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拿笔的手再次顿住,两秒后笔被他放到一边,黑眸看着管家,“说清楚,从头到尾。”
管家直接一口气把自己刚刚收到的那些令人火大的消息都说了出来
“仲宛这一年来真的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前段日子她外出出差,却竟然私自在出差时间里自私回了国内,去北境私见了元湛,北界境内“捷鸿”有哪些盯梢她都很清楚,所以精确了避开了那些眼线,偶尔有几个意外发现她踪迹的,她也利用自己的特权强制消除了记录痕迹。”
若不是这样,他们早就发现仲宛的异样了!只是那女人在捷鸿高位多年,跟了老爷那么久,之前又从未做出过任何不利于捷鸿的事,捷鸿便也从未防着这位“自己人”,不想却被她私自动用权利遮掩到现在!
“她私自与元湛达成了协议,让元湛答应把北境的市场给“捷鸿”,并把夫人的寒商…彻底清除出去,还给元湛承诺到时候捷鸿会把市场的百分之二十比例给北府…”
管家说着,微微吸了一口气,压住体内被这愚蠢又自作聪明的“自己人”气起的怒火。
同时管家也有些不敢想,若是夫人知道了捷鸿就是老爷,那这…夫人会怎么想老爷!
夫人和老爷关系本就很危险了,那个仲宛还自作聪明的来插一脚!
要他说,这女人是真的该死!仗着在老人身边时间长,就开始分不清分寸!
当年从第一次见到仲宛起,他的感觉果然就是对的,那女人不是个安分的!
顾寒想到寒秋昨天来时的画面,这些事…她也半个字都没提。
顾寒放下笔,“她还做了什么。”
这个“她”自然指得仲宛。
管家按下心底的愤恨,继续道,“捷鸿掌握在她手下的那部分资产,已经被她转入了部分进入北境,占据的商行位置就是夫人以前的商行位置。在北府诬陷夫人的那些骂名里…她也在暗地里推波助澜…”
管家一边说着仲宛近来私自动用权利在北境做的事,一边在心底怒骂着。
“她现在在哪里?”
“顾一已经去抓了,大概再有一个小时左右就会押她来顾府。”
一个小时后。
顾寒依旧坐在之前的位置上一动不动,微垂的眉眼和以往一样沉静,可站在他身后的管家,却感觉老爷到老爷很不对劲。
应该说从他刚刚进来朝老爷禀告事情开始,老爷就很不对劲。
管家也分辨不出这种不对劲是什么,只隐隐感觉老爷似是处在某种紧绷皲裂的临界点上,浑身一动不动的在强制支撑着什么,稍不小心,那些东西就会再无法挽回的破碎掉。
正当管家也被扼在这种濒临破碎的紧绷危裂感中有些无法呼吸时,一道尖怒不屈的女声忽然从门外想起:
“放开我!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老爷和捷鸿!你们懂什么!滚开!别碰我!”
管家一听到这个声音,垂着的手就微微捏紧了,心底压抑的那股愤恨抑不住的涌出。
从几年前第一次看到仲宛开始,这个女人就一直是这个态度,高高在上,自认为比他们其他所有人都离老爷更近一点,做事从来独来独往,甚至一意孤行,仿佛谁都配不上她,她素来也只拿眼角看人。
若不是她跟随老爷的时间早,这些年来为老爷做事也一直尽心尽力,自身也确实有几分手段,顾府和捷鸿可能早都没人能容得下她。
第45章 悲秋之殇
仲宛和顾一一前一后的走进书房。
看到书桌后面静坐的顾寒, 仲宛满身的尖锐一收,下意识抬手遮了遮手腕上的鞭痕,挺直了身体对顾寒道
“老爷, 元湛已经答应了,北境的市场捷鸿可以入驻,只要入驻了北境, 整个东南亚与中东连城一片,捷鸿就可以更上一步!届时能拿到的北境市场会比寒商扩大一倍多!赚的利益更是寒商的翻倍!”
仲宛滔滔不绝的开始对顾寒讲着她设想中的场景,从头到尾没有一句提及自己私自动用了权利的事, 反而越说越有些兴奋激动, 仿佛她为捷鸿做了件多么了不得的大事!语言动作间甚至有些骄傲, 每一句话也都明里暗里的带上了寒秋的寒商, 好像她仲宛已经做到臆想中比寒商更强大成功的地位,马上就可以为捷鸿开创一个商业盛世了。
管家在后面听得只想嗤之以鼻!
现实是,就算仲宛已经跟了老爷十几年, 比夫人与老爷相识的时间还长,可夫人凭一己之力救下了当年的顾家,还把寒家原本已经转移枯萎的余商发展成现在遍布南北境的最强大商行。
这个成就, 也只有一手在外境把“捷鸿”从原本的小雇佣兵团发展为现在这种强大势力的老爷可以比拟。
至于仲宛?虽然跟了老爷十几年, 手下的资产老爷当初给的是多少,现在也没见翻几个倍, 每年为捷鸿创造的收益价值不足百分之十, 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句句都敢带上夫人的寒商?难道这女人已经自我认知不清到觉得自己比夫人还厉害?
