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小时候的经历,这么多年,一直是她心里的阴影。
他却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是我做的不好。”
司予尘出言,轻声安抚她。
“今天老爷子第一天回家,我忘记留灯了,抱歉。”
只这一句话,就好像驱散了所有的黑暗。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一束光亮,是专门为她而留的。
喻岁安放下掩面的手,用力摇了摇头。
雷声持续不断,望着这个蹲在自己面前的人,她却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走吧。”司予尘将自己的右手递给她,“喝完水,回去睡觉了。”
男人的掌心温热有力。
仿佛任何魑魅魍魉都无法近身。
回到卧室,两人重新在床上躺下,依旧是一个侧着身,一个平躺的姿势。
中间隔着些距离,没有触碰到彼此。
等到两人都习惯了这样的姿势和环境。
司予尘才开口,问了刚才在厨房没有说的问题:“是不是不习惯和人一起睡?”
他知道她还醒着。
果然,等了几秒便在床的另一侧传来女孩子的回答:“也许吧。”
这声音有些发闷,像是把自己埋在被子里。
她还在害怕?
“刚才如果我没出来找你,你是不是打算等到不打雷了再回房间?”司予尘又问。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我从家里跑出去的那天,还有我的酒吧被人砸毁的那天,都是这样的雷雨夜。”
喻岁安解释着。
她没直接说,其实自己刚才真的就是那样的打算。
喻岁安背对司予尘躺着,她说完这句话后,身后很久都没有再听到声音。
睡着了?
还是她说了个难接的话题,所以不打算再聊下去了?
喻岁安忽然有些后悔。
这是她自己的事情,不应该把这些负能量的情绪传染给别人的。
或许,刚才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就好了。
她正想要补充些什么,却又无从开口,直到耳边忽然响起了男人翻身的声音。
紧接着,原本覆盖在后背上的被子被人抬起。
身后凉凉的,感觉空了一块。
等不及她做出反应,下一秒,一双温热的手从她的身后绕了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男人用了些力道,将她从床的边缘揽过来,往自己怀里带。
喻岁安只觉得自己是靠在司予尘的胸膛上。
坚硬的,热得有些发烫。
他的心跳声猛烈,不知这原本就是属于男人的心跳,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正胡思乱想着,喻岁安又听到司予尘在喊她的名字。
“喻岁安。”
独属于他的气息若有似无地喷洒在她耳边。
那声音就像是梦中呢喃的呓语一般,很轻很浅,只有她能够听到。
喻岁安嗯了一声。
“怎么了?”她没忍住问。
“以后你记下一句话,你经历的所有苦难,在遇到我之后就结束了。”
是啊。
喻岁安忽然记起来。
虽然酒吧被人砸了,但是却遇到了冒雨赶回来的司予尘。
在地下停车库被人跟踪,但是却遇到了会为她留灯的司予尘。
同学聚会被喻森莉嘲笑为难,但是遇到了毫不犹豫站出来为她解围的司予尘。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她变得轻松了许多,不需要再做出强硬的姿态,独自一人与那些不友好的事情抗衡。
似乎是没有要等她回答的意思。
司予尘捏了捏掌心中喻岁安的手,依旧维持怀抱着她的姿势,声音困倦。
“睡吧。”
喻岁安没作声。
但这一次,她是真的很快就睡着了。
-
一夜无梦。
第二天喻岁安起床时,身边没有人。
司予尘已经出门了,窗外下了一整夜的雨也终于停了。
波澜褪去,日子恢复正常。
因为酒吧供货的事情,白天她和人有约。
雨后初晴,喻岁安便拿着化妆包,找了个家里光线不错的地方开始化妆。
妆化到一半,司予尘的电话先打了进来。
音乐声戛然而止。
喻岁安有些不悦,但念着司予尘昨晚对她的照顾,也没把这点不悦表现出来。
“在家?”司予尘的嗓音一如以往带着痞气,昨晚的温柔此刻是荡然无存。
仿佛忘得比喻岁安还要快。
“有事说事。”
喻岁安对着镜子,拿着两个不同色的眉笔比对半天,最终选了浅灰色的那只。
“你要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司予尘懒洋洋道,“给你个机会,考虑要不要换个态度对我说话。”
喻岁安一下子严肃起来:“你是说,酒吧被砸的事?”
