸微敛。
片刻,傅承许复抬眼,凝视双瑜。
“怎么会不明白?”傅承许语声平静,几乎未露无奈,“你曾与孤那么亲近,既然要对孤负责,当然是嫁于孤。”
双瑜有所预料,但听到傅承许直接地告诉她,依然失态地打翻了手侧的装饰玉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