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令晚挤出丝笑来应付她:“我知伯娘不会害我。只是婚姻是大事,此事还请容我好好同爹娘商议,再禀伯娘不迟。”
乔氏见她没有拒绝的意思,态度也不算强硬,这才觉得今日这一趟没白来,顿时喜笑颜开,说这些劝慰的话,又让婆子拿了些补品、珍贵的药材送来,便告辞走了。
傍晚的时候柳氏终于醒了过来,拉着女儿的手,柳氏只是流泪:
“晚儿,是娘对不起你们爷俩,连累了你们,才让你们是处处受人欺压。”
陆令晚忙拿帕子给她拭泪:
“娘,别这样讲,我和爹都从没这样想过。但是你放心,女儿不会嫁,女儿自有办法推了这门亲事。娘你只好好养病,你把身子养好了女儿才安心。”
柳氏点点头,陆令晚服侍着柳氏将药和晚膳吃下,这才回了房中。
听了些风声的木香和石青也苦着脸,石青砰地一声跪了下来:
“小姐,千万不能嫁啊。那安平伯就是个酒肉之徒,且整日流连烟花之地,听说还有些虐待人的癖好……”
木香也忍不住红了眼角:
“可是小姐,大房那边该如何交代呢”
“小姐,不如咱们去求世子爷吧,他一定有……”
“住嘴。”
陆令晚突然凌厉了颜色,看向说着这句话的石青。
石青吓得忙闭了嘴,只跪在地上,垂着头抹眼泪。陆令晚正色看着木香和石青二人:
“日后再不要提什么世子爷,听到了没有?日后有谁再提他,从此便不必在我身边伺候了。”
木香石青对视一眼,见小姐竟发这样大的脾气,忙都乖顺的应下来。
陆令晚这才挥退了二人,揉了揉额脚。安平伯为什么此刻会来求亲,况且她除了今天从未与此人照过面。
陆令晚隐隐觉得此事与齐昭南有关,这是逼自己呢,逼着自己去求他,同他低头。
可是这也说不通,齐昭南和她的大伯两人算是政敌,齐昭南是用什么办法让大伯答应她嫁给早已没落的安平伯,除非……
陆令晚想到了一种可能。
她回想今日大伯的神色,在送走安平伯后,转眼间就收起了笑意。除非安平伯手里有什么把柄,逼着陆茂松不得不答应这门婚事。
陆令晚外的眉头深深蹙了起来。
第12章
猖狂
陆令晚将木香叫了进来,让她去给曲掌柜带个话。
“你告诉他,查查安平伯最近接触的人,尤其是忠勇侯府的人。务必要将安平伯此人的喜好、经常出入的地点、常接触的人等调查个清楚。”
***
第二日陆令晚刚吃过了午膳,便借着出去买首饰的名头去了杜仲茶馆,同曲掌柜会面。
午后树影婆娑,浓荫匝地,杜仲茶馆临水向南,地角绝佳。馆后植了一丛枝干遒劲的凤尾竹,凉风拂过,沙沙作响,JSG推窗而望,有种‘独坐幽篁里’的风雅。
陆令晚由木香扶着,下了马车,从茶馆后门而入。
一直以来曲掌柜都是她最信任的人,此人早年遭难,曾蒙她救助,后来便留在陆府中当了管事。
之后,她渐渐发觉此人才干过人,极善交际,便又任他做了大掌柜。
这曲掌柜果然不负期望,将他所调查到的事一一讲来。
“安平伯此人喜好酒色,嗜赌成性。他如今无官职在身,只靠着伯爵的俸禄和变卖家产过活。最常去的便是青楼和赌坊,特别是最近他迷上了万花楼中的牡丹姑娘,为她一掷千金。也正因为此最近去赌坊愈发的频繁,冒的风险越来越大。”
陆令晚听着脑中转的飞快:
“这位牡丹姑娘是何性情?”
“聪慧颖悟,最是善解人心,是万花楼中的头牌。”
陆令晚抬眼:
“可有办法接触到她?”