管家现在只想拿个封条把这女人的嘴封起来,真的听得他刺耳想吐。
“北境元府诬陷寒商的那些事, 你参与了多少。”仲宛还在滔滔不绝, 顾寒直接打断她淡声道。
仲宛一滞, 顾寒的神色还是与之前没有区别, 沉稳冷静,看不出半点情绪,这话也问的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要求下属做汇报的问话,可仲宛对上顾寒黑沉的眸子,张了张嘴,却觉得有些窒息,说不出话。
管家等的不耐,正想上前直接动手,门外顾二的声音慌慌张张的传来:
“老爷!刚刚收到消息,江挚又给夫人发了匿名信!这次不知道他发了什么,夫人竟然自己一个人撇开了秋月秋蝉她们,独自开车北上往寒家祖地去了!”
管家就感觉老爷身上那股濒临破裂的感觉骤然要碎裂了般,整个人猛地起身就要往外走。
可仲宛却忽然扑上前,想抱住顾寒的腿,去被顾一一脚踹开,便直接跌坐在地上,只能双目赤红的望着顾寒嘶喊道:
“老爷!别去了!那个女人只是老爷你的工具,现在北境已经落入我们手里,南境也早就在老爷手里,她已经没用了!寒家商行都被我们占据!老爷不用再去管她!”
可她刚说完,刚刚无论她怎么说都没什么情绪波动的顾寒忽然停了下来,高大笔挺的身躯微微侧眸看着仲宛,明明依旧没什么表情,仲宛却仿佛忽然被扼住了呼吸,连嘴里的话都下意识停了下来。
四周的管家、顾一、顾二都下意识退了一步。
下一秒,顾寒已经掐住了仲宛的脖子,在她瞪大的眼睛中,直接把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这段话你也对她说过?”
仲宛瞪大了眸子,掐着她脖颈的大手丝毫没有留情,她似乎有种要被直接掐断脖子的错觉。
仲宛瞪大的眸底溢出不敢置信,跟随老爷多年,老爷从没有如此对待过她,现在…竟然因为那个女人而不仅对她出手,还露出这种神态!
仲宛盯紧了顾寒的脸,眸底溢出丝丝不甘嫉妒,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顾寒把她扔回地上,转身大步往外走出。
可被扔在地上的仲宛却竟再次起身朝顾寒扑去,状若疯癫。
“老爷!那个女人不守妇道!在外面和那么多男人不清不楚!还敢影响您的判断决定!她是祸害!不该留!她唯一价值只有靠着寒家祖业遗留的荫蒙来成为老爷的垫脚石!现在她连寒家商行都没有了!对您没有任何作用!老爷您看看我!让我来帮您!让我来代您掌控南境和北境的商行!我一定比她做的更好!”
旁边的管家和顾一顾二只觉得这仲宛已经疯魔了,皆听不去只想动手,却见走到门口的老爷忽而又停了下来,手里拿着一张丝娟细细擦着刚刚掐了仲宛的那只手,修长的十指一根一根的都被细细擦拭了干净,黑眸才微侧着居高临下的看来,薄唇微动。
“你又是什么东西?”
发疯的仲宛像是忽而被这一句话按下了暂退键,整个人一动不动,呆呆滞滞的看着顾寒。
四周站着的顾一顾二和管家听到这话只想拍手叫好。
就是!她仲宛算个什么东西!
连夫人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顾寒把擦完地丝娟丢下,看向顾一:“带去审讯室,北府的事情她参与了多少,审清楚。”
这话一落,四周又是一静。
正想拍手叫好的管家顾一顾二也都停了下来,微微侧身相互对视了一眼。
顾家的审讯有多恐怖,就算不是老爷亲自审,也基本没什么人能抗下来,更别提是仲宛这个从没受过任何刑法的女人。
而且顾家的审讯,只要不是叛徒,还从没有审过任何自己人。
仲宛这次,是完全当做叛徒来对待了。
仲宛听到顾寒这句语气依旧淡然的话,眸底再次浮现出震惊、不敢置信等神色,等反应过来后,她眸底溢出惊恐,连忙再次想扑抱向顾寒,慌张摇头:
“不!不!老爷!私自动用权利是我的错!但我对您和寒家绝对是忠贞不二的!求您!我的初心没有错!求您宽恕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求您!求老爷您看看我!我都是为了您!!”
