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啊。”
林若冰无声地叹了一下,其实上次,在夏晨语公寓门口,熊燃愤怒地抓住她的手,问她还想不想过的时候,她就很想反问,到底是谁让事情变成这样的?
是谁不坦白,才会让她久违地产生一种名为“委屈”的情愫。
林若冰很坚韧,她很少哭,很少为了“无关紧要”的事情消耗情绪。大概是不够完善的家庭以及贫困的环境,让她极早认识到,没有伞的孩子只能跑。
此刻微红的眼眶令熊燃心下一惊,就连林若冰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她迅速地撇过头去,让他开车。
她一如此,熊燃便不敢忤逆,甚至隐隐有点儿心慌。
他把人送到事务所门口,想着多说几句,多哄一会儿,不至于让她迟到,也得表达自己心意,可话还没出口,人就拉开车门走了出去,背影窈窕,摇曳生姿。
熊燃只是叹了口气。
回到公司,杨炳南推开门,径直坐在熊燃办公室沙发上,左瞧瞧右看看,好半天才幽幽开口询问道:“没事了吧?”
办公室里阳光璀璨,男人仰坐在办公椅上,手机握在手里,似乎在等什么消息。
他头都没抬,轻哼一声:“嗯。”
“这狗跟人似的,一连十几年,也算是寿终正寝了,别太难过。”
熊燃又“嗯”了声,这会儿倒是动了动,将手机放下了。
杨炳南又道:“昨天你不在公司那会儿,姚凌珊来找你了,怎么着你是跟她有什么纠纷了吗?”
其实在熊燃这里,知道他和姚凌珊往事的朋友也就杨炳南、陈糯几个,轻易不提起,提起也倒没什么关系,都过去了。
都知道姚凌珊曾经的所作所为,但听到熊燃那句“我告她了”还是免不了震惊。
杨炳南问:“真的假的?”
“骗你干什么?”
杨炳南说:“她确实过分,但告她,这不像你的所作所为啊,倒也不是不对,就是听着让人难以置信的。”
熊燃叹了一声,无力多言。
他不仅要告,还要让林若冰坐他的辩护律师,且不会再与姚凌珊有任何正面交集。
因为他发现,他是真的在乎林若冰,早晨她的眼眶微红,足以令他一整天精神恍惚。
---
林若冰进入事务所后便调整好了情绪,也没人看得出不久前的她差点儿梨花带雨。
姜呈还专门把买来的甜品带来给她,在工位前和她聊了好久才走。
投入工作后,林若冰又接收到熊燃发来的消息,其实在此之前她已经收到过很多,多是些问她情绪如何,身体如何的话。她已经好到几乎全部忘记,所以不怎么想回复,等男人在问起,就已工作忙碌打发了便是。
细细想来,林若冰觉得自己也有点儿做渣女的意味了,是满不在乎?还是因为男人给足了她安全感,让她认为如何对待,对方也不会离开?
熊燃的脾性是好的,她摸得清。
不过这次,男人在发送消息里尊敬地称呼她为林律师,并奉上某银行五年前的流水信息,赫然有一笔六十六万元的转账记录。
他说:「官司我准备好打了,还请林律师多费点心。」
几天之后,林若冰以诉讼律师的身份与姚凌珊见了次面,熊燃也来了,但没出场,他在车里等林若冰。
于公,林若冰觉得情有可原,委托人不愿出场的情况下律师无法强求。于私,林若冰想给熊燃翻一白眼。
见过姚凌珊后,那感觉更甚。
姚凌珊记得她,但不是很确定,谈话几乎结束,她才试探性地询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现任见前任,该是多火花带闪电的一幕,然后林若冰就莫名地想起前些日子,熊燃去海鲜市场那件事儿。
她不屑于与姚凌珊多言,只道:“没有。”
她在车上同熊燃说,这场官司至少需要几个月的时间,在这期间所有事宜由她代理。
熊燃说好。
林若冰靠在副驾驶位上看着窗外,她其实特别想开窗,但这天气燥热得令人烦闷。
“我过几天会换个新住处。”她说,“你以后别去晨语那里了,她都怕你了。”
熊燃不着急启动车子,只侧眸看着她,沉默良久。
“去哪住?”
林若冰说大学家属院,她想专心备考。
熊燃蹙眉道:“考什么?”
话音刚落,林若冰便转过头与之对视。
车窗外枝繁叶茂,蝉鸣声声,阳光如同蜜糖般黏腻在过往行人车辆身上,也迷住了他们的目光。
林若冰恍然大悟道:“我是不是没有告诉过你,我要升博这件事。”
“没有。”男人扭过头去,那样强烈的光线照耀着他的侧脸,无奈又失落。
之前从来没有过,但在这一刻,林若冰忽然产生了一股内疚感。
他那样的表情,林若冰认为是装也装不出来的。
她系上安全带,装作不经意道:“房子是我同事帮我找的,总是赖在晨语那儿也不太好,考试对我来讲很重要,我这段时间会很忙。”
“你还回来么?”他忽然问。
林若冰心下一惊,回应道:“我考完试就搬回去。”
“我能去找你么?”
