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软——提着裙子的月亮
时间:2022-07-15 06:59:57

  小时候的经历不是她今天的重点,她很快就用更简短的言语带过。
  “我被人送到孤儿院没多久,院里来了一对中年夫妻。”
  “是你养父母?”司予尘很快意识到了。
  “没错。”喻岁安点头,“他们在看到的第一眼就很喜欢我, 所以很快就办好手续, 带我来到南城。”
  “那些年我养父母对我很好, 几乎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
  这样的故事发展和司予尘想象的不太一样。
  他思忖着, 才发现,向来肆意妄为的他此时在喻岁安面前竟不知如何开口。
  “那怎么......”
  “因为这世上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嘛。”喻岁安很快接道。
  “也就是不到一年的时间吧, 养父母老来得女,欣喜得不得了, 我第一次在他们脸上看到那种表情,和把我从孤儿院接回南城时完全不同。”
  纵使司予尘完全没有体会过这样的生活,但是聪明如他,也很快就意识到喻岁安当时的处境。
  有了亲生女儿, 谁还会顾及一个养女呢?
  不难想象, 在那个家里,喻岁安是如何变得越来越没有存在感。
  “那会我终于意识到,抢了别人的东西,总要还回去的, 他们的爱本就不属于我。”
  “养父母对他们的女儿——就是喻森莉, 你今天见过。”
  司予尘点头,算是默认。
  没有打断她。
  “算是百依百顺吧,后来那样的溺爱养成了喻森莉刁蛮的性格。”
  “我高中时,有一回喻森莉过生日, 他们就买了Chanel的双肩包给她。”
  “但是喻森莉居然看不上, 随手就丢到了我身旁。”喻岁安用了颇为自嘲的口吻, “那是我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当时我的书包肩带断了。”
  “所以第二天,我背了属于喻森莉的包去上学。”
  “让我始料不及的事情出现了。”
  “我那时候几乎没有见过什么名牌,更不懂什么香奈儿。”
  “结果我踏进班里的教室门,立刻就被人团团围住了。”
  喻岁安说到这里,顿了一顿。
  红酒的后劲很大。
  喝的时候只觉得甘甜,那种无可控制的眩晕感,是后知后觉才涌上来的。
  司予尘喝得不多,醉意不到三分。
  他坐在喻岁安身旁,像是被她找到了支点。
  喻岁安侧过身去,将一只手搭在司予尘的肩膀上,又将下巴支在手背上。
  两人挨得极近,说话时,她的气息深深浅浅蹭过耳旁:“司予尘,我那个时候真的特别蠢。”
  “为什么这么说自己?”
  司予尘扭过头问她。
  几乎只要一寸,他的薄唇就会贴到喻岁安的脸上。
  喻岁安没有躲。
  “我发现,只要我每次穿着喻森莉的衣服背着她的包来到学校,就会有好多人跑过来想要和我交朋友。”
  “那时我都16岁了,还天真的以为,只要有钱,就能有人爱我。”
  “所以呢?”司予尘问她,“你做了什么?”
  那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循循善诱,又像是蛊惑。
  醉意上头,喻岁安皱了皱眉。
  她不喜欢被人这样撩拨,于是别开脑袋,离远了些。
  “手麻了,不想说。”她赌气似的将手往司予尘面前一伸,“除非你帮我揉揉。”
  “矫情。”司予尘看着她,扯动嘴角,笑了一声。
  嘴上嫌弃,却还是抬手,很容易就将她捞进怀里。
  他从身后将她圈住,果真将她的手握住,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
  没怎么用劲,倒也按得舒服,只是他性格顽劣,态度极其不端正,倒更像是在有意把玩着她的手指。
  司予尘长手长脚地,喻岁安动弹不得。
  索性也就不挣扎了,往后一倒,靠在他的胸膛上,继续讲自己的故事。
  “所以,后来我就去打工赚钱了,一个月两千五,几乎全都存了下来,省吃俭用包装自己。”
  “你打的什么工?”司予尘又问,“难道是去餐厅端盘子?”
