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惹金枝——涔以
时间:2022-06-26 07:19:57

  四目相对,小姑娘静滞了一瞬后,粉着腮,似是鼓足了劲才稍点了点首。
  这般浑然天成的懵懵媚态,惹得男人直接哑火。
  陆靖心中蓄气,连一个眼神都未给她,转身去了隔间盥洗。
  待他洗净回屋时,桌上的碗筷已经收拾好了,阿照正躬低身子替他铺着被褥。
  陆靖看着清瘦的背影,狭长的眼眸利锐:“你还在我房中做什么?”
  她背脊一僵,怯怯地指了指薛嬷嬷房间的方向。
  陆靖刚来邕州日子算不得久,临时置办的房舍简陋,仅有两间内室,她先前都是与薛嬷嬷睡在一处的,嬷嬷反锁了房门,她也就无处可去了。
  陆靖面上漠然,从柜子取出一床被褥扔到了地上,沉冽道:“今夜你就睡地上。”
第二章 撞见
  春寒料峭,三更时,冷风梭过窗牖的罅隙瑟瑟而入。
  阿照冷得不成,蜷曲着身子直发抖,脑子混沌迷蒙间,只当自己还在薛嬷嬷房中,凭着本能爬上了塌。
  陆靖盖着被子侧躺在里侧,小姑娘下意识一把抱住热源,柔弱无骨的身段在男人的背脊上抵蹭。
  陆靖向来浅眠,感觉到后背有两座峰峦起伏,他呼吸微窒,侧撑起身子,便俯睨见自己的身上搭着个人。
  他心下鄙夷,就知这暗藏心思的小姑娘不会轻易作罢。
  半夜爬上他的床,还不是意欲以色勾惑他。
  他硬生生掰开小姑娘的手,小姑娘再度扑缠了过去,她紧阖着眼,将他的被子扯向自己。
  陆靖见她冻得鼻尖通红,不像作伪,又瞧瞧窗外浓厚夜色,疲怠地揉了揉眉心。
  罢了,若他不肯,这小姑娘还能逼他办事不成。
  他重新躺下,缓缓阖上了眸。
  ———
  这一觉直至天光熹曜,阿照被窗外乱鸣的鹊鸟吵醒,星眸半寐之际,瞥见了睡在自个身侧的男人,小姑娘惊得一骨碌坐起。
  她昨夜不是睡在地上的吗?
  阿照眨动细睫,忖缀了会。
  莫不是郎君怕她受冻,半夜将她抱上了塌,
  她冁然一笑,嬷嬷说得对,他果真是个面冷心善的。
  透过初生曦光,阿照歪头地盯着他。
  男人面冠似玉,剑眉星目,那周身孤寂,犹如濯清白莲。这副绝佳的皮囊她越瞧越发中意。
  失神间,小姑娘欲伸出手去轻薄一番。
  陆靖眉心拧褶,骤然睁开了眸。
  皓腕被人攫住,她毫无预兆地迭进了男人晦暗幽深的眸中。
  “你想做甚。”
  阿照吞了吞涎水,极其心虚地摆摆首。
  陆靖板脸,肃道:“怎么,还不起来?”
  听见这话,她连忙缩回了手,趿鞋下榻。
  薛嬷嬷正趴在门上,支棱着耳朵偷听。
  阿照理了理衣裳,推开了门。
  门刚“咯吱”一声,薛嬷嬷便跟着跌进了屋内。
  屋内两人皆是一顿,薛嬷嬷忙提了个笑,“我正想唤你们起床呢。”
  打发了阿照去河边浣衣,薛嬷嬷问道:“你还想着赶那丫头走?”