但顾寒已经走了,她的哀求哭泣全部都传不进他的耳朵。
顾一顾二也不想再听这女人发疯,直接上前把人拖进了邢审室。
所以说,做人至少要有自知之明,不要盲目自信,更不要盲目自大。
自以为做的好像很伟大很感动,但其实给别人不知造成了多少麻烦,被别人觉得多恶心多发疯。
下场,就以仲宛为例。
但话说回来,仲宛做为从顾府还没覆灭时就已跟着老爷的“老人”,其实只要不这么作,安分守己的不要生一些不该有的心思,一辈子绝对能过的极好。
老爷虽然冷淡,但从来赏罚分明,加上这么多年的顾家情分,断不会如此。
可谁让仲宛这次不仅私自动用捷鸿私权,还竟敢算计夫人,她死都不冤枉!
就两个字:活该!
……………
顾寒赶来时,寒家祖地的这座大院已经烧的面目全非,十几具尸体直接烧成了灰,什么也不剩。
顾一和管家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又颤抖惶恐的看回顾寒,心底都有些极不好的预感。
“老…老爷…”
顾寒喉咙翻滚了一下,喉结微颤,吐出一个字,“找。”
顾寒带来的所有人便开始疯狂找了起来。
不一会儿,管家带着初步收集的信息走回顾寒面前:
“老爷,四周发现了二十七具换了装的尸体,身上都带着抢,是北府那边特有的机械制造厂印,其中二十个身体被插穿钉在墙塬上,另外七个地上的身上的抢都已经开过火,可以推断,他们曾经包围了这里,准备集火朝中间攻击,却被反杀了。”
管家说着声音微颤。
被这么多人包围集火,夫人当时的情况…他简直不敢想。
“中间还有一具少了半个脑袋的烧焦尸体,剩下的那半个脑袋和他周身散落的东西勉强能看出,这人死前曾被鞭子勒过脖子,还被搜过身,从那些东西中勉强能看出,他就是江挚,已经死了。”
夫人和江挚果然在这里交手了,而且从目前现场的情况来看,江挚输了,应该就是夫人解决掉了他。
可夫人现在又在哪里…被这么多人围攻,是否受了重伤。
管家刚说完,另一边的顾一也手捧着一件被烧焦了大半的外套衣服,与一条被炸的坑坑洼洼还沾了血腥的银鞭走回顾寒面前,声音有些颤。
“老爷…是夫人的东西…”
顾寒的视线扫过那被烧焦了大半的外套与外套上明显被人撕扯过痕迹,眸底那欲要破裂的东西微微颤动起来。
他抬手触向那明显被炸成了几段的残鞭,鞭上是殷红色的,不知染了谁的血的。
顾寒的手缓缓握住银鞭,银鞭上的倒刺直接扎进了他的手心,鲜血溢了出来,与银鞭上的血色混为一体,他却恍若未觉。
这根银鞭他见过,当年他与寒秋结婚的时候,寒晨送她的礼物,说是亲手为她打造的。
后来寒晨离开了,这条银鞭便被寒秋细细收了起来,与寒家最贵重的东西一起精细的藏着。
可现在,这条银鞭已经被炸的面目全非…那它的主人呢?
顾寒微凸的喉结微微滚动,一股腥甜从胸口腾起。
他下意识想去握住手腕上的佛印,可却摸了个空。才意识到刚才走的太急,佛印被丢在了书房桌面上。
管家和顾一的声音还在继续,断断续续的拼凑推测着这里刚刚发生的一切。
顾寒喉咙又动了动,像是在强压什么,嘴角渗出的一点腥意被他不动声色的压下去。
“继续找。”
这时候,顾二手捧着几颗染血的黑珍珠与一个核桃夹子般的小坠子快步走过来。
“老爷,在那具少了半边脸上的烧焦尸体四周的找到的,这黑珍珠中间有孔,像是被串过,崩得到处都是,这坠子多半就是项链坠着的坠子,而且里面…”
顾二说着,声音变小,语调还变得有些怪异。
顾寒从他手里拿过坠子,打开。
然后,顾二便觉得老爷的呼吸都似在看到坠子里面的东西时停住了。
那张万年不动的沉冷脸颊上溢出了明显的滞愣,然后渐渐的,之前那处于临界点上濒临破裂东西忽然就像是被什么扎破了,倾覆了几万年的大雪冰塬在这一刻坍塌而下。
一旁的顾一有些被顾寒的模样吓到,老爷这模样,就算是当年顾家濒临最危机的模样,都没有这么…顾一一时也找不出用什么话来形容,只觉得老爷这一刻的气息非常混乱爆裂,像是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可崩溃…这个词放在从来沉稳冷静的老爷身上,顾一只觉得突兀至极…也不符至极…
坠子是椭圆形的,只有大拇指大,里面也没有什么金贵玉器雕,只有一张小小的、老旧的照片。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老爷失态成这种模样…顾一的视线也不由自主的看向那坠子。
顾寒掌心内的坠子里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有两个人,一个是小女孩,身上虽然穿着侍女的衣服,脸上的笑容却自信、张扬格外有气质,胸口和发饰上也都带着精致漂亮的小饰品,俨然是一个装作丫鬟打扮的官家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