徐掌柜想了想:
“这倒不难,可以花钱请她出个局子。哦,对了,她倒是常来咱们陆家的店铺上挑首饰。出手倒也阔绰,只是人恹恹的,听说她想赎身许久而不得,也是可怜人。”
陆令晚握紧了手中的茶盏,目光变得坚定:
“好,此事交给你去办,三日之内我要见到此人。”
曲掌柜连忙应是,正要催一下,陆令晚却忽然唤住他:
“慢着,还有一件事,你到近前来。”
***
果然曲掌做事极为稳当,不过第三日便将这牡丹姑娘请到了杜仲茶馆来。
陆令晚此刻戴着面纱,见牡丹姑娘来了,她隔着面纱仔细打量面前的此人。
脸蛋圆润而小巧,下巴尖细,举手投足间媚态尽显,头梳堕马髻,侧边里簪一朵带着晨露的牡丹娇花,也不多施脂粉,白腻腻的皮儿上滑亮清透,虽不算是顶顶的绝色,却自有一股绝代风华。
她能在万花楼这种地方能混到头牌,除了品貌,也必有过人的本事。
牡丹一进来便发现约见自己的竟是个女人,她虽微微有些讶异,不过她在万花楼中混迹了这么多年,也算见过了世面,瞬间便将那讶异压下,恭敬地行了一礼道:
“不知姑娘找奴有何要事,但请说来。”
陆令晚对她的反应还算满意,看得出来她是个极聪慧的,而她所需要的就是这么一个聪明的美人。
陆令晚不想与她多做什么周旋,单刀直入道:
“我知姑娘一直苦于赎身之事,你是有不少银钱傍身,但万花楼的妈妈却一直不肯放你离开。”
她从怀中取出一张户籍和路引以及几张银票,摊开放在她面前:
“只要姑娘肯答应帮我一个忙,我便将这户籍和路引赠给姑娘,银钱也给姑娘花用做路上的盘缠。”
牡丹听着眼前一亮,忙上前几步恭敬的接过那路引和户籍,仔细打量了一二。
她混迹于烟花之地,经过世事千锤百炼,自然能辨认出这样的户籍和路引,足够让她换个身份出京安稳度日了。她将路引和户籍重新搁到桌上,近行一礼道:
“但听姑娘吩咐。”
陆令晚心下安定了几分:
“至于要你做的事也不算难,无论你用什么法子,想办法从安平伯口中探听到他为何要娶陆家的三姑娘,又凭什么让陆大老爷答应他,他手中有什么能要挟到陆家的把柄。”
牡丹心中惊愕不已,这位竟是京城中有些名声的陆家女。
只是她在这行当混久了,也知看破不说破的道理。
陆令晚知道以她的聪慧,定然也猜出了自己的身份,不过她早有准备,这处茶馆是自家的,而自己只要不露出容貌,便不会有后患。却也仍敲打道:
“规矩你也知道,若你我今日会面泄露半分,我必让你在万花楼中再无容身之地。”
“姑娘放心,奴知道分寸。”
陆令晚这才放下心来,让曲掌柜带她离开。
然而牡丹姑娘一路回了万花楼,却并没有立刻回到自己房间,而是私下望了望,见无人跟随,这才绕到胡同里一家酒馆二楼的一个雅间里,敲了敲门。
里头丝竹靡靡,门一打开,便是一阵清幽的酒香。但想到要见的那人的脾性身份,牡丹还是深吸口气,稳了稳心神,她也不是没有伺候过贵人,王侯将相,她见的也不少。只是这位公子,那眼神望过来的时候,着实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像闷雷还没打出来的阴雨天儿。
里头宿安将门打开,牡丹低垂着手,恭敬的趋步而入。
此时齐昭南正曲着膝,有些懒散地歪在塌上,脸色算不得好,也算不得坏,手里把玩着一只精致小巧的鎏金杯盏:
“她都同你说了什么?”
牡丹将方才在杜仲茶馆与陆令晚会面的事一一到来:
“下一步奴该如何做,还请世子爷示下。”
齐昭南将酒杯递到她面前,牡丹连忙会意替他斟了满杯的酒。
齐昭南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鎏金杯盏随手被他扔在印着百花的长绒毯上,杯中残余的酒在毯上留下深深的水渍。
牡丹余光瞥见,不禁有些心疼这花着高价的波斯地毯。
转眼间那男人似乎从榻上翻身而下,一双黑底皂靴落到她眼前,她忙又低了低头,便听上首那男人沉声说道:
“过几日你去告诉她,便说你将安平伯灌醉之后,这才问出了个子乙卯丑来。便说是那陆侍郎挪用了户部的官银,私放外贷。结果不知怎的此事便被我这个忠勇侯世子知晓了,便找到安平伯,让他拿着此厢把柄去威胁陆侍郎,将陆家三姑娘嫁给他。”
牡丹低眉顺眼的:
“是,奴家必会办妥,请世子爷放心。”
待牡丹一走,哐当一声,刚才还被捏在指尖把玩的酒杯便被掷到了地上。
酒水铺洒了一地。
第13章
畅快
永兴赌坊是这京城之中最大的赌坊。
白天黑夜,这里皆是热闹繁盛。达官贵人们多爱聚此赌博,只因其内□□方式众多,诸如掷骰子、投壶、牌九、斗蟋蟀,诸般样式,琳琅满目。
有人在这里一夜飞黄腾达,也有人在这儿一夜之间,变得一贫如洗。
而此刻,这座赌楼的地下室里,众赌坊的打手将其中一人为围堵在墙角处。
领头的拿小指抠了抠耳朵,在嘴边一吹,很是乖张的模样:
“伯爷,您欠下的赌债,到底什么时候还呢?”