  “你怎么知道!”喻岁安一惊,回头愣愣地看他。
  司予尘空出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脑袋转了回去,便又接着帮她揉手。
  “随口一说,别拿这种智障的眼神看我。”
  指尖酥酥麻麻的,还有点儿痒,给人感觉并不舒服。
  不过她也不是太讨厌。
  “反正我确实就是去端盘子了,餐厅下班晚,家里一般不会给我留饭,加上为了省钱,我早饭也不吃,就只吃中午学校里的那一顿。”
  喻岁安耸耸肩。
  “有一回我真的太饿了,所以临下班前,去打工的后厨拿了些不要的食材。”
  “我那时候一心想着,将食材随意煮一煮,填饱肚子,却忘了后厨有块玻璃是透明的,客人们可以从外头,将后厨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那时十六岁的喻岁安,怎么都没想到,会这么巧碰到来吃饭的喻森莉。
  隔着一扇透明的玻璃,四目相对。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喻家小公主,一个是连饭都没有吃饱的女孩儿。
  更何况对于那个时候的喻岁安来说,比饥饿更让她感到窘迫的,是喻森莉审视的目光。
  在对视的短短一秒钟里,就轻而易举地击垮了她小心翼翼守护起来的自尊心。
  她的身份,她的姓名,她的吃穿用度,全都是假的。
  唯有此时站在后厨中,打算吃掉那些临处理食材的,才是她真实的世界。
  “她为难你了吗?”
  司予尘已经停下了动作,他终于找到机会包裹住她冰凉的手。
  “当然是起了疑心的。”喻岁安说,“后来也在后厨找到我,盘问了几句,具体说的什么,时间太长,不记得了。”
  “总之就在那个时候,有一个男生突然出现,帮我解了围。”
  喻岁安靠在司予尘怀里,闭着眼睛,像在努力回想男生的脸。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睁开眼,轻声询问:“和今天的情况很像,对不对?”
  “喻岁安。”司予尘正色,“别靠在我身上想别的男人。”
  “得了吧,那时候我一直低着头,根本不知道那人长什么样,只记得他穿着南城一中的校服,腿很长。”
  想到当时的情景,喻岁安噗嗤一下笑出来:“那男生说,餐厅是他们家的,而我则是他带来试吃新品的朋友。”
  “喻森莉居然真的就信了他的鬼话。”
  喻岁安说到这里,抬头去看司予尘:“如果你说我演技好,那男生得算得上是‘启蒙老师’吧。”
  可司予尘却没有笑。
  他神情严肃,目光望向窗外,眉毛拧成一团。
  不知是因为醉意还是因为困意,喻岁安总觉得视野有些朦胧。
  就算是眼前看不清楚,司予尘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也还是好看的。
  只是这会儿瞧着太严肃了,她不喜欢。
  酒精的作用让喻岁安浑身都变得软趴趴的,像是没了骨头。
  她侧了点身子,一只手勾住司予尘的脖子,借了力道。
  另一只手触到他的眉心,一下一下将他紧皱的眉间抚平。
  “那会儿他也就跟我差不多大,还是个小屁孩,介意什么?”她笑着,眼底蒙上一层雾气。
  双睫轻颤,毫无征兆,也毫无顾忌地接近他:“还是,你吃醋啦?”
  “没有。”司予尘捉住她的手腕,扣在手心里,将她拉开了些距离,“你老实点。”
  可醉意涌上来,挡都挡不住。
  司予尘大概也没想到喻岁安喝多了会这么粘人。
  他将喻岁安从地毯上扶到沙发上。
  待她坐好,自己才起身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这个事实——
  如果喻岁安今天不说,他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原来在那么早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相遇了。
  喻森莉打工的地方,确实是司家名下的餐厅之一。
  但那时他会站出来,完全是因为一时兴起。
  十六七岁的年纪,围在他身边的女孩子就已经很多,以他的身份,又怎会放在心上。
  这点小事转头就忘了。
  直到今晚他越听越觉得熟悉,才猛然意识到。
  原来自己大约十年以前当初无意中帮了忙的那个女孩儿,就是年少时的喻岁安。
  “你这人挺不公平。”
  背后冷不丁传来一阵嘟囔声。
  音乐声已经停了许久,客厅里十分安静。
  她的声音很小,像是说给自己听,但还是尽数落进司予尘耳朵里。
  “嘀咕什......”
