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父亲送给母亲的那一颗。
这颗钻石,将作为拳赛的奖品。
“盛誉,宁愿又在搞什么鬼东西?”池矜月看了下招募要求,点名韩颂之。
盛誉懒洋洋起身,瞥了眼手机:“如你所见,宁愿想让韩颂之死。”
“......”池矜月说:“这颗钻石对韩颂之不重要啊。”
盛誉笑了笑,像个狐狸精:“可是,对你很重要啊。”
池矜月冷笑一声:“那宁愿失算了。”
事实是,韩颂之亲口和她说过,生命珍贵,不应该为任何一个人放弃。
“我也希望她失算,”盛誉又回到懒人沙发上窝着打游戏:“不然韩颂之死了,我回头还得到牢里给宁愿送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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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天,韩颂之真的没再来烦她。
池矜月快要走了,梨枝特别舍不得她,就每天拉她出来玩。池矜月恰巧工作也差不多了,索性就依着梨枝的性子。
周五,梨枝找了家湾洱颇负盛名的咖啡馆,拉着池矜月在里面喝饮料。
“梨枝,”池矜月看着面前将饮料一饮而尽的梨枝,有些无语:“这家有名的是咖啡,你干嘛特意来这儿喝饮料啊?”
梨枝抬眼看池矜月,也很无语:“我不喜欢喝咖啡啊。”
“......”池矜月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
“忘了问你了,”梨枝眨眨眼,凑近池矜月,似乎要说什么大秘密:“你最近几年有没有桃花运啊?”
池矜月搅动咖啡勺的手顿了顿。
“是有的,两任,但不是特别好的经历。”池矜月说。
梨枝张了张嘴:“啊,那就是提起伤心事儿了。”
“不过都过去了。”
而且和他们分手只觉得解脱并未有半分难过。
“不过说起韩颂之,”梨枝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听说他生病了。”
池矜月怔了怔。
“听宁臣说是很严重的肺炎,我想着好歹同窗一场,要不要提点水果去看看。”
梨枝眼神定在池矜月身上,非要看看她有什么反应。
池矜月沉默几秒:“医生会照顾好他。”
完全是陌生人的态度。
梨枝松了口气,尴尬地笑了笑:“说得也是,不过你马上离开了。这周六有个高中聚会,你去不去?”
池矜月想也没想就拒绝:“不去。”
“不行,你必须得去,这周六好好打扮打扮,跟老娘我一块儿艳压群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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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聚餐地点定在湾洱市最大的一间酒吧,里面吃喝玩乐一应俱全。
包厢挺大,池矜月和梨枝路上堵车就迟了半小时。到的时候里面人都快坐满了,男男女女坐在沙发上,面容都带着笑。
就中间和最右边角落里各有一个位置。
池矜月视线在包厢里扫了一圈,很自然地停留在右边角落里。
韩颂之坐在那儿,周身都蒙上一层暗影。
他倚在沙发里,漂亮的桃花眼阖着,在冷白的皮肤上落下一道阴影。听见门口的动静,他懒懒睁眼,视线落在池矜月身上。
似是醉得狠了。
感受到那道视线,池矜月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也觉得他甚是不怕死,肺炎刚好就敢疯狂喝酒。
韩颂之弯唇,向她比了个口型。
小月亮,过来。
过来个屁。池矜月觉得韩颂之真的醉狠了。
“坐哪儿?”梨枝侧头轻声问池矜月。
池矜月指尖攥着包链,愣怔了会儿,说:“中间吧。”
此时班长许颂从洗手间走出来,冲她们笑道:“两位大小姐,站那儿做什么,坐我旁边。”
说完,她走到沙发中间坐下。
坐在许颂旁边的似乎是她的男朋友,男人侧头和许颂说了些什么,许颂笑得眉眼弯弯。
“姐,你真坐中间?”梨枝笑得有些尴尬。
“你想让我尬死?”池矜月一把拉住梨枝径直往角落里走,坐在韩颂之身旁。
她和许颂在高中时候是真真有些过节的。
主要还是因为男人。
池矜月是大大咧咧的女生,但一旦触碰到恋爱方面心思又尤为敏感。
精心制作的新年贺卡、韩颂之随意提了一嘴第二天便出现在他课桌上的中性笔、传递试卷指尖触碰时通红的脸颊。
池矜月意识到,许颂喜欢韩颂之。
喜欢和暗恋在青春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池矜月尊重她的情感,很多时候都只一笑而过。
她知道韩颂之不喜欢许颂,那便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直到有一天许颂将他们的恋情告诉班主任,班主任很自然地找了家长。
父亲疼她,自然不会多说些什么。
可韩颂之的父亲不同,韩父带着满身的酒气冲到学校里来,一看见站在办公室的韩颂之,抬手便扇了一个巴掌。
巴掌落下的那一瞬,韩颂之控制不住地向后退了一步,唇角出了血。神情却漠然。
“老子花那么多钱供你读书就是让你谈恋爱的?!”
