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都是我的错,甚至安国公那些罄竹难书的罪行也是我一力促成的,目的在于报复陶闻溪不识好歹的抢了我锦衣玉食的人生。现在我都承认了,您有被安慰到吗?”
“你、你!”明氏让她的伶牙俐齿气得说不出话来,她攥着心口,语出艰难,“无耻之尤!”
“谢谢。”陶满满恭敬道,“自是比不得您。”
话音未落,眼看明氏两眼一翻,好似要晕过去。荔枝和梁嬷嬷眼疾手快的箭步上前,一把将她托住,并且移到椅子上坐好,“夫人,您当心啊!”
明氏靠着椅背,似是被陶满满的话深深刺激。她双眼木然的望着屋顶缓了一阵,这才直起身再次撑着扶手站起来,眸光晦暗,面色灰白,俨然凄入肝脾之状。
她双唇紧闭着一言不发,脚下踉跄的走过荔枝和梁嬷嬷,再与陶满满擦身而过,形如失了三魂七魄的行尸走肉。
月光在她的脚下投出浅淡的光影,秋风萧瑟,满目凄凉。
陶满满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心底突地涌起一阵难言的愧疚与怅然,“嬷嬷,你跟在夫人身后,莫让她寻短见或出了什么意外。”而后她又补充道,“告诉她,去求三皇子或许能为陶闻溪换得一线生机。”
明氏之所以变成如今这了无生机的模样,不就是因着在内无景阳侯相助,在外又人人自危找不到门路为陶闻溪说情吗?秦瑜虽说也是泥菩萨过河吧,但是依照他对陶闻溪的痴情程度,想来会为其脱罪而奔走。如此,也算是给明氏留有一个盼头。
梁嬷嬷依言跟过去,荔枝见陶满满情绪不高,便出声宽慰道:“小娘子,其实你无须自责,夫人对您早有不满,若非出了安国公那档子事儿,她迟早都要借口寻您的麻烦。”
陶满满进到卧房,坐在屋中的小圆桌前,单手撑着下颌叹气道:“知道啊,我就是后悔自己方才嘴太快了,怎的就没克制住呢?”
“她从我这儿出去安然无事才好,倘或有甚好歹,那就相当于摊上人命官司了!”她说着打打自己的嘴,“日后再不能一腔热血上头就逞一时之勇了,害人害己!害人害己!”
约莫过了两刻钟,梁嬷嬷紧赶慢赶的回来,进门就道:“小娘子,夫人无事。先时老奴将小娘子嘱咐的话转述给她,她还将信将疑不信任小娘子呢!而后老奴自作主张的将三皇子与三娘子私下的交情深刻说与她听了以后,她的神色明显开怀许多。”
“直到夫人院里的蔡嬷嬷寻过来,我才放她离开。”
“那便好,”陶满满松了口气,“安国公的案子可以说是铁证难翻,而陛下迟迟未授意三司下判决书,私心里当是有疑虑的,所以一切皆有可能。”
荔枝有感而发道:“不过一旦出了侯府的门,此处种种就都与咱们无关了。奴婢在府里待了十余载,多少还有些不适应呢!”
“为人奴仆的,在哪儿不是过?”若梁嬷嬷此前还有几分为陶满满感到不公而怨愤,可在将明氏的失常与府里的是是非非结合起来后,心态蓦然变得豁达,“老太君去后,这府里的主子从侯爷、夫人,再到大娘子、大郎君,可没几个良善人。”
“高墙深院,多是女子的埋骨地,小娘子能及时脱身也是好的。管他粗茶淡饭,还是珍馐美馔呢!人啊,一生平安康健才是福气!”
陶满满听得直笑,拍拍掌道:“嬷嬷的思想境界又达到一个新的高度!可喜可贺,荔枝你学着啊!”
“嬷嬷吃的盐可比奴婢吃的米还多,奴婢自然比不过!”荔枝嗔道,“不过待明日出了侯府,奴婢还愁不能见多识广?”
“说来今夜就得将要带走的物什给一一归置,明日聘了马车来就能直接拉走。”陶满满说着站起来,忙不迭的去妆台整理首饰等物,还一面道,“快快行动起来,争取在睡前就将箱笼装好!”
梁嬷嬷和荔枝各司其职,一个去取出陶满满的私房,一个去开了立柜收整四季的衣物。
“小娘子,老太君给您的嫁妆其中一部分还在府库里堆着,您要去问侯爷要回来吗?”梁嬷嬷清点着匣子里的地契以及金条、珠宝,又从中拿出一张嫁妆单子来看了看问。
陶满满正小心的将秦瑛送的钗环配饰一一放进各自的匣盒里,头也不抬的答,“就算侯爷同意我带走,侯夫人也不会同意啊,何必去自找麻烦。”
梁嬷嬷也明白这个理儿,无不遗憾道:“可怜老太君半生积蓄都便宜侯府了。”
“您将祖母留下的铺子打理妥当,她老人家仍能含笑九泉!”陶满满装好首饰,再去看荔枝的活计,“荔枝,将成色较新的衣裳带走便可,省得占地方。”
“余下别的东西,哥哥都帮我置办妥当了,用不着咱们操心。”
“小娘子,您的那些厨具总得装上吧?”荔枝抱着一摞衣裳放到床榻上,再寻了一张宽大的锦布摊开,“还有您偶尔添置的摆件呢?扔了该多可惜?”
“嗯,依你的吧,”陶满满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饶是在这个小院住了小半载,可正儿八经属于她的少之又少,或许是从未有过归属感吧。
“嬷嬷,明日我去学堂不在场,您和荔枝可就得多费心哦,”她从堂屋又进到卧房来,倚在门框上随意道,“马车径直到通义坊,自有哥哥的人接应。”
“还有还有,出府的时候警觉些,莫让那些碎嘴的婆子知晓咱们的去处。”
“老奴省得。”
一夜无话不提。
*
翌日。
陶满满又有户外课,因而天蒙蒙亮便起身梳洗出门,好在散学的时辰比往日提前了一个时辰。
黄昏将至未至,天光甚是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