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们焦急又为难,不敢忤逆寒秋,也不敢忤逆顾寒。
秋蝉直接上前把人打晕了拖走。
寒秋踏入内院,就看到两个娇娇柔柔的女人坐在院边石桌便说着密语,一副闺蜜好姐妹的模样
一个穿着一身柔白的纱裙,一个穿着一身碧色的连衣长裙。
穿着柔白纱裙正说着话就是白宁梨。
贴着她坐着的女人,不知因白宁梨说了什么而娇羞得低垂下脑袋的,应该就是这座别苑现在的女主人,寒秋接回来的白月光莲禾了吧。
白宁梨和莲禾都听到动静,抬眸朝苑门口看来。
寒秋的视线一直盯在莲禾身上,自从顾寒把人接回来,她从没派人来查过,也没派人来看过。
可现在,莲禾一抬头,寒秋却忽然顿住了。
因为那张脸…太熟悉了,她天天对着镜子都能看到…这个莲禾,竟然与她有七分相似?!
火光电石间,寒秋忽然又懂了什么。
胃部骤然窜起一阵翻涌,连带着那股被她强行压抑的戾气再次成倍翻涌而出。
原来…自己的脸竟然和莲禾长的这么像?
寒秋脑海里浮现出哥哥信件里的最后一段话。
所以顾寒当年选自己,容忍自己那无理逼人的要求,甚至在婚后发现她身体异于普通女人后依旧选择沉默隐忍,都是因为这张脸吗?
因为她长的像莲禾,所以他可以选择容忍这一切?把她…当做莲禾?!
所以这些年,他在床上失控时,每每盯着她的脸,却叫出那个女人的名字…
寒秋忽然又是一阵强烈的恶心,伴着心底升起的浓郁戾气…
原本她至少以为,这些年顾寒恨也好怨也罢,都是对着她的,这些是对着她寒秋的情绪!
可现在看到莲禾的那张脸,寒秋连自嘲都没了,也忽然全部懂了。
顾寒所有的情绪都是对着另一个人的。
耳边又似乎响起午夜梦回、叠浪翻飞时,顾寒嘴里呢喃的那个名字。
寒秋恶心的躬下腰,撑着旁边的亭台栏苑不停呕吐,吐的涕泪横流。
“夫人!”
秋蝉焦急的想上来扶住她。
寒秋却一把挥开她,自己撑在栏苑之前,忍着胃内一阵阵的翻涌。
白宁梨和莲禾在看到寒秋进来的瞬间就从石椅上站了起来。
莲禾看到寒秋,脸上立刻又露出了生怯的神色,下意识往白宁梨身后躲了躲。
白宁梨看到寒秋,一开始则是下意识紧绷了身体,背也打直了些。
可看到寒秋竟在见到莲禾的一瞬间反应竟这么大,吐的痛苦难忍。白宁梨心底便忽然浮出了某种类似“寒秋你竟然也有今天”的幸灾乐祸与痛快。
这种爽快,让她连被神秘鬼脸男耍了一遭,竟让顾寒找到了他白月光的郁气都疏散了很多。
看看啊,还有比她更郁更愤怒痛苦的啊,而且还是寒秋啊,那个总是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寒秋。
白宁梨用了七八分的力道,才压住了自己上翘的唇角,强迫自己露出柔弱担忧的表情,小心翼翼的上前两步,看着寒秋“关心”道:
“夫人,您没事吧,竟吐的这么厉害,老爷这些天往莲禾小姐这送了许多珍贵的药物,说是莲禾小姐这些年受苦了要好好补偿,正好,现在让莲小姐给您拿出一些…啊!”
可她话还没说完,一道鞭声已经抽碎了她虚假婊气的话!
白宁梨只觉眼前一花,半边身体骤然传来剧痛。
等回过神来时,她竟已重重砸到院墙的边上,左半边身体几乎整个麻痹掉,剧痛让她差点昏死过去。
“我们夫人什么药没有?还需要用她的药?!”
忍不住怒意的秋蝉大步上前的睨着白宁梨。
白宁梨吐出一口血,心里刚刚那点幸灾乐祸已消失的一干二净,只剩无尽的怨怒不甘。
寒秋…竟在这种时候还敢直接动手?!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倒地声。
“小姐?!莲小姐?!”
“快来人啊!莲小姐昏过去了!”
“快去叫萧老!再派人去通知老爷!”
白宁梨忍着痛到颤抖的身体缓缓回头,就看到莲禾柔弱已经倒下的身体。
白宁梨颤抖的唇扬起一丝笑。
呵呵,顾寒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白月光因为被寒秋吓倒了,她就看看,老爷会怎么处理这个嚣张跋扈的女人!
