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经年,你这是脸都不要了吗!”
“啪——”的一声,徐绽快步走进警局将自己手里那一袋果冻摔到闻豪脸上。
粉色的、蓝色的、橘色的果冻汁液从盒子里破出来流淌到闻豪的脸上,五颜六色汇聚在一起,比他的表情还要丰富。
警察走过来示意徐绽住手,徐绽弯起眼睛一笑说抱歉。
闻豪彻底愣住了,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个戴着口罩的年轻女人,“你......你......”
“你什么你。”徐绽眼神鄙夷看向闻豪那张精彩纷呈的脸:“如果不是因为你碰巧有一个能干的弟弟,像你这样的人,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跟闻经年说上话。”
徐绽眉一挑,微微眯了眯眼睛:“你说是吗,豪哥?”
闻经年在看到徐绽的那一瞬,眼里有一丝不可置信掠过——她,跟闻豪之前认识吗。
“你是谁?!”闻豪又惊又疑,暴跳如雷地看向闻经年。
“我是闻经年的女朋友。”徐绽平静地自我介绍。
她在门外听着闻豪的怒吼,原本是不打算进来的。
可徐绽明确地看到,在闻豪提到闻经年的母亲的时候,他的眉头轻轻皱起。
母亲是他的软肋,而她不想看他被伤害。
所有人都看向闻经年,颜思雪也急了:“闻哥哥,她说的是真的吗?”
徐绽戴着口罩,但颜思雪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可闻哥哥怎么可能会跟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在一起。
“你怎么来了?”闻经年伸手,徐绽走过去任由他牵起自己。
“路过,看到一个熟人。”徐绽瞥了一眼闻豪,“没想到是你大伯。”
“那真是不巧。”闻经年一笑,徐绽心疼看着他额角的鲜红。
她能够理解的,即便闻经年掌握整个集团的权力,可在眼前这群吸血的水蛭眼里,他也只是一个晚辈、一个可以任意索取的“亲戚”而已。
就像有一年春节,蒋玉柔跟她视频,当时家里坐着的许多亲戚们一股脑凑上来,热络的问她当明星是什么感觉,张口闭口就是问能不能让她帮忙要个签名,或者去她的剧组跟喜欢的明星合影。
他们面对别的“明星”的时候,一定不会是这样不尊重不礼貌的态度,只是因为有了亲戚这样一层关系,一切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很多时候,徐绽也想不明这到底是为什么。
明明很多人,她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的。
更可怕的是,再果决的人面对这群人的时候都会畏手畏脚。
闻豪极为不耐烦,要不是因为现在是在警察局,他早就对徐绽动手了,“你他妈在说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谁跟你是熟人!”
“哦。”徐绽不以为然,却握紧了闻经年的手,“当年范亭亭为你生了两个孩子还留不住你的心,也难怪你对只见过一面的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闻豪脸色猛地就变了。
“哦,范亭亭是个模特,当年我刚开始演戏的时候认识的一个女生。”徐绽抬头跟闻经年解释。
周围的人听着,闻豪老婆和闻新阳面面相觑,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什么孩子!”闻豪气急败坏,“你他妈的在胡说八道什么......老婆你别信她,她跟闻经年是一伙的。”
“大名鼎鼎的‘豪哥’怎么连这点事情都不敢认,”徐绽脸上带着讥讽看向闻豪,声音却轻飘飘,“当时饭局上,左拥右抱吹嘘无所不能的人是你没错,大家都说你虽然没什么本事头脑,但毕竟背靠大佬不好惹,现在看不过是个没脸没皮的乞丐罢了。”
“你他妈说谁是乞丐!”闻豪气恼极了,扬手抬高声音。
“我说的就是你们一家!”
徐绽一点都不示弱,她抬手指着闻豪的鼻子,语气斩钉截铁。
她身材纤瘦,整个人看起来温温柔柔,可发起狠来拧着柳眉怒目视人的时候却能镇住人。
就连闻经年,看到她这样都忍不住有几分惊。
他差点忘了,平常温柔乖顺的小猫咪一伸爪子那可是要见血的。
闻豪被她突然的动作唬住,手停在半空中,又在看到边上站着的警察的时候收回了手。
“闻经年他敬你是长辈不跟你们一家子一般见识,我对你可没这种怜悯。”徐绽轻蔑地看向闻豪:“张口闭口就是闻经年对他父亲做了什么不利的事情,怎么,你们一家比闻经年这个儿子还要关心他父亲呢?他是你们一家的亲爹对不对?”
