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他找到虞逸,说他不小心弄湿了她写的赋。
对于他的谎言,虞逸表现得无所谓:“没关系,正好我也不想让太师看了。”
自那之后,虞逸便不在念书一事上花心思,且越发懒惰。
所有人都觉得,虞逸是因为成长而变了性子,但只有他知道,她究竟为何改变。
那日假山之后,他看见了虞逸的一片衣角。
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再努力也没用,也或许是为了让他安心,虞逸收敛锋芒,成为了众人眼中只要享乐就好的公主殿下。
但这些年来,承王始终没能安心。
在他看来,虞逸能够抢走他的一切。
只要她愿意。
“这个滋味,我懂。”
仇晔突然出声,打断了承王的回忆。
他紧紧盯着承王,漫声道:“从前,也有很多人想要同我争夺这太子之位,承王可知,他们之后如何了?”
“你杀了你的手足。”
“不错。”仇晔分担没有以此为耻,还十分骄傲得道,“我杀了他们。”
说着,他凑近承王,似引导,又似蛊惑:“只有消除了阻碍,你才能够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第49章
因为虞逸点驸马一事, 帝后情绪很是激动。
尤其是皇帝,突然得知宝贝女儿有了心上人,完全不能接受。
他觉得, 自己需要一段时日消化这个消息,而在他能够接受这件事之前,他暂时停了虞逸每日的训课, 让虞逸和连楚保持距离。
对此,虞逸十分不满。
话本子上有写, 有情人两情相悦、互诉衷肠后,总要恩爱恩爱的。情到浓时,她还可以和连楚这样那样, 把从前连楚故意吊她胃口,浅尝即止的亲昵都给讨要回来。
只是想想,就觉得很美好呢。
可她没想到,那一晚之后,连楚的影子她都没见着半个!
她左思右想,既然连楚进不来, 那么她便出宫找他。
然而, 皇帝早有准备, 命人不给她开宫门。
这一回,皇帝是铁了心不让她出宫, 无论她如何软磨硬泡,他都如入定一般,神色丝毫不改。
如此折腾了几日, 她终于放弃, 只期盼着皇帝能够早些接受事实。
在等待期间, 她见不着连楚, 却见到了许承。
虽然是隔了几层的堂兄之子,但许承也算是皇后的侄子,而且从前为了让虞逸有伴,许承被多次接到宫内,皇后对这个侄子很是喜欢。
时隔多年,许承总算回了皇城,她作为姑母,自是要对他好好关心一下。
于是,她召了许承及其母进宫,聊聊家常,叙叙旧事。
虞逸闲得无趣,便也想着去凑个热闹。
她一脚踏出寝宫,忽然灵光一现,止住了脚步。
随后她在寝宫内磨蹭了半个时辰,才出了门,彼时,许承和许母已打算离宫。
在后花园见到他们,虞逸立即欢快地迎了上去,像是前两天才见过似的,热情打着招呼:“舅母!”
许母上一回见到虞逸还是几年前,对于虞逸的印象,除了模样长得好外,早已记不真切。
但听到这称呼,她还是立马意识到了虞逸的身份。
她俯身,便要打算行礼,虞逸忙阻止了她,“都是一家人,舅母这么客气,莫不是同逸儿生分了?”
知道虞逸从小就不是个守规矩的,许母笑笑,只好作罢。
“多年不见公主,公主出落得越发水灵了。”许母由衷夸赞,“前些日子,公主回皇城,我还特意赶去城门口,想要见一见公主,可惜,那日公主并未下马车,还好,今日是见着了。”
虞逸想起那日城门口摇曳多姿的美人儿们,身子不由颤了颤。
她赶走脑海中的回忆,笑道:“舅母想要见我,直接让人传话来,我去找舅母就是。”
之后,二人又客套聊了几句。
至始至终,许承都乖乖地站在一边,未执一言。
虞逸看了他一眼,而后对许母道:“舅母,我能单独和许承说几句话吗?”
许母还没回答,许承开了口:“不行。”
两个字,成功换来虞逸和许母两记白眼。
许母揪了揪许承的胳膊,听他喊痛后,才斥道:“没大没小,怎么同公主说话的,出征多年,就学会了没礼貌是不是?”
“没关系,都是一家人。”虞逸笑呵呵地打圆场,“表舅母不知道,许承在外可厉害了,他武艺高强,勇猛果敢,虽然年纪轻,但在军中威望很高,就连穆大将军都对他赞不绝口呢。”
许承没想到虞逸会突然夸他。
即便知道她只是在哄许母开心,但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些不争气地感到开心。
意识到自己嘴角上扬的那一瞬,他立刻绷住情绪,把点滴笑意抿进唇里,尽量不泄露一二。
有虞逸帮着说话,许母便也不多说什么,只把儿子往虞逸那边推了推。
“既然公主有事同你说,你就过去听公主吩咐。我在这儿等你。”许母无比豪爽,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语气道,“不听完公主吩咐,不许回来,听到没有!”
