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前厅的席位坐满来客,人人都道喜气话,同柳君钰寒暄。
“柳大人好福气。”
立后的圣旨早已传开,人尽皆知,柳家又出了一位皇后。
尽管柳家无需嫁女的荣耀锦上添花,但柳家之女为后,又再一次昭示了柳家所得圣爱的绵长。
眼见前厅客满,柳君钰落座,坐的却不是主位。
“何人还没有来?”
“能坐主位的,莫非……”
他们很快确定了主位是留给何人的。
“这边请。”
青衣常服的傅承许与华服长裙的柳君玥随着柳府管家的声音落下,步入热闹的前厅。
公子如玉,身形端方。
有些不明所以的小辈们被长辈拉起一起行礼,“参见陛下,参见太后娘娘。”
第一次得见圣颜的小辈们这才知晓来人是谁。
“孤来向柳大人讨杯酒喝。”傅承许淡淡道:“不必多礼。”
语罢,傅承许走向主位。
丫鬟仆从陆续端上热菜美酒,歌舞弦乐,席间很快热闹起来。
双瑜与傅承许短暂对视,在傅承许落座后,视线被坐下的柳君玥隔开。双瑜继续原本的动作,从白瓷叠中挑捡出一个荔枝。
这时,乳母抱着两个小娃娃来到了前厅。
“让本宫瞧瞧两个小家伙。”可惜柳君玥只能保得住一个,便有些纠结又非常稀罕地抱住了更靠近的那一个。
“你是哥哥,还是妹妹?”
一旁柳君钰注视着柳君玥怀中与乳母怀中的两个软包子,略有无奈。
小娃娃长得本就相像,出生时本孱弱一些的小女儿在大家的百般爱护下也养得白白胖胖,两个软包子,不能说长得相像,完全就是一模一样。
柳君钰要是不提前知晓他们穿的衣裳,也常常分不清楚,要扒开来瞧一瞧。
柳君玥笑了一声,“先有麒哥儿、麟哥儿双生子让姑姑分不清,又来你们两个小家伙,都是来为难姑姑的吧。”
柳君玥询问:“他们可取了名字?”
柳君钰道:“我和小姒希望父亲母亲来给孩子取名字,父亲母亲还未到京,现在都先叫着小名,哥哥叫江江,妹妹叫漪漪。”
“哦?”柳君玥垂首,屈指碰了碰小娃娃稚嫩的面颊,“小宝儿,你是江江还是漪漪呀?”
“是江江。”双瑜侧首,垂眸看向柳君玥怀中嘟嘟嘴的娃娃,轻声道:“江江睡觉爱嘟嘴。”
双瑜放下荔枝,朝乳母伸手抱过漪漪,靠近给柳君玥看。
泽若懂事地在一旁剥起荔枝,好不容易剥出晶莹剔透的一小碗,泽若身前走过一道身影。
“柳小姐。”连辛树将一碗饱满白皙的荔枝果肉放到双瑜面前的案几上。
双瑜抬首看去,稍稍移目,便见柳君玥身侧修长冷硬的手指执着方手帕,慢条斯理地擦净指间的汁水。
傅承许神情自若地叠起方帕。
双瑜扬了扬红唇,不骄不躁地道:“多谢。”
席间不少人都瞧见了傅承许剥荔枝的一幕,也看见了那碗傅承许亲手剥的荔枝的去处,神色各异。
徐仆射家的丫鬟见徐夫人呛到酒液,轻声询问了一句。
“无碍。”徐夫人摇了摇首,“我只是……”
她只是忽然想到了今日没能同来赴宴的徐惜文曾经说过的话——
“陛下有心悦的人了。”
徐夫人那时觉得是徐惜文寻借口,如今想来,惜文与柳家姑娘交好,许是早就知晓了一些事情。
……
双瑜与乳母一起抱着两个小娃娃回去歇息。
渐渐远离前厅,双瑜让乳母带两个小娃娃先回去,双瑜慢下脚步。
不久,路径里传来另外的脚步声。
“瑜瑜。”
晓风拂柳,清冷的声线夹着和缓的暖意响起。
双瑜回身之时,傅承许向前走了一步。
没有防备,双瑜直直撞进泛着冷香的怀里。
“唔——”
傅承许线形冷淡的凤眸中立刻浮上笑意,抬手扶住双瑜的肩,帮她站稳。
双瑜揉了揉撞上的额头,看着傅承许的美眸满是谴责,顿了顿,双瑜道:“陛下,你学坏了。”
傅承许“嗯”了一声,牵起双瑜的手在一旁石椅上坐下,慢慢道:“孤布置好了屋舍。”
双瑜眼睫抬了抬,反应过来傅承许说的屋舍是什么,双瑜抿了抿唇,“嗯。”
双瑜眸光落向他们垂在石椅上的手,虚握在一处。
双瑜抬首,侧身看向傅承许,“我要求很高的。”
傅承许温和地看着双瑜。
双瑜继续道:“里间要铺满皎绒毯,内外间夏以青竹做隔,秋以红玉珠帘。”
"好。"
“里间要有一扇很大的窗扇,窗侧置软榻,四季都能晒到太阳。”
“好。”
双瑜絮叨地有些累,她停下。
傅承许却误解了双瑜的意思,他有条不紊地道:“是不是屋内的物件要有五种颜色以上,但需华而不乱,且除了绿植不能有大件的绿,或只能是极深的墨绿……”
傅承许徐徐道来,双瑜娇艳欲滴的红唇张了张。
首次,面对耐信之极,似乎比双瑜更为了解她的喜恶的傅承许,双瑜迟疑起——
曾经,她到底是怎么“迫害”过傅承许。
双瑜抬手捂住傅承许张合的唇,“我没有要求了。”
“还记得你给我送的信笺吗?”