徐绽轻嗤一声:“哦,我说错了,是你们一家的财神爷才对吧。”
被戳到痛处的闻豪涨红着脸,憋了半天不屑地说:“这是我们的家事,我不跟你这个外人的多嘴计较。提醒你一句,别一天到晚做豪门梦,闻经年跟颜家小姐的婚事是他父亲亲自定的,没人能改变。”
徐绽却笑了:“还是先担心好你自己,我没闻经年这辈子照样锦衣玉食,你们这一家子寄生虫离了别人家的财产恐怕会流落街头也说不定。现在不就急的跳脚了吗?”
“范亭亭的那两个孩子现在可都不小了,这样说起来您这被人施舍来的财产还有那两个孩子一份呢。”徐绽说。
“闻豪你现在给我解释一下,那两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闻豪的老婆早就忍不住了,闻豪花心她不是不知道,但是说到底只要她的地位不受威胁她也懒得管,但是现在凭空闹出了两个孩子,切实地影响到了她的自身利益,她绝不可能坐视不理。
“老婆这件事情我回去跟你解释,现在不是说这种事情的时候。”闻豪抬手摸了摸额头,没擦干净的果冻液还糊在他的头发上,看起来滑稽可笑。
“只是消费被限制了就坐不住了,果然这世界上最可怕的还是无能又贪婪的人啊。”徐绽慢悠悠补了一句,“就是不知道,别人的钱用着会不会不安心。”
徐绽话说的狠,但意思明确,警察听完知道大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一家子内部纠纷罢了,便请了调解员来对情绪激动的闻豪一家进行安抚。
主要是闻豪的老婆现在在闹,闻新阳这会儿醉的站都站不稳,话都说不连贯了,警察把他拉到一边坐着休息。
颜父和颜思雪也没想到事情能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其实今天颜父原本是不想跑这一趟的,闻豪几斤几两他心里有数,说到底大事还是要闻震来拿主意,如今闻震不在,他也不好去惹闻经年。
主要是颜思雪闹着要来,她跟闻经年的婚约最终拍板有闻豪的推波助澜,而要想让闻经年本人配合,最重要的还是闻震出面,而颜思雪其实也好奇闻经年的父亲到底去了哪里。
可没想到半路出现一个徐绽,把这一切搅得乱七八糟。
“徐绽,这毕竟是闻哥哥的家事,你这样掺和,是不是不太好?”颜思雪看了一眼闻经年,低声提醒她。
徐绽没理颜思雪,回头看着闻经年的眼睛,声音格外温柔:“闻经年,你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吗,我想回去。”
“徐绽?”闻豪被老婆骂的狗血淋头,心里火大的不行,一听到这个名字更是火冒三丈,他睁圆眼睛指着徐绽,“你他妈不就一个小明星,你信不信我毁了你!”
闻经年眉心微蹙,迈步猛地提起闻豪的衣领,他的眸光低沉狠厉,声音也冷得仿佛淬了冰:“你试试看。”
第33章 霜序
闻经年声音很低, 但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楚。
他极少表现出怒意,无论是平时还是生意场上,大多数时候都是礼貌且带着冷漠的疏离感。
许多人惧他, 但在闻豪一家眼里, 闻经年这种表现只是一种水土不服与格格不入罢了。
他们从没见他真正发怒。
就像现在。
闻经年说完便丢开手, 闻豪眼神闪烁几下,惊讶与愕然满脸。
这小子, 他怎么敢......