  陆靖眉宇深锁,“她来历不明,难不成留着吃闲饭。”
  薛嬷嬷一听,满腔忧愁。
  他们被侯府赶出来时,身无分文,哥儿好不容易积攒了些银子,又全让拿去救了那丫头。
  乡下日子穷苦,他往后还要讨媳妇,可别说老婆本了,家里就连哥儿明年入京科考的盘缠都没有。
  这要是再把那丫头赶走,那花出去的钱可不是全打水漂了。
  她摇头劝道:“今非昔比,那丫头虽是个哑巴,可我瞧着是个纯善厚道的,你既花银子买下她,何不留她在身边,否则以她这副容貌,到了外头只怕是被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陆靖冷哼道:“那小姑娘一身的狐媚之姿,多番勾缠,用心叵测,我岂能娶她。”
  他深知侯夫人绝不会轻易放过他的,派这小姑娘来的目的无非两样,一是怕他走了科举,日后复起,欲以美色耽之,二来只怕是想趁机取了他的性命。
  薛嬷嬷思绪一转,又回想起从前。
  陆靖在侯府时,侯夫人可没少为他张罗房中人,可他总是一副肃清寡淡的样,凭谁都近不了他的身,如今落魄了,这终身大事就更让人犯愁。
  那丫头生得娇俏丰姿,两人独处了一夜,愣是半分逾越都无,公子该不会真的有些…有些难言之隐在身上。
  薛嬷嬷无奈扶额,“知你经事后,谨慎了不少,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便收留她,左右不吃亏。”
  她心下琢磨若陆靖将来有长进,便能聘个闺秀千金为妇,若不能,留那丫头在身边,助他晓事纾解也未尝不可。
  陆靖暗自一笑,“嬷嬷不信那丫头藏着狐狸尾巴,那便等着瞧,她总有露出来的时候。”
  ……
  待阿照洗完衣裳回来,薛嬷嬷已做好了午饭。
  见她进屋,薛嬷嬷招呼她过来吃饭。
  “丫头,等下吃完饭,你就到地里去给哥儿送饭。”
  小姑娘想起陆靖那张好看的脸,眉眼弯弯。
  薛嬷嬷将食盒递给她,又塞了几个钱。
  “等下路过村口,便到宋婶子家中买些鸡蛋,晓得不?”
  阿照乖巧接过,点了点头。
  送走阿照,薛嬷嬷看着她的背影欣慰一笑。
  这小姑娘刚来时,什么也不会,虽身子差了些,可人机灵,什么东西都一教就会。
  可惜是个哑巴,不过先前村口的张大夫说了,这丫头从前是能言语的,只是坠崖后受了刺激方才失语,指不定哪日就能开口说话了。
  阿照拎着食盒到了地里,陆靖正在给地里的花植浇水,初春澹荡,溶溶日光穿过树缝投在男人身上,勒出他宽肩窄腰身形。
  阿照脸上微燥,他看上的郎君,不止皮相好,就连这伟岸挺拔的身躯也是万里挑一,实在馋人得很。
  陆靖面上古井无波,“你来做什么?”
  小姑娘回过神,忙抬高了手中的食盒朝他招手,他拍了拍衣袍上的淤泥,从田地中走了过来。
  两人坐在树下的大石上,见他额间密汗,阿照从腰间扯下罗帕,贴心地替男人拭汗。
  两人近在咫尺,小姑娘酥腰紧束,胸前两团鼓囊微微晃荡。陆靖面上几分不自在,抬手夺过她的帕子,自己擦拭。
  阿照微讪,目光落在田间的花蕾中。
  恍惚间,脑海中有些画面掠过,这花,她从前好似见过。
  陆靖察觉她的不对劲,试探问道:“你知道这花叫什么?”
  阿照粲笑,拿起枯树枝在地上写了三个字后,带着期盼的目光看向他,仿佛在问:我答对了没?
  陆靖目露厉光,此花名为虞尾芳,极为罕见,于市面上一株百价,整个魏国唯有胜京城里头有,是贵家小姐们附庸风雅之物,她竟认得。
  他心下更加笃定,这小哑巴定是从胜京而来。
  阿照浑不知他心中猜忌,只想着过些日子便是花朝节,这样好看的花,拿到花市去卖,肯定能大赚一笔。
  待陆靖吃过饭,又到地里翻了翻土。
  阿照坐在一旁托腮,直勾勾盯着他。
  她曾听几个村妇说男女行那档子事时欢不欢愉,得看男子的本事,郎君瞧上去似皓月清风,可干起活来,腰臂上皆有力得很,想来定是有能耐的。
  她正满脑子胡乱遐思,陆靖不知何时走到了她面前,沉声道:“还未看够?”
