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傻子吗,顾大人如今美娇娘在怀,哪儿还有闲情逸致陪我们喝酒?”
余寺丞笑地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顾大人整日端的生人勿近的模样,没料到还是有姑娘能收了他。”
“只是不知道这顾夫人啊,夜里是否会着凉,这顾大人就跟个冰块似的。”
“你们好大胆,竟敢开顾大人的玩笑!”
紧接着是一阵捧腹大笑声。
正在这时,一道瓷碗砸地的声音猛然响起,坐于角落的顾舒展喝的面色通红,双眼紧紧阖着,很快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边上的常随胡庆正要扶上去,却被他用力挥手甩开。
众人看了几眼,继续打趣去了。
新房内。
一身绯色喜袍的楚淮凝还在抽抽搭搭,绵软嘶哑的嗓音时断时续道:“我要和离……我…要休夫……”
顾舒晏始终沉着一张脸,耐心耐烦等她哭到有停下来的苗头,这才提醒道:“娘子莫不是忘了,你我的婚事乃是圣旨赐婚,哪有你说和离就和离的?”
没成想,楚淮凝听到这句话更生气了。
她擦干了泪,愤然道:“那我便去找姨母要一道旨意和离!!”
顾舒晏冷笑一声。
那看来更不可能如她所愿了。
他现在心里有无数疑惑,以他这些日子接触下来观察到,楚淮凝这个人太容易看穿了。
先前她待他,是真心诚意的喜欢。
可现在的她,他亦看得出,是真心诚意的要与他和离。
顾舒晏实在想不明白,这其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竟能让一个人的态度猛然转变如此之大?
他忽地心里一阵阵烦闷,胸腔亦忍不住颤抖,她这番转变,这番冷言冷语,已近乎让他失去了自己所有的忍耐力。
可又见她哭地楚楚可怜的模样,他的心里除了无限的悲凉与酸涩,实在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
良久,顾舒晏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到门口时,他背对着楚淮凝,低声道:“你好好冷静冷静,我先去接待宾客。”
门外值守的桂冬和巧兰早在先前听到楚淮凝的哭声后,便心里急得直打转,迫不及待想要奔进去,等顾舒晏走了后,她二人急忙进了房内,关紧了房门。
“小姐——”
巧兰和桂冬一齐惊讶喊道。
眼前这个哭到满是泪痕,杏眸红/肿,发髻凌乱的新娘子真的是她们小姐么?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淮凝止住了泪水,望着门口的二人,哑着声道:“巧兰,桂冬,去帮我打点热水,我要净面。”
巧兰和桂冬忙应了一声。
桂冬去接了热水,巧兰拿着巾帕轻柔的将楚淮凝脸上泪痕洗干净。
清洗了厚重的新娘妆后,楚淮凝一张白玉般的稚嫩面容又显露了出来,方才大哭过一场,圆溜溜的眸还是红/肿一片,长而卷翘的睫毛仍在湿润颤抖。
等楚淮凝收拾好自己后,巧兰和桂冬依旧紧张地看着她,她们总觉得小姐好像很不一样了。
分明早晨在楚府时还沉浸于幸福当中。
怎会见过顾大人后,就成了这副模样?
“小姐,是不是顾大人他——”
巧兰的话话未说完,就已被楚淮凝冷漠打断,她眸中含有冷意,道:“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任何相关,我再也不想听到。”
桂冬和巧兰更不解了,但见她一脸正色,显然不是开玩笑,便只能乖乖应了下来。
楚淮凝收敛好情绪,眼神扫了一眼屋内。
顾舒晏的房间她住了将近一年半,于她来讲也就两个月未回,屋内陈设她现下还熟悉的很。
而后眼神不经意扫到桌上的食物,正巧她从卯时起就未进过食,上辈子她还守礼等着顾舒晏回房了才吃。
重来一次,她为何要委屈自己饿肚子?
楚淮凝一面填饱肚子,一面回想她重生后的所作所为,越细想就越恨不得拍死这两个月的自己。
她怎就如此不长记性??JSG
顾舒晏出去接待宾客还未回,楚淮凝就已经将吃饭沐浴的流程做完了。
她现在心很累,脑子很乱,只想早些休息。
楚淮凝抬眸望了眼漆黑的窗外,无力吩咐道:“帮我把灯熄了,我要歇息了。”
巧兰愁苦道:“这……”
今夜不是洞房花烛夜么?龙凤喜烛按照规矩应当点整夜才对,不等新郎官回来这合适吗?
楚淮凝语气加重了些:“巧兰!”
巧兰抖了抖,笑着嗳了一声,连忙将屋内所有的烛火灭的一干二净。
出了门外,巧兰和桂冬互相交换了疑惑不解的眼神,随后二人一齐叹了叹气。
-
寝屋内熄灯后半个时辰,顾舒晏从荣春堂应付完前院的宾客,回到了风箫院。
而此时,风箫院的正房内漆黑一片。
他顿觉奇怪,不禁加快步伐走了过去。
推开房门,伸手不见五指。
微弱的月光从窗缝间悄然倾斜,朦胧中只能见到榻上微微鼓起的娇小身影。
想来这也是她的意思。
新婚之夜,合卺酒不喝,龙凤烛火全灭,这就是她对他的态度?