心底一阵冷意由内而外渗出, 直到此刻闻豪才真正意识到, 他得罪了闻经年。
而闻经年其实并不好惹。
可现在他没别的办法了,只能釜底抽薪。
“警察同志,”闻豪咽了一下口水, “警察同志,我要报案,我的亲弟弟闻震,闻氏集团总裁......前总裁,到目前为止已经失踪数月, 我们都联系不上他。”
说着,闻豪目光躲闪看了一眼闻经年,“我现在怀疑这件事情跟我这个侄子有关。”
“警察同志, ”闻经年开口,“这件事情涉及我家的隐私,能不能单独跟您聊一下。”
闻经年把父亲脑梗住进疗养院这件事跟警察说清楚,还当场联系了疗养院的医生。
闻新阳报警的时候,闻经年就决定当着警察的面彻底把这件事了结, 让闻豪一家死心。
他自始至终都从没把他大伯那一家人放在眼里, 那几个人都是眼里只有利益的跳梁小丑, 但父亲把他们放在重要的位置,闻经年也不会多说什么。
这次闻新阳被限制消费的事情他也听说了,但那是因为他自己赌.博输了钱,跟他并没有关系。
闻经年从没打算出手整治闻豪这一家子,那是他父亲的事情,他不打算插手。
可这次不同。
牵着徐绽离开警局的时候,闻经年在闻豪耳边说:“从前我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不动你,但你不该触及我的底线。”
闻豪错愕、不解、惊惶地站在原地。
很显然这件事情另有隐情,但显然闻经年不打算让他知道。而他并没有别的办法。
了解到了实际情况后,这件事性质便跟失踪没有关系,而单纯是闻新阳醉酒伤人,闻经年已经把事情全权委托给了律师处理。
颜思雪想跟着闻经年离开,又被颜父拽了回来。
剩下的几个人在警局又吵了起来,颜思雪站在人群里,恨恨地看着闻经年牵着徐绽离开的背影,心里悲切又无奈。
颜思雪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输给那个离过婚私生活又不检点的女人了。
更不明白,自己喜欢了那么久的闻哥哥,怎么就那么护着她。
闻新阳发酒疯打伤他的时候他不在意,闻豪指着他骂的时候他也完全漠然,可他们一骂徐绽他就说了那样狠的话。
就连看向徐绽的时候,眼神都完全不一样。
宁海的晚上永远都灯火通明,入秋夜风凉,徐绽跟在一语不发的闻经年身后,裹紧了外套。
路过一家便利店的时候,闻经年停下脚步。
“要去吗?”他问。
徐绽不解。
“你的果冻。”闻经年提醒她。
“哦。”徐绽笑,“那去一趟吧。”
从便利店出来之后,闻经年开车载徐绽回去。
“我的事,陆纵告诉你的?”
“嗯。”徐绽点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刚才,我会不会太过分了。”她试探着去看闻经年的目光。
对胡搅蛮缠的亲戚乃至父母摊牌是她做梦都想做的事情,可惜出于各种原因,她没勇气对自己的家人这样做。
“你做的很好。”闻经年笑,“是我对他们太心软了。”
“不是心软。”徐绽反驳。
可她又说不上来是什么,对有血缘关系的人的感情总是很复杂,不是一个简单的词就说得清的。
两人回到海上花园,徐绽把药箱拿了出来,又问他要不要去医院包扎。
闻经年不去医院,只是简单清理一下伤口便说没事了。
“可是还是要当心,”徐绽心疼看着他额角破掉的皮肤,“在这样明显的位置,万一留疤就不好了。”
“不会的。”闻经年脸上笑容疲惫,抬手揉了揉徐绽的头发。
“可是,”徐绽还是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不反抗呢?”
那天闻豪动手也是,明明他完全有能力的。
闻经年看向窗外,过了很久才说:“我也不知道。”
从搬到和父亲一起住开始,闻经年就打心底厌恶他凡事武力解决的惩罚方式。
只要他对闻经年做的事情不满意,就会采用打骂的方式解决,闻经年绷着脸不肯低头,他便会打的更凶。
但在闻家,对孩子动手好像是大家都习以为常的事情。
闻豪也常常会因为对闻新阳不满而对他动手。
闻经年再大一些之后,闻震便不再用打骂这种方式。闻震擅长威胁,他总是用闻经年最在乎的东西作为筹码,逼他就范。
即便到现在,面对这种充满暴力的方式,闻经年仍有些无措。
徐绽走过去握住闻经年的手,轻轻抱住他。
他的心跳声很近,一下一下。
“没事的。”徐绽轻轻拍着闻经年的后背,声音温柔,“没关系的。”
总觉得闻经年是一块刀枪不入的石头,可翻开这块石头,才发现背后有一块巨大的空洞。
他刚回国没多久就要面对这一切,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是常人不可能做到的了。
闻经年下巴贴着徐绽头发,“别担心我。”
“嗯。”徐绽仰面看向他,“我知道,你都能处理好。”
徐绽先把甜心的猫房间收拾好又去泡澡。
闻经年则又是对着电脑忙很久,徐绽披着浴衣出来的时候,他仍旧没结束。
徐绽打消了问闻经年国庆节打算的念头,轻声说了句“我先休息了”就回了卧室。
很久都没睡着,总忍不住关注门外的动静。
她想起那天在闻经年家里那些人,想起额角鲜红的他站在警局,想起他刚才看向窗外那空洞的眼神。
徐绽盯着床头的安眠药片许久,最后妥协般服下一粒。
也终于睡下。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有人敲门,徐绽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凌晨五点刚过。
是闻经年。
他不会还没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