  阿照仰头一望,转眼间已经日薄西山。
  陆靖说完话,自顾收拾了耕具走人。
  阿照忙拎起食盒踽踽跟在他后头,路过村口宋家,小姑娘伸手揪了揪男人的衣袍。
  陆靖不耐烦地回头看她,阿照忙同他比划了两下。
  几日下来,陆靖多少能看懂一点她的手势。“快些。”
  阿照忙小跑了两步,敲了门。
  宋婶子笑吟吟地开了门,见她递过铜钱,立刻便明白。“二郎,阿照来了,快挑些鸡蛋出来。”
  宋大江一听见阿照,动作利落,没一会就提着鸡蛋出来。
  他们所在的村庄小,仅几户人家,谁家中发生了点什么,一眨眼也就传遍了,陆靖花钱买了个小哑巴的事大家都知道。
  宋大江见阿照第一回 时便心如鼓槌。
  起初他还觉得陆靖傻,讨媳妇竟选了个哑巴,可见了阿照,他便气恼,这般娇靥酥腰的美人儿,怎就不是他遇见,而偏生落在了陆靖这种只晓得板着脸的木头手里。
  后来他又得知陆靖只是收容她,还没娶人家,便暗自下决心一定要讨得阿照的喜欢,将人娶回家。
  他提着竹篮,笑道:“这鸡蛋重,我帮你拎回去吧。”
  阿照摇头摆手,上前想接过竹篮,那宋大江却死活不肯松手,还从自己怀中取出一盒唇脂塞到她手上。
  “这是昨个去镇上买的,你长得美,涂了这个肯定更好看。”
  阿照愕然,摇头摆手,连忙推拒。
  不远处的陆靖瞧见这场面,有些站不住,他一手抢过竹篮,语气跟淬了冰似的:“买个鸡蛋也能磨蹭这么久。”
  见小姑娘拿着盒唇脂不知所措,他不耐烦地宋大江怀中塞了钱。“就当我们买了。”
  话音甫落,陆靖肃沉着一脸催促她。“再不走,天就黑了。”
  阿照愣了愣,赶紧快步跟上。
  朗月如牙,流萤廖廖,两人回了屋舍。
  薛嬷嬷接过竹篮拎了拎,故意嚷嚷,好像说跟谁听似的:“这是宋大江拿的吧,他回回见了阿照都贯爱献殷勤。”
  陆靖神情难测,未见搭理,转身去了隔间盥洗。
  他面上虽没有异样,可那陡寒的气场,让阿照不禁拢了拢衣襟。
  薛嬷嬷在一旁勾了勾唇角,她照看大的哥儿没人比她更了解,这反应,看起来有戏。
  阿照抱着柴,正蹲在地上添灶火,娇靥上沾了几抹晕黑。
  薛嬷嬷眼睛一转,心里头有了主意。“瞧瞧你,衣裳都污了,等下烧些热水,你也洗个澡。”
  阿照闻言,乌溜圆眸漆亮,下意识地朝嬷嬷福了福身致谢。
  陆靖平素里爱洁净,日日都要盥洗,她又何尝不是,可怎奈她身子骨弱,春日里受不了洗冷水,烧热水又麻烦得很,便只能五六日洗一回。
  阿照自己烧好了热水,褪去衣衫,浸入浴汤中。
  薛嬷嬷道:“你先泡着,过一盏茶的功夫,我再来替你添些热水。”
  小姑娘笑着点头。
  过了两刻钟,水温渐凉,还不见薛嬷嬷的身影,她正犹豫要不要穿衣起身,雪白皓臂沿着桶沿刚够到挂在架上的衣裳。
  “笃”的一声,陆靖提着水桶,推门而入。
  阿照以为是薛嬷嬷,一转头,对上了陆靖墨深般的黑瞳。
  雾气氤氲间,那赛雪冰肌上,一滴水珠顺着玉颈缓缓落入显眼的沟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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