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氏全无被掳的自觉,仍在大喊大叫,“四郎,你父亲郎心似铁,何必再强求?你只需记住,母亲的死是为了你日后的安稳康健!与旁人无关!”
萧玉信大恸大骇之余,仅存的理智开始思考她话中的含义。
母亲无病无灾,家庭和睦,现下却一心赴死,她与父亲在隐瞒什么?这怪人与安国公府的纠葛难道已经能决定萧家的存亡了吗?
唯恐齐氏口不择言暴露更多,安国公不再迟疑,抬手示意放箭。
秦瑜接过金吾卫手里的弓箭,“不必,我或可一试。”
在延庆帝的三位皇子中,唯有他的骑射突出,与萧玉信技艺相当。奈何对方的情绪起伏不定,射击也会有失水准,由他出面救下安国公夫人,便是日后兄弟二人再生龃龉,萧玉信也会记着救母之恩,对他退让。
果然,萧玉信感慨万千,红了眼眶,也就略过了安国公蓦然黑沉的神色。
秦瑜胜券在握的在高处找了一处射击点。
只要怪人不逃出包围圈,他有信心将其一击即中。
一箭射出,因着齐氏在最后关头被怪人当做肉盾,那箭矢从她的肩头擦过,使其瞬时皮开肉绽,发出痛苦的呼号。
在场众人心尖发紧,对秦瑜寄予厚望,哪知他却失手了?
怪人移开齐氏,将自己彻底暴露在大众之中,挑衅意味十足。
秦瑜趁机搭上第二箭,未经瞄准便发出,而怪人有意与他作对,眼看箭矢直击自己的面门,他再次将齐氏往身前一挡,齐氏肩臂中箭。
“三弟!”大皇子出声制止,“莫要逞强!”
三番两次,箭箭脱靶,只怕到时秦瑜救人不成,还要担负恶杀朝臣之妻的罪名。
秦瑜难掩窘迫,灰溜溜的也不敢去看萧玉信父子,走到大皇子身边道:“皇兄,抱歉。”
大皇子拍拍他的肩,“无须自责,你尽力了。”
那怪人着实狡猾,知晓旁人拿他无计可施,肆意妄为的折磨着齐氏,借着自己的蛮力把她甩来甩去,时而恐吓着往地面扔掷,时而往高空抛起,骇得其惊叫连连,也令忧心她的亲眷肝胆俱裂。
不过是空有蛮力的疯子而已,数百人与他周旋至今,此事传到延庆帝耳中,不定要饱受责难,大皇子心沉郁气,越过人群找到秦瑛,直言道:“七郎,情况紧急,安国公夫人恐怕需得劳烦你出手相救。”
秦瑛的箭法百步穿杨,无人能及。
他俯身拈了一块陶满满切好的蛋黄酥吃进嘴里,目光远眺那房顶之上的怪人和齐氏,待咽下后,再施施然的喝茶漱口,而后才事不关己的轻笑道:“我路过看戏而已,没有打抱不平的心思。”
“大堂兄,你别难为七郎啊!”秦珏吊儿郎当的笑,“既然安国公意在用夫人祭旗,你们就按照原计划将怪人射杀便是,何必让七郎吃力不讨好呢!”
“珏哥哥所言甚是哈哈哈!”韦思危不正经的帮腔,余下纨绔子也嘻嘻哈哈的附和。
“夫妻不睦摊上了生死大事,哪有外人插手的理儿?”秦珏摇头晃脑的冲大皇子眨眼,“你说呢,大皇兄?”
少年们说话没个轻重,声音也不小,那调侃安国公狼心狗肺,大难之时却与妻子离心离德的话,让在场之人都听了个分明。
在众目昭彰下,萧氏族人羞得无地自容,安国公更是恼得七窍生烟,一张玉面涨成了猪肝色。
大皇子暗自咬牙,他今日就不该当这出头鸟!
本想着向延庆帝邀功,哪知现实棘手,还要被一群不学无术的轻薄儿取笑,真是够了!
不过形势逼人,他既揽了瓷器活,就得借到金刚钻!因此,他犹不死心,还要再劝,“七郎,萧夫人好歹有诰命在身...”
话音未落,萧玉信拨开众人冲过来,疯了似的扑通跪地求情,“郡王!求求您,救救母亲!”
他在今晚窥得安国公府宁静祥和的背后,其实有着不为人知的隐秘时,心态已经濒临崩溃,再看华贵贤淑的母亲浑身鲜血却被歹人玩弄在股掌之中时,他彻底破防。
可悲的是,他对父母一无所知!
他已经沾沾自喜的在自以为幸福美满的家庭中生活了将近二十年,他不愿这样的美好被打破,他只能试图通过母亲的安然无恙来证明安国公府一切如初,眼下所发生的一切仅仅是意外而已!
秦瑛无动于衷,他毫无形象的痛哭流涕,伏地哀求,“郡王,您开开恩,救救母亲,求求您!求求您!”
好些心性柔软的,让萧玉信的拳拳孝心感动得热泪盈眶,窃窃私语的指摘秦瑛铁石心肠、冷血无情。
陶满满眉头紧蹙,萧玉信的心情可以理解,可是行为怎么令人感觉不适呢?
秦瑛似是害怕萧玉信的眼泪鼻涕沾染到自己的衣裳,活动着手腕后退一步,然后漫不经心的吩咐道:“拿弓来。”
大皇子一喜,招手使人奉上。
安国公府对门是礼部尚书的府邸,秦瑛问他借了府中视线正对怪人和齐氏的阁楼。
“让金吾卫扰乱歹人的注意力。”他淡声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