他语气极凶,像是作为父亲的愤怒,又更像是单纯的泄愤,这只是怒气的一个发泄口罢了。
因为池矜月知道,韩颂之并不需要他父亲养活。
他本可以在天中念书,可因为湾洱附中愿意提供三年所有的学费和生活费,他才选择留下。
回到班级里,池矜月被人告诉,举报信是许颂写的。
她气得将练习册砸在桌上,许颂先说了道歉。池矜月没法原谅她,两人从此也不太对付。
桌上酒过三巡,大家也都放开了些,聊天南海北的理想,聊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生活里压抑拘谨的,到这儿,仿若又是当年雄心壮志许下誓言的少年们。
池矜月听着那些忍不住笑了,拿起酒杯喝了杯酒。
韩颂之若有似无地冒了声:“池矜月。”
池矜月侧头:“?”
“你当年高中的梦想是什么?”他盯着她的侧颜,似乎是陷入了极其漫长的回忆。
不知为何,高中的记忆总那么深刻。
明明每一天都是枯燥的板书、头顶摇晃转圈的风扇和吵得让人心烦地蝉鸣,却又偏偏觉得每一天都不同。
她记得,写愿望那天。
“湾洱大学。”和你。池矜月笑着道。
一个愿望已经实现,而另一个,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不再是她的愿望了。
玩到一半,有人提议玩摇色子。
池矜月喝得微醺,请了次假打算去卫生间洗把脸。
镜子前,许颂在补口红。
池矜月打开水龙头,冰凉的触感让她神经都舒服了一瞬。准备关掉水流离开时,身旁传来一道女声。
“池矜月,你和韩颂之分手了?”
池矜月闻言稍稍一怔,她侧头,语带笑意:“早分了,你要是还喜欢我可以帮你介绍。”
“不用,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许颂补完妆,将口红重新塞回包里。
她语气有些淡漠:“池矜月,你还挺狠的。他那么喜欢你,你也能不顾旧情地把他甩了。”
这话池矜月听着觉得荒唐。
原先她是不喜欢辩驳这些的,但今儿醉意上涌,她只觉得委屈得心里泛酸:“你不知道。”
许颂不知道,当她一个人被丢在浮华海看了一轮日出的委屈和难受。
也不知道当她满心满意地想求复合,只得到了那份他从最开始便不喜欢她的证据。
“是么。”许颂唇角勾笑,语气有些嘲弄。
她咬了根烟,又从包里翻出只打火机点燃,一缕缕烟飘散在空中,模糊了视线。
她知道什么呢。
那会儿高中有段时间她和韩颂之坐同桌,下课时每次池矜月来找他,下一整节课他都是开心的。
每次看见林沐和池矜月说话,他握着笔却始终写不出一道题。
知道池矜月用积分随手兑的一个小玻璃挂坠,韩颂之挂在包上两年。知道一条刻着池矜月的发带,他一直保留着。
他性子冷,对人没敌意也没善意。可就在她伸手碰了下那个挂坠时,韩颂之第一次用警告的语气说话。
感受到烟味,池矜月身体本能感觉到不适。
她转身想走,却被人拉住了衣袖。
许颂从包的夹层里翻出一张粉色便利贴,年代挺久远了,便利贴边边上泛着黄。
“给你,本来以为你们已经结婚了,是因为膈应才没请我,这是原先想给你们的新婚礼物。”
许颂将便利贴放在水池边,声音有些淡:
“没想到你们没有结果,那也给你吧,因为我要结婚了,男朋友会误会。”
便利贴上写着湾洱大学物理系。
字迹俊秀有力,似会戳破纸张。
池矜月认识这张便签。
高考前他们写愿望就写在这张便利贴上,由老师统一收走,高考后又统一由班长还给大家。
她当时偷摸着翻办公室,看见了属于韩颂之的便利贴。
才想要考湾洱大学。
“扔了吧,我当时就见过了。”池矜月淡声说。
许颂扯了扯唇角,又重新吸了口烟。她将便利贴翻了个面,说:“这也见过么。”
上面写着,池矜月。
她一眼便能认出,这也是韩颂之的字。
池矜月垂眸,或许是酒喝得太多,脑袋像是被针扎了似的细细密密地发疼。她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只觉得荒唐。