顾舒晏一股郁结之气在心口不上不下。
随后他进了净室,沐浴后换了一身素白睡袍,掀开幔帐泰然自若地躺入榻上。
楚淮凝将将入睡,忽地感觉到身旁好似有人,她下意识地踹了一脚,惊吓地坐起身,“你怎么在这?”
顾舒晏也坐了起来,冷笑道:“我为何不能在这?今晚是你我的洞房花烛夜,我不在这还能在哪儿?”
楚淮凝又踹了他一脚:“我管你在哪,总之不准在我的榻上!”
顾舒晏今晚已经充分见识到楚淮凝的娇纵任性了,从前她跟在他身后好声好气各种撒娇,连哄带骗的,他真当她是个和和气气的小姑娘。
没成想,果真是被娇宠长大的,这般的随心随意为所欲为。
他伸手紧紧握住楚淮凝踹来的脚踝,冰凉的掌心握着温软如白玉的脚踝,面上却仍旧维持着平日的风度:“娘子莫不是忘了,这是你我二人共用的床榻。”
娘子,娘子。
她是疯了才听到这个。
上辈子他分明那般疏离客套地唤她夫人,何曾唤过娘子二字?
正在她出神之际,忽地感觉到脚踝处的异样,她脸色一红,猛然回神,又用力往他腰上踹:“你闭嘴,不准唤我娘子!”
顾舒晏不痛不痒,沉静自如地松开她的脚踝,率然地往榻上躺,轻飘飘道:“既然娘子觉得喜烛晃眼,为夫可随了你的小脾气。但分榻而眠,你想都不要想。”
楚淮凝气极了,她两辈子都没发现,顾舒晏竟是这般厚颜无耻的人!
她当初真是为色所迷,竟没看清这俊美清冷的外表下藏着这样一颗黑心。
第15章 喝合卺酒
楚淮凝气得背过去,不想理他。
顾舒晏暼了一眼她气咻咻的背影,见她单薄的双肩都在微微抖动,无声冷笑须臾,旋即直接下榻,点亮了一盏龙凤烛,拿着两杯酒过来,坐在榻沿。
“喝了。”
楚淮凝惊诧回首去看,只见顾舒晏拿着两杯合卺酒,面色冷冷地望着她。
“你说什么?”
顾舒晏薄唇轻启:“喝了再睡。”
“我不喝!!滚开!”
顾舒晏耐着性子温声道:“你要熄了喜烛,我随你。可这新婚之夜合卺酒的步骤,你与我必须完成。”
楚淮凝觉得可笑,他都不想娶她,何时会在意这种不重要的环节了,她嗤笑:“合什么合?我都要跟你和离了,还合卺酒?”
偌大的屋内只点了一盏微弱的烛火,床榻这处昏暗幽深,月光只照亮楚淮凝气红的小脸上。
顾舒晏背对床榻处,半眯着长眸,幽暗的眸色里蕴含着几分威胁,淡淡道:“既如此,我自然有办法让你喝。”
她再也不是失去前世记忆里那个,动不动便对他撒娇讨乖的楚淮凝了,她坐直了身子,冷笑几声:“顾舒晏,我可不是你大理寺的犯人,我若不喝,你又能奈我何?”
顾舒晏没有作答,只面色从容地紧紧凝视着她。
紧接着,他一步步向她靠近。
楚淮凝怔大双眼,一步步往后退,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寂静的室内和面前紧紧逼迫的人,使她无处可逃,他高大的身影笼罩住她,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忽地委屈便涌了上来,那双在夜间也亮如明珠的漂亮眼睛浮起一层雾气,豆大的泪水接二连三涌了出来,哽咽道:“你惯会欺负我!”
上辈子,他也是如此。
有几回她根本不知他突然发的哪门子疯,夜里回来后就这样沉着脸一步步靠近她,强硬的态度对她,眼神也像现在这般,好似要将她拆骨入腹一样。
顾舒晏心里顿觉堵得慌,新婚之夜他想与她完成合卺酒的重要环节,怎就成了欺负她?