林若冰道:“我把地址发给你。”
男人紧绷的表情终于有所松动,一言不发地启动车子,专心开车前满脑子都在想——
这还差不多。
第48章
熊燃外表看来气势恢弘, 其实内心并不狂妄自大,他对他和林若冰的婚姻愿望也很务实——白头偕老,细水长流。
有点儿俗气, 听起来不太符合他人设。
这段时间与林若冰的矛盾已经严重影响到他的生活,他在某一刻思索幸福的含义, 发觉那其实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林若冰好, 他便能好。
熊燃很早就明白一个道理, 有些事情不得强求,但该争取的还是要争取。是你的就该是你的, 早早放手是懦夫的表现。
与他而言,林若冰就该是他的妻子。
他与世间所有人一样, 既想要潇洒自如, 又要幸福美满。
于是在某天闲暇之余,他组了个局, 请杨炳南和陈糯,聊些工作之余的事情。
他还叫了靳繁川, 一贯守时的这人今儿个不知怎么了, 等人都齐了才姗姗来迟,还带了个小姑娘。
熊燃坐在主位上, 拿着筷子夹起根秋葵,才刚夹起,门口就出现两道人影, 一男一女,男的是靳繁川, 女的不认识。
“哎吆我说靳繁川, 这才几天没见啊, 就就就——啊?”杨炳南对着靳繁川身遭的女人一通打量, 打量完了心里也有了个判断。这人不改往日风情,至死忠爱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侦测完了起身迎接,主要是再度观察,接过靳繁川手里小姑娘的手,装模作样道:“来,姑娘,坐这儿。”
熊燃见杨炳南这模样完全没有半分吃惊,更没有半分矜持,反倒是陈糯半脸嫌弃地望他一眼,随即又与熊燃对了个眼色。
熊燃默不作声地吃掉那筷子秋葵,人家小姑娘毕恭毕敬地叫了声“燃哥”。
想必是靳繁川教的,熊燃搁下筷子笑着回应:“你好。”
待他收回笑容,小姑娘又略显羞涩地同杨炳南和陈糯打招呼去了。
这场熊燃叫了靳繁川,可没叫他带别人来,场子上多了陌生人,自然说话就没那么自在,于是也不怎么想说了,一筷子一筷子地夹着菜,听人絮絮叨叨。
杨炳南这架势和初遇林若冰时大有不同,似乎是知道靳繁川德行,又觉得姑娘年龄小,属于“被骗”一方,故而语气格外和善。
令人不适。
他给人端茶倒水,顺便问道:“还上学呢吧?”
姑娘名叫青青,长得倒是还可以,不过熊燃觉得没林若冰有气质。
青青说她上大三,还有一年就毕业。
杨炳南问起青青的学校,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这姑娘竟是梁老师学校的学生。
熊燃心说可别扯我,又心想要是这会儿自家媳妇儿坐在跟前,也不至于如此烦躁。
于是吃着饭,便开起小差,给林若冰发消息询问地址,又说怎么好几天了不给回信,是不是又想躲他。
熊燃知道林若冰挺忙,可也免不了给她开玩笑,夫妻两人不能过于生分了。
靳繁川和青青并没待多久,离开时靳繁川解释说:“学校有门禁,还得送她回去。”
杨炳南冷哧道:“装蒜呢,出了这门,你们回学校还是去开房,我们又不知道。”
靳繁川笑得人模人样:“闭嘴吧你。”
待人一走,杨炳南便扭过头来笑,直接对着熊燃说:“瞧瞧,人家这心态。”
他起开瓶酒,没人旁人倒,自顾自给自己倒满,交代陈糯待会儿送自己回家。
陈糯没回他,只说是听他方才那句,话里有话呢。
“阴阳怪气。”熊燃坐在座位上,食指拇指夹着手机,直白道,“话多。”
杨炳南继续阴阳怪气道:“咋啦,我说的不对吗?熊总?”
熊燃语气不善道:“滚。”
陈糯听见这俩人你来我往的拌嘴,就知道是在开玩笑,而俩人一贯如此,还都是因为一个话题。
她说:“聊聊呗,叫我俩来做什么?”
真要是正儿八经的说他和林若冰近来的矛盾,熊燃也是难以出口,索性沉默数秒,打了回球,让这俩人猜。
陈糯说:“这我哪能猜得中,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杨炳南说:“我是,我知道。”
说完,俩人一同看他。杨炳南的肩膀稍稍挺起来,表情也扬起来:“这结了婚的和没结婚的果然就是不一样,咱燃哥婚前洁身自好、从不沾花惹草,婚后围着老婆转,那是妥妥二十四孝好老公。”
熊燃觉着这话虽然对,但怎么越听越不是那味儿,他拿着筷子指杨炳南,说:“你会说多说,不会说缝嘴。”
陈糯和杨炳南被这一句乐得哈哈大笑,俩人对视着,嘟囔起靳繁川。
杨炳南说:“你看人家靳繁川,年纪不大感情经历不少,要是人人都和他那样,哪里还有什么为情所困。”
熊燃说:“话不能这么说。”
陈糯附和:“那是他还没遇到那个对的人。”说着就笑,“哪里像燃哥。”
熊燃算是发现了,这俩人今天是来挖苦他的,不过他也不以为意,既然说了,那就说点正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