梨枝给她的文件绝对是真的,但许颂更没有造假的必要。
池矜月抬手,细白的手指碰上那张便利贴,冰冷的纸张上染了些温度。指尖在那三个字上反复徘徊,池矜月喃喃道:
“可是,他根本就不喜欢我啊。”
可那又为何,他的梦想是她呢。
“不喜欢么。”许颂将烟头摁在垃圾桶上面,烫出一片黑印。
高考结束时她看到这张便利贴时,像是吃下了一颗坏掉的葡萄,又酸又苦,这种感觉她这辈子大概也忘不了。
骄阳正好,少年半趴在桌上。校服薄又软,勾出清瘦的肩胛骨。
“韩颂之。”她轻声开口。
少年直起身,柔软的发丝稍稍有些凌乱,平白添了些暖意。
“你的便利贴我没找到。”她私自藏了他的便利贴,希望自己以后不再有妄想。
她不擅长撒谎,语气结结巴巴脸又红,完全不像平时的她。
少年愣了下,说没关系。
他没有拆穿她。
许颂还没来得及最后说些什么,就看见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少女带着笑意跑过来,很自然地挽着他的手臂说些什么。
少年像是有些恼意,可唇角却泛出笑。
许颂向后退了几步,维持着最后的尊严退出他们的世界。
后来想了很久才勉强知道。
少年当时善意的不拆穿,只是如愿以偿的人对暗恋不得的人的怜悯。
“怎么又开始回忆了,”许颂将放在水池边的包背着,与池矜月擦肩而过:
“可能自己幸福了也想让周边的人也快乐吧。池矜月,有点儿可惜,真的。”
说完,许颂径直离开了房间。
随着关门声的响起,偌大的洗手间里转瞬只剩下她一个人。
池矜月拿了张纸一遍一遍地擦拭手心里的水珠,直到柔软的掌心被粗糙纸巾摩擦出红印子时,她才似突然清醒般地停止。
可心思依旧烦杂,就像纠缠在一块儿难以解开的线团一般。
她将那张沾着水渍的便利贴放进包里,走出洗手间。
恰巧看见他们在玩骰子,韩颂之输了一局。许颂抬眼看见池矜月,唇角勾了勾,在面前的卡堆中抽了一张。
旁边有几个爱玩的也一起凑过来看。
韩颂之大概心情好,也随着他们一起闹。
看见卡面时,众人唏嘘一声:“班长,这问题也太没意思了,换一个吧。”
“抽到了就抽到了,换卡面做什么,”许颂倚在沙发里,大声念出了问题:“有信仰吗,曾经向几个神佛许过愿。”
问题问出时,韩颂之食指扣在啤酒瓶盖那儿,指尖微动,气泡便咕噜咕噜蔓延开来,指尖也染上一层薄薄的冰雾。
池矜月站在洗手间门口,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没有信仰,”韩颂之仰头喝了口酒,桃花眸里很罕见失神了一瞬:“但在神佛面前许过愿。”
“真的没想到,我记得我高考之前想拉着他拜大佛,”有个男生笑道:“你们猜他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有好几位男女笑着推搡他:“张扬,你别卖关子啊。”
“我当时说。”韩颂之声音响起,喧闹的场子里静了片刻。
“是多走投无路的人才会相信神佛这些虚无的东西。”
“那你没有走投无路不也信了?”
众人皆知,他是幸运的。韩氏自建立以来变无波无折。
“当时......”想起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韩颂之嘲讽般地笑了声:“应该算是走投无路了。”
说完,他仰头,将啤酒瓶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酒瓶磕在桌上,凹下去一个角。
第32章
韩颂之很快便买单走了,池矜月也从洗手间里出来,坐在沙发里又陪着玩了几把骰子。
她不擅长这些总是输,终于在输了三把后她提着黑色链条包走了。
韩颂之应该走了吧,池矜月想。
打开包厢门,一阵微冷的风触上皮肤,池矜月清醒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