可听她软绵绵的嗓音,心里还是不由一软,语气也不禁柔和了许多,叹道:“既然我们已经成婚,便已没有了反转的余地,今后好好过日子罢。”
他半诱哄道:“来,先把合卺酒喝了。”
楚淮凝见他仍然丝毫不怜惜她,还执着让她喝合卺酒,又只能气得背过身去,不想理他。
软硬皆施都无效。
顾舒晏望着她圆鼓鼓的后脑勺,下一瞬间将两杯酒水送入口中,冰凉白皙的指腹按上她的脖颈处,迫使她转过身来,在她讶异的目光下,双唇一覆,吻了上去,继而酒水送入她的口腔。
楚淮凝瞪大了眼,呆愣了几息后唔唔挣扎起来,顾舒晏按在她脖颈后的手指愈发用力,眸中的墨色愈发幽暗,仿佛能将人拽入那无尽的深渊。
他毫不费力地往里送,她奋力往外推,纠缠间,清透的酒水顺着二人的唇角,缓缓流入了脖颈处,行成一道淡薄的浅痕。
酒水顺利送入。
良久后,顾舒晏才缓慢地放开她。
楚淮凝呼吸不顺地重重喘气,胸脯上下起伏,涨红着小脸骂道:“顾舒晏,你你、你无耻!”
顾舒晏的衣襟被她推搡到敞开一侧,露出若隐若现的白皙胸膛,他眼波迷离,似在回味,水润的薄唇亦染上难以言说的红,煞是醉人。
待楚淮凝骂完后,顾舒晏抿了抿唇瓣,很快过回神,拿起旁边案几上的帕子为她擦干了脖颈处黏/湿的酒液。
少女肤质细腻,他只稍稍用点劲,她白嫩纤长的鹅颈很快便被巾帕擦的一片通红。
顾舒晏深深地凝望了须臾,喉间微微滚动,放下巾帕后,便转身去拿了一把剪子过来。
楚淮凝看着这尖锐的剪子,才喘过气来的脸颊还布满着红霞,水润泛着光泽的红唇微微开启,吃惊地问:“你要杀我?”
顾舒晏手中的剪子晃了晃,倏地脸色一黑:“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随后他跪于榻上,拾起她垂落于肩的一小缕发丝,轻巧的剪了一小节下来,而后又利落的剪掉自己的一缕黑丝,将两缕青丝打上结后,便装入了绣有鸳鸯的锦绣香囊内。
楚淮凝望着他行云流水般的举动,心里一阵怪异。
上辈子她与顾舒晏在新婚之夜没有任何摩擦,一切流程都是规矩的按照喜娘的指点下完成。这辈子,喜娘被她赶了出去,他竟自己将新婚的重要步骤一一补上。
楚淮凝这下更看不懂他打的什么算盘,分明不喜欢她,不想娶她,却执着要与她完成新婚之礼。
望着他看不出丝毫情绪的面容,楚淮凝更气得不想看他一眼,转身躺下后扯了扯衾被便往墙内靠去。
顾舒晏看着黑暗里将自己裹成蚕蛹一般的人,心下忽觉好笑,果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随后他下榻,将那盏烛火熄灭,跟着平躺了下来。
夜色深沉,沉寂的室内渐渐传来身旁少女平缓的呼吸,顾舒晏睁着眼睛望着金丝幔帐顶的花纹,思绪乱成一团。
他实在不懂自己哪里招惹了她。
在成婚之前,上一次见面是孔府那回。
可那次,他扪心自问,并没有哪里惹到她不快。
再后来,他亦知晓楚淮凝私下打探他的行踪,虽说他不喜整日被黏着,可他也不得不承认,楚淮凝对他这种毫不掩饰的喜欢与在意,让他心里熨帖极了。
于楚淮凝,现下他并不明白对她是何种感情。按理,他不应该任由她的接近,可他却总是会潜意识的期盼且心悦她的接近。
赐婚圣旨下来时,他并没有想很多。
只知道要娶楚淮凝,他第一反应是不介意的。
即便她是皇后最疼爱的外甥女。
顾舒晏往外看去,窗外风声渐大,院内树影婆娑,身侧少女蜷缩成一团。
他静静看了许久。
-
翌日,昨夜刮了一整夜的大风,偌大的风箫院内满地飘散着的红绸丝带与五彩缤纷的屑花,洒扫的仆妇大清早便在清扫昨夜大喜的满地狼藉。
旭日缓缓升起,照耀了紧闭的正房大门。
门窗紧闭的昏暗寝房内,隐约可见殷红的拨步床上,躺着两道紧紧JSG贴在一处的身影。
只见榻上一名身形颀长的男子紧紧揽住怀内娇小的少女,少女伏在他的胸膛处,睡得双颊红红。
感觉到外头的亮光,顾舒晏手臂揽紧了怀里的人儿,过了片刻才缓缓睁开眼睛。
他垂眸,便看到胸膛处那乌压压的小脑袋,往下看去,那嫣红的唇还在微微嘟起。
顾舒晏看的出神,忽地笑意涌上。
昨夜她刚入睡,便朝他这处滚过来,还闭着眼踹了他几脚,他忍着不为所动。
直到后半夜的风越刮越大,身旁的人睡觉又不安分,他实是忍受不了,便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没成想她竟没醒,还一晚上维持着在他怀里的姿势。
她柔软又馥郁的身躯,全部萦绕于他的鼻息间,近在咫尺的姣美脸庞,以及那他不可忽视,压在他胸膛上的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