面对母亲的命令,许承只好讷讷应了声。
虞逸向许母道了谢,随后把许承拉到十步开外的地方。
她悄悄自袖子中拿出一封信,“你待会儿出宫去,能不能顺路去趟燕国公府,帮我把这封信交给连楚?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谢你的。”
皇帝不仅禁止她和连楚见面,还断了他们互送信件的可能性。
她本来已不对联系连楚抱有希望,但方才听闻许家母子进宫,忽然心念一动,想到了这个法子。
许承看着硬被塞进手心中的书信,沉默不语。
虞逸没等来他的回应,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听见我说话没有?”
许承这才沉闷地应了一声,“嗯。”
这一声,极其敷衍。
虞逸不明白他是怎么了,正想要关心一下他,他已收起书信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虞逸甚是不解。
这是刚回到皇城,水土不服了?
不管许承情绪如何,答应帮虞逸送的书信,他还是亲自送到了连楚手中。
连楚接到信的时候很意外。
这几日,皇帝看他看得紧,无论是下了早朝,还是召他谈国事,结束之后都会让太监送他离宫。
虽然没有明说,但他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他还无法接受虞逸指他为驸马一事。
但他这人,只要不是面对虞逸,一向自信,他有信心,不会有人比他更能入得了皇帝的眼。
毕竟,他可是虞逸看中的人。
怀着这一份自信,他才能克制住内心每日疯涨的,想要见虞逸的欲望。
他以为,他能做的只有等待,却没想到,虞逸会让许承来送书信,给他这一份惊喜。
信中,虞逸并没有说什么重要内容。
除了埋怨皇帝不近人情,蛮横不讲理,就是聊这几日生活中的琐事。
虽然都是一些唠家常的话,但落在连楚眼中,每一句话都像是甜言蜜语,让他欢欣雀跃。
他就着信,想象着她写信时的表情,嘴角便不自觉地扬起。
与此同时,想要见她的渴望愈发澎湃。
之后,虞逸以找许承玩耍为由,常常召他进宫。
皇帝见她没再天天念叨着要见连楚,加上许承也算是自家人,便没有阻止她,甚至还亲自拜托许承,让他好好陪陪虞逸。
皇帝没想到的是,虞逸让许承进宫的真正目的,是让他帮忙送信。
每一次,许承都没有拒绝虞逸的要求,但他总是无精打采的模样。
虞逸觉得,已过去一个月,就算真是水土不服,也该缓过来了,更何况,他们行军打仗的身体健硕,不应该这么虚弱才对。
可无论她怎么询问,许承都说没事,即便被她逗弄得满脸通红,他依旧一个字都不肯吐露。
为此,虞逸有些烦恼。
虽然只比她小五天,但怎么说都是她的弟弟,她总归是放心不下。
她在写给连楚的信中,提及了此事。
而连楚给她的回信中表示,他或许知道许承是怎么了,并且他向虞逸承诺,许承马上就会恢复正常。
在虞逸收到这封信后的第三天,连楚请许承到府中做客。
许承常年在军中生活,性子直爽,连楚便也不同他弯弯绕绕,直接道出这次请他来府中做客的缘由。
“公主说,许小将军这些时日似有些不爽快,若许小将军信得过我,可要同我说说?”
许承愣了愣。
随后,他拿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她多虑了,我没事。”
“许小将军看起来,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连楚说着,又给他倒了一杯酒,“既然许小将军不愿说,那么不如听我说说?”
许承视线自酒杯上移,挪向连楚。
连楚见他没有拒绝,便缓缓开口道:“许小将军不爽快,是因为公主当众接受我成为驸马。”
许承眉头一跳,眼神有些不定。
对于连楚所言,他既没否认,也没承认,但这恰恰说明了一切。
连楚原本只七八分把握,待确认事实后,他眸色不由一沉。
但他面上毫无波澜,手中把玩着酒杯,好似全然不在意。
“其实,许小将军的心情我能理解。许小将很少同姑娘家接触,于许小将军而言,公主是最为亲近的女子,许小将军对公主抱有好感,也很正常。”
听到这儿,许承才缓缓开口:“正常吗?”
因幼时弄哭过女孩子,许承一直觉得,女孩子弱不禁风,所以他总是对姑娘家敬而远之。
一般女孩子感受到他的冷漠,都不会再主动靠近,只有虞逸,会锲而不舍地逗弄他,总是惹得他面红耳赤,还逼着他叫姐姐。
虞逸的存在一度成为他的噩梦,以至于他随父亲离开皇城时,也并没有多么不舍。
只是偶尔遇上倾慕于他,却又因为他冷眼相待而避他如毒蝎的姑娘时,他才会想起,深宫中有个不管他态度如何,都不冷待他的小公主。
但这份回忆,也随着日月更迭逐渐减淡。
直到,郑唯则来到靖夷。
郑唯则身为状元,按理应该在皇城安安稳稳地当文官,过好日子,可他却来到了在刀尖儿上舐血的沙场。
所有人都无法理解他是怎样想的,因此都对他抱有极大的好奇心。
许承也不例外。
郑唯则倒也没有隐瞒的意思,见大家好奇,便把虞逸点他做先生,他装病逃避,以及虞逸成全他的梦想,为了他向皇帝请命之事,纷纷道出。
他对虞逸极为崇拜,将缘由娓娓道来时,还时不时掺入一些自己私人的感情,把虞逸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在其他将士都在感叹,这公主殿下有识人之明时,唯有许承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