司予尘不置可否笑笑:“你说呢。”
“是她吗?证据找到了?”
这个“她”,指的当然就是任心怡。
司予尘嗯了一声。
“司予尘,后面事,能不能交给我来处理?”
眼角的眼线微微上扬,黑色长发垂落胸口,喻岁安嗓音清冷。
“如果可以的话,下午我忙完之后,去一趟你公司,当面细谈。”
“交给你,也不是不可以——”
也不知是哪里学来的恶习,司予尘还在吊她的胃口:“但我有个条件。”
喻岁安发现,司予尘这人是真的很喜欢谈条件。
或许这就是商人本质吧,绝不做亏本的生意。
“什么条件。”
“晚上有个慈善晚会,你收拾一下,和我一起出席。”
“怎么突然找上我,是因为之前热搜的事情,想彻底做实已婚的消息么?”喻岁安觉得奇怪,“还是想让我帮你挡一挡晚会上的花蝴蝶?”
“不找你难道找别人?毕竟你和我——”
“两,情,相,悦。”
“岁安,在和阿尘打电话呢?”
司予尘和司老爷子的声音是同一时刻响起的。
因为在化妆,手机放了扩音。
“两情相悦”四个字,无比清晰地回荡在房子里。
“爷爷。”
喻岁安心中一惊,赶紧将扩音按键关闭,捧起手机贴到耳边。
她完全忘了司老爷子这会儿正在家里。
老爷子倒是满面慈祥,语气和善。
作出一副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走到喻岁安身后的。
喻岁安对着手机咬牙切齿:“故意的吧你。”
手机那端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在喻岁安听来是放浪又痞坏,就像幼稚无聊的恶作剧被得逞。
“是不是又能怎样?你发个定位,下午四点,我让薛恒来接你。”
喻岁安挑眉。
别的不说,收拾司予尘,她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余光瞥见司老爷子还坐在沙发上,客厅开着电视却没放出声音。
像是在刻意留心她这边的动静。
“不嘛。”
喻岁安换上一副娇滴滴的嗓音,对着电话那端的司予尘撒娇。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够落到司老爷子耳朵里。
“我想要你来接我,好不好,老公?”
第二十章
生意场上的人, 谈事情都爱找一处闹市区里僻静的地方。
似乎这样才能凸显出自己与众不同的格调来。
喻岁安和对面那人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
窗外拐角处的步行街熙熙攘攘,但那样热闹的街景确实被隔绝在这幢中式建筑之外的。
光影流转,室内非常安静,除了轻柔的昆曲咿咿呀呀地唱着, 几乎听不见其他的杂声。
是个非常适合聊正事的场合。
“喻小姐, 那我们,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一下午时间, 谈妥了事项,喻岁安闲适地靠在椅背上, 舒了口气。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对方站起身,“单已经买过了, 后续的进程我会让秘书来跟进,还希望喻小姐多照顾。”
“没问题,您慢走。”喻岁安也起身,同他握手。
那人是个彬彬有礼的中年男人, 他正要离开, 目光无意瞥到窗外。
忽然顿住脚步,笑了一下。
“喻小姐,似乎有人在等你。”
喻岁安闻言,偏头望了一眼。
一台宾利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视野里, 也不知是在楼下停了多久。
黑色的车身虽然低调, 但限量款的车型实在很难不惹人注意。
在南城,能拥有这种车型和牌号的人寥寥无几,前阵子刚因为假结婚闹上热搜的司予尘算其中之一。
瞧瞧面前的女人,对方心下了然, 自然也不必多问那辆豪车为何而来。
尽管几乎没怎么见过这辆车, 但喻岁安还是一眼就辩出了车主人——
司予尘。
手机屏一直是锁屏状态, 司予尘没有发消息催过她。
他坐在车内,像一只准备捕食猎物的黑豹似的,显得及有耐性。
“好,我们有机会再见。”
喻岁安微微颔首,报以微笑。
她和中年男人一块儿下了楼,薛恒正在车门处等她。
见了人,薛恒恭恭敬敬打了声招呼,极有涵养:“喻小姐,司总在车上等您。”
“好,辛苦你了。”
刚坐进车内,身旁就冷不丁传来男人的嗓音:“怎么不见你和我说辛苦。”
喻岁安睨他一眼:“人家是开车的,你是坐车的,辛苦什么?”