整个别苑的侍女们慌乱起来。
寒秋还单手撑在墙边反胃着。
等胃部终于停歇下来,她用秋蝉在这别苑混乱中早早备好的茶水涑了口,又擦了擦嘴,看着已经被众人小心翼翼送到院内的莲禾冷笑一声,转身离开了。
可她刚走出别苑,就见秋月满脸焦急的朝她跑来,边喘气边快速道
“夫人!芹玲葉借用莫家给的势力,在南边广海部与南边的势力打起来了,王鑫夫人娘家的地方也被卷入了战火。而且刚刚收到消息,王鑫夫人娘家的那个村子,正好在上一场轰炸机的轰炸范围下,现在…整个杏舀村已经化成了废墟火海。”
寒秋一滞,直起还有些痉挛反胃的身体,“王鑫呢?”
秋月脸色更加担忧了,“王鑫小姐…在听到消息的时候,就已经连夜赶过去了…”
寒秋愣了一瞬,声音控制不住的拔高,“莫文轩呢?!”
“根据最新消息,莫大少爷还在战场上帮芹玲葉…”
寒秋深深吸了一口气,大步往外走。
“叫上老齐,立刻!马上!出发去杏村!”
“是!”
………
莫家
王鑫不顾莫家安排给她的侍女阻拦,连夜离开了莫府,朝着杏舀村赶。
莫夫人和莫老夫人年轻时就不问实事,是不折不扣的后宅妇人。
莫家当年还没完全退出政界时,她们关注的东西就从来不是政界,而是哪家哪家的官女男才与首饰香巾,莫家下人们也从不会把外面实事报给他们说。
现在两位夫人都老了,这么多年过来依旧是两耳不闻窗外实事,一心只顾自己的首饰后宅。
所以杏舀村被战火袭卷几乎全村尽灭的消息她们也都不知道,只听到侍女说王鑫不顾腹中莫家的血脉孩儿安危,竟大半夜执意赶回了杏舀村,莫夫人和莫老夫人便也从大半夜就开始骂骂咧咧
“这个冲喜的女人以为怀了孕后还真就以为自己变成金凤凰了吗?!轩儿责任心强能忍她,她却还敢大半夜给我甩脸子?!”
“不就是昨天晚上刚提了一句让轩儿娶芹玲葉吗?!她就妒忌成这样?!竟然不顾腹中轩儿的孩子就这么大半夜的跑回娘家!哼!妒妇一个!比我老太太的架子还大!真是无法无天了!”
“又没说要让芹玲葉做轩儿的正妻,她当初害轩儿那么惨,我莫家现在顶多也就给她个妾位!娶她也是为了让她补偿我们莫家的损失!她王鑫有什么不满的?!”
“乡下来的村妇就是乡下来的村妇!以为怀了轩儿的孩子她就不得了了吗?!等生下来我必要她好看!”
在不知外界情况的莫夫人和莫老夫人眼里,王鑫就是因为昨晚她俩刚提了一句让轩儿娶芹玲葉过门而心生妒忌!被莫文轩细心呵护了这怀孕几个月,这女人脾性就变大了,变得无法无天想要甩脸子摆架子了!
旁边的侍女想到王鑫已经九个多月快要临盆的胎儿,忧心着问了一句:
“老夫人,那夫人那边要不要找人去拦着?还有半个月就要到临产期了…”,
“不!那个妒妇那么大的气性,以为我也和轩儿一样能纵容她那些脾性吗?!一个冲喜的贱妾而已,生下来也只是个庶出!她以为自己怀的是金蛋?!她要走就让她走!谁都不准跟去!让她回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受受罪,等到要生了,我看她不哭着求着回来!”
侍女呐呐低头,只能应是。
……………
杏舀村
战火袭卷而过,留下满地的断壁残垣,残肢断骨。
轰鸣刺儿的枪炮声音时不时从远方传来,王鑫从马车上下来,被侍女扶着,焦急慌张的朝自家的方向走去。
“夫人您慢点…”
能跟王鑫走到这里,只有她当初嫁去莫家时,王父王母花了所有积蓄给她买的一个丫鬟小禾。
小禾扶着她一路走来,看着面目全非的四周,王鑫呼吸颤抖起来,只觉满眼都是陌生与惶恐。
这是哪里啊…
她的家…她怎么不认得了…
□□被烧焦的味道混着血腥火药味的浓烟滚滚袭来。
王鑫看着遍地的残尸,胃里翻江倒海。
她煞白着脸忍住了,可腹内胎儿似也已经感觉到了什么,又开始翻滚踢踹,痛的她五脏六腑都像是搅在了一团,脸色隐隐泛青。
“那边…那边…扶我过去…”
好不容易从断壁残垣中找到了方向,王鑫对着一座已经被轰塌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还冒着浓烟滚滚燃烧的半栋土木房指了指。
“夫人但那边…”
“扶我过去!!”