傅承许目光微闪,垂眼道:“嗯。”
那时,他已有许多日未见到双瑜,情之所至,便抬笔写下了。
甚至没等到天明就让人送去。
双瑜神情严肃,"我要同你说一件事。"
连辛树在远处把风。
双瑜四处看了看,确定无其他人,方拉傅承许俯身。
双瑜凑近傅承许耳畔,用气声说话。
暖暖的气息拂过,来不及酝酿出旖旎,傅承许被双瑜的话惊醒。
“你可是在燕国中的毒?”
傅承许短暂意外,但他没有隐瞒双瑜,颔首道:“可以这么说。”
话落,见双瑜闻言不解地看向他,傅承许慢慢道:“那时燕国战败求和,议和使者与长公主同行,我留下处理事务,巡视北境,意外遇伏中毒。”
双瑜认真地凝视着傅承许。傅承许与双瑜对视,没面上浮起笑,“然后,我就遇见了你。”
傅承许抬手拈去双瑜肩头的落花,扬起的凤眸凝着碎光,“如此,如此。”
相遇本无迹可依,得以相识,便成了最大的幸事。
双瑜回以一笑,“确实。”
双瑜说回正事,将在书册中记载的那位燕国人士的症状告知傅承许。
“你中的毒,或许来自燕国。”
傅承许对此早有猜测,见双瑜兴致高昂的模样,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双瑜柔软的发。
“父皇与我都派了许多人去燕国查探,有消息的话,他们会带回来。”
双瑜垂眸,感受着隔着长发落至的温度,轻轻摇了摇首,“不,该去一药谷。”
一药谷位于陈、燕交界,医术独绝,是真的。
前辈的积攒,更是不可限量。
双瑜十载的积累,只是其间沧海一粟。
一药谷,或有解。
傅承许放下手,似乎自然地垂在双瑜身侧,手指贴着手指。
傅承许弯唇,“不急,先成婚。”
……
柳府与宫中都充满了忙碌的气息。
到无暇居的第一片绿叶染黄,秋日步步靠近,来到九月。
在一封封来往的信笺与繁复的婚仪中,并不觉时间漫长。
九月初五。
晨晓之际,星火点燃第一声爆竹,带着喜气的爆竹声吸引四坊,总角儿童笑嘻嘻来讨要喜糖。
火红的爆竹挂上屋檐,檐角上翘,远望乌黑瓦砾整齐如鳞。
“瑜瑜。”
双瑜长睫半垂,坐在美人凳上,微抬眸看向屋外。
初晨的斜阳在打开的屋门处划下块状的影格,映出来人的身影。
“诶,小姐莫动,小心妆容。”
双瑜收回偏转的头,由着丫鬟沾湿巾帕,轻轻拭去眼尾画出的妆容。
“母亲。”双瑜透过铜镜与走到她身后的明菡对视。
明菡道:“我来看看你准备的如何了。”
镜中少女容颜艳丽,摄人心魄,待眼尾佐金的妆容补全,便妥当了。
梳妆妥当后,明菡让屋中的丫鬟与嬷嬷退下。
明菡拿出一本小册子递给双瑜,“瞧瞧。”
“这是什么?”双瑜接过,略有好奇地翻开那本外壳典雅、质感十足的小册子。
很快,双瑜烫到手般地移开小册子。
双瑜眨了眨纤长的眼睫。
明涵见状解释:“这是正常的鱼水之欢,你不要羞,再看……”
明菡的话语顿住,因双瑜已再次看起了小册子,神情自若。
一时安静。
双瑜看完后合上册子,蹙了蹙眉,若有所思间撞上明菡无语的眼神。
双瑜想到明菡刚刚的话,大概明白了明菡无言的缘由。
双瑜解释道:“祖母带我学医,人的部位我都见过。”
所以,双瑜看着那本画工稍显粗糙的册子,与看医书并无太多区别。初始的震惊,是因为意外明涵会给她看这个。
“罢了。”明涵无奈地摇了摇首,“明白便好。”
双瑜张了张唇,其实她还是有些不明白的。如一些,多样的姿势。
不过想来并不重要。
“小姐,夫人,迎亲的大人到府上了!”丫鬟在屋门前禀道。
“这般快作甚。”明菡轻声不满。
但吉时不可误,明菡看了眼一身朱红嫁衣的双瑜,唤丫鬟与嬷嬷进来。
众人为双瑜戴上凤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