司予尘戴着耳机,面前放了一台笔记本,看样子还在进行视频会议。
“两点十分到四点二十五分。”他关掉会议的麦克风,用食指敲敲腕处的表,“我很闲?”
车内的空调温度打得很低。
才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她背后浮了一层薄汗,这会儿让冷风一吹就有些不适。
喻岁安正伸手去调节空调,听到他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只是当着爷爷的面逗你玩,没想过你真的会来的。”
这话说得也是实话,但是落到司予尘耳朵里,就好像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司予尘表情不太好看,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他的时间向来宝贵,更别提今天的日程其实安排得很满,却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都还没开完,就坐车到了这里。
一等就是一下午。
顺手取了薄毯扔到喻岁安怀里,司予尘对着前排的薛恒出气:“还不开车,付你工资让你坐这里发呆的?”
薛恒:“......”
-
司予尘一直知道喻岁安是漂亮的。
却没意识到她的美可以这样惊心动魄。
大学时,他们只是校友,若不是那次校友会他几乎没关注过她。
结婚后,他们也只是各取所需,喻岁安一直扮演着温婉的妻子的模样。
为了维持这个人设,她平日里往衣柜里添的那些衣服,大都是婉约的浅色系。
是在竭力掩住锋芒。
但其实只要稍稍打扮一番,就能发现她的美是独特的,甚至带有攻击性的。
只一眼,就能强势地占据大脑所有的注意力。
所以当喻岁安换了衣裳化了妆,冲司予尘迎面走来的时候。
他的指尖蓦地收紧,有很长一段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那明明是他亲自定下的礼裙。
是他托人从国外带回的定制款红底高跟鞋。
但此刻被她穿上身才发现,摇曳生姿这样的词有了具象地表现。
礼裙黑色的鱼尾随着她的靠近而摆动,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修长的小腿若隐,若现。
每一步,是陌生,也是惊艳。
“鞋跟太高了,有些不习惯。”
她腕处挂着精巧的手包,笑里明明是担忧和慌张的,却愈发千娇百媚,叫人挪不开眼。
“希望一会儿别给你丢脸。”
司予尘从微怔中回过神,发现自己说不出往日那些逢场作戏的撩人话语。
“不会。”
喻岁安还在低头检查自己的裙摆。
司予尘的视线,顺着她的动作往下,扫到她穿着的高跟鞋。
女孩子的脚细皮嫩肉的,才这会儿功夫,侧面和脚后跟就被新鞋子磨得发红了。
他默了默,直接将喻岁安打横抱起,塞进车内。
“你干嘛?吓我一跳。”喻岁安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
力道很轻,并没有什么痛感。
司予尘全然不在意:“省着点劲,等会别想着半路逃跑。”
喻岁安真是被他气笑了:“答应的事,我什么时候反悔过?”
司予尘却只是沉默地望向窗外,明显不想再和她继续掰扯这个话题。
-
满是上流人士的慈善晚会。
以喻家的身份来说,是没机会参加的。
更别提此次的阵仗大到寻常人难以想象,听说拍品都是世界各地运回的奇珍异宝。
车子在大门口停稳,薛恒先一步下车将车门拉开。
喻岁安一只鞋跟刚挨了地,就感受到各种长焦短炮对着她一通捕捉。
快门闪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普通人见到这场面不怯场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