这是王鑫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拔高声音打断别人强硬的说话。
小禾似也被她吓到,不敢再多言的扶她过去。
等终于走到那半塌半烧的半栋房子旁边,看到屋子里已经被炸的血肉模糊的画面。
王鑫忍了许久的胃部终于忍不住抽搐痉挛了起来,腹的胎儿也瞬间踹打的更加厉害。
她顾不上镇痛的腹部,只愣愣看着仅剩的半栋楼房内,在大火里被炸的手脚断裂父母弟弟们一动不动的身体。
“爹…娘…”
“小弟…”
“轰轰轰———!!”
远处的高空又有战机来袭,从高空扔下一连串的密集的大炮。
巨大的爆炸声接连响起,震的大地都在发颤发抖。
杏舀村这次没在炸弹的轰炸范围以内,可爆炸的地方就在杏舀村边上,一个炸弹下来大地都在抖,更别说一连串的炸弹。
本就只剩残垣断壁的村子被震的尽毁,王鑫身前的这半栋楼房,在侍女惊恐的视线中惊心动魄的左右晃荡起来,似只要再受到一次震动,就能倒塌。
小禾惊叫焦急着想把王鑫扶走,可王鑫只抬着头,高高的天空中刚刚飞过的那辆轰炸机,那轰炸机上面画着一面大大的旗帜,旗帜上面写了一个字:莫。
是莫家的轰炸机啊…
之前炸了她家的,都是莫家的轰炸机啊…
是芹小姐安排的吗…是先生为了帮芹小姐而给她的轰炸机吗…
“轰轰轰———!!!”
又一架标着“莫”字的轰炸机飞来。
一连串的炸弹丢了下来,大地也被炸的颤抖起来。
王鑫面前颤颤巍巍的半栋楼房,被火烧的漆黑的横梁开始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不堪重负。
“夫人!夫人!我们快走!”
小禾抓着她的手,想要立刻把她带离这里。
可王鑫刚被往后拉了两步,却听一声细微的声音从大火燃烧的半栋木楼里传出。
她呆滞的双眸猛地睁得极大,是小弟!
小弟动了!小弟还活着!
王鑫瞬间甩开侍女朝屋内的小弟奔去,小禾来不及阻止她,只在转身时忽然看到了什么,惊叫一声“夫人小心!!”
“砰!——”
一声枪声响起,小禾已经扑到她面前,被那颗子弹穿透了左胸口。
“夫人…快躲…”
王鑫呆呆看着小禾的身体软到在她面前。
远处一队背着枪炮的敌军已经袭来,砰砰砰的枪药子弹伴着天空源源不断落下的炸弹,震的大地似都快要皲裂。
直到小禾的身体软软倒在地上,王鑫看着她满身的血忽然惊醒过来,用最后一点力气把她推进后面的断臂夹角间躲着。
可与此同时,一颗炸弹从天上落下,“轰隆——”一声炸响在距离这处断壁极近的位置!
这栋再也支撑不住的楼房,也在这巨大的震裂中“轰隆!”一响!主梁彻底垮塌垮塌!
………………
寒秋赶到的时候,这处已基本听不到枪炮轰炸声。
除了满地残肢断臂,王鑫的身影也看不到。
莫文轩依旧不知踪影,莫家的人也一个不见踪影。
“夫人,从莫家传来的最新消息,莫老夫人和莫夫人都以为王小姐只是因为妒忌莫夫人想让莫大少爷娶芹玲葉才半夜负气离开,所以没让任何人跟随阻拦。”
“至于莫大少爷,现在还和芹玲葉小姐一起,在南方指挥着另一场战役…”
“他不知道杏舀村是王鑫的娘家?!”寒秋声音几乎控制不住,第一次动了想撕了莫文轩的心思。
秋蝉快速道,“这个地方不在莫大少爷与芹玲葉的商讨进攻范围内,是芹小姐在后半夜忽然转移了进攻方向,杏舀村才被无辜卷了进去,莫大少爷现在在另一个指挥部,应该还没收到消息。”
“去!去通知他!让他来看看!亲眼来看看!这就是他干的事!!”
“是!”
寒秋让人已经被炸的一丝不剩的杏舀村里搜寻了半晌,才终于在那垮塌成堆的栏木楼里找到王鑫。
王鑫被压在倒塌的木楼最底下,下半身被燃烧后断裂的粗木梁几乎压了个粉碎,高高隆起的肚子也被挤压着,人也一动不动,哪怕寒秋让人抬开身上的木头搬出来时,她也一点反应都没。
寒秋呼吸都静止了,不敢再让任何碰她,只让老齐立刻来诊断。
老齐挎着身上大包小包的医疗用品,深一脚浅一脚的快速跨过崩塌废墟给王鑫诊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