  他无奈转过身去看她。
  视线落到喻岁安身上,没说完的后半句话戛然而止。
  喻岁安不知什么时候整个人都趴到了沙发上。
  两条修长白嫩的小腿晃啊晃地,在空中来回摆动,一下一下蹭到沙发上。
  白色的衣裙松垮垮地耷拉着,领口低垂。
  从下巴,到脖颈,再到胸口,雪白娇嫩的肌肤连接蔓延,仿佛轻易就能勾起欲.火。
  偏偏她这会儿素面朝天地,用一副很无辜的神情瞧着司予尘。
  因为贪杯,双颊染成了粉红的一片。
  “喻岁安。”
  司予尘怔了好一会儿,才念出她的名字。
  他转过身去,背对喻岁安,看着十四层窗外的月色。
  只有透过居家服,看到起伏的胸口,才能知道他的呼吸并不平稳。
  喉结上下滚动,司予尘捏了一下拳头。
  “别不把我当男人。”
  喻岁安哪知道他在说什么。
  她不知好歹地从沙发上挣扎着爬起来。
  “今晚我都和你说了这么多我的故事,就不能问问你的事情?”
  “我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
  “哎,别那么小气。”喻岁安在他身后,挥了下手,“你大学时不是有个白月光吗,叫......白羽彤,像你,你这样的人。”
  意识到喻岁安嘴里可能蹦不出什么好话,司予尘嗤笑:“我哪样的人?”
  “像你这样,花丛里来,又花丛里去的人,能存着她的一张照片这么多年,肯定是很喜欢很喜欢她吧。”
  司予尘的声音冷了一些:“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当然,学校里早都传开了。”喻岁安没意识到他的语气,扶着沙发的靠背坏笑,“你们当初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你喜欢她什么?”
  “喻岁安,你和你老公在一起聊别的男人就算了。”
  司予尘的笑里多了点讽刺的味道,他依旧没有回头。
  “现在还要抓着你老公问别的女人?”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本来就是,就是......”
  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她砸吧砸吧嘴,继续先前的话题。
  “还有那张照片,到底什么样?”
  纤长的指尖穿过腰侧与胳膊的缝隙。
  后背传来无比真实的、温软的触感。
  喻岁安没有穿鞋,光脚踩在客厅的地毯上。
  司予尘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后的,又是什么时候这样毫无征兆地从背后抱住自己。
  身体猛然僵直,连呼吸都不敢大意。
  女孩子的脸贴着他的脊背,含糊不清地开口。
  “给我看看呗。”
  司予尘低头看着扣在自己胸口的小手,眼眸低垂遮住了月光,变得晦暗不明。
  紧接着,他一寸一寸掰开喻岁安的手指,将她拽到自己身前。
  “去睡觉吧,你喝多了。”
  喻岁安听闻,“哦”了一声,嘴上居然答得乖巧:“我喝多了,那我去睡了?”
  司予尘看着她:“嗯,去吧。”
  退开半步,像是认真思考了片刻。
  她忽然改变主意,又巴巴地黏上去,钻进司予尘怀中。
  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双手环抱住他的腰身。
  “可是我没力气,一步都走不动了,老公。”
 
 
第十八章 
  说完那句话, 喻岁安就没了意识。
  第二天早上醒来,她迷迷蒙蒙地揉眼。
  床单被罩是熟悉的气味,窗帘是熟悉的花色。
  ?
  什么情况。
  喻岁安想起来,自己最后的记忆还是在客厅里与司予尘碰杯。
  有一茬没一茬地聊天。
  至于她是怎么回到自己卧室, 又是怎么躺到自己床上的。
  完全没印象了!
  卧室内开了冷空调, 被子铺盖平整, 连肩膀处都掖得很好。
  该不会是司予尘抱她回来的吧?
  当大脑意识到这个想法的时候, 她忍不住在心中暗骂一声。
  她正常的酒量不至于此。
  怎么就在司予尘面前喝断了片呢?
  喻岁安掀开自己的被子,慢腾腾从床上坐起来。
  她晃了晃脑袋, 竟然没有想象中宿醉后头疼欲裂的感觉。
  不愧是百万级别的酒。
  只不过,大概是酒后又讲了太多话, 此时有些脱水,嘴唇干得难受。
  喻岁安起身,拿着卧室里的茶壶晃了晃,才发现已经见底了, 便拉开房门去倒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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