袁成义眼见这个架势要吃亏,只好梗着脖子色厉内荏的呵道:
“你们想干什么!我可是朝廷亲封的安平伯,你们这堆贱民干什么!不就是些赌债吗?老子过几天便还了,还不让开!”
领头的却不吃他这一套:
“伯爷,您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们永兴赌坊在京城里开了多少年?这里接待的向来都是达官贵人,若个个像您这样将身份一摆便能擦擦屁股走人,我们永兴赌楼早就关门大吉了。别说您一个伯爷,便是什么天潢贵胄,也得守法度不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到哪儿说去都是这个理儿。这是也不是呀,伯爷?”
袁成义在心里暗骂一句“狗杂种”,却又劝自己好汉不吃眼前亏。
对方所言不虚,这永兴赌楼能在京城中屹立不倒,背后必定有靠山,岂是他一个空架子伯爷能招架的他赶忙作了一揖,陪着笑脸道:
“兄台,咱们何苦闹成这样?要银子也得放我回家不是你们把我堵在这儿,我也变不出银子给你们。”
那领头的却笑了:
“兄弟们就是讲些情义,才来同你说项。你若执意不给银子,我们也没有办法,我总不能真把您堂堂一个伯爷往这儿揍一顿。若您这没有银子,想来你家老太爷那儿还有的是。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来你们伯府的宅院古董一卖,这债也就还上了吧。”
说着一抬手,就要招呼打手们退下。袁成义却急了,赶忙拦住他:
“兄台,你这是作甚有话咱们好好说。老太爷年岁大了,可经不起折腾。”
想起老太爷,袁成义不禁打了个哆嗦,脊背的鞭痕隐隐还发着疼。
想起上次自己欠下赌债的事被老太爷知晓,请了家法,足足打了他三十鞭子。还说再有下次,便将他这双手剁了,免得将这满家的产业都败光了。
如今他哪敢将此事让老太爷知晓,只能急急拦住这群方才还要将他围在墙角的人。领头的拽起他的领子来:
“伯爷您这是什么意思,以势欺人吗?我们围你的时候,你赶我们走。现下要走了,你反倒要拦我们!”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大家何必闹这么僵呢?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袁成义露出黄腻的牙来,陪着笑脸儿笑道,“这老太爷是找不得的,他不得要我半条命去。也不是不还,你们就再宽限我一个月。你也说了,我伯府好歹还有些产业,待我回去再偷些古董出来变卖,左右凑一凑总能换上的。”
领头的和另一个打手对视一眼,JSG彼此交换了个眼神,转过头来便对他道:
“上次你可也是这么说的。你也说了咱们兄弟一场,也不是不能商量。”
袁成义听到这句,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了地,赶忙要说出些感激的话来,却听对方话锋一转:
“只是既然是兄弟,有来有往才对。我们这儿也有个小忙,想请伯爷帮一帮,成也不成?”
袁成义心中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缓了缓神色,小心翼翼的道:
“你且先说说看。但凡我能帮上忙的,岂有不帮之理?”
“此事倒也不难,你只需答我们几个问题。你手里可是有陆家的把柄?那把柄是什么?一一交代来,这赌债自然好商量。”
袁成义脸色一变:“这……这不是我不帮你们,而是此事涉及到一个咱们都惹不起的人,这你让我如何是好呀!”
“不就是齐小侯爷吗?他不是千里眼又不是顺风耳,怎知你说了没说。况且你也说了,你好歹也是个伯爷,你们官场中人做事总讲究个圆融贯通,想来也不会真对你做什么吧。”
袁成义有些动摇,但终究还是顾及着齐昭南的淫威。想再周旋一二,那领头的却已是不耐:
“您贵人清闲,可兄弟们没时间跟您耗着!您自己选,要么把兄弟这个忙帮了,我给你宽限些时日,且给你打个对折。要么我们便去找袁老太爷要,再要么……你知道我们永兴赌坊素来有个规矩,若是钱实在还不上,立下字据将双手剁了,从此也算一笔勾销。自己选一样吧。”
袁成义死咬着牙就是不肯松手,那领头的也不与他磨蹭,带着人转身就要走。袁成义一跺脚,只好将所知道的一一说了出来。
***
杜仲茶馆内,牡丹跪坐在陆令晚面前,将齐昭南那日教她的说辞一一道来:
“姑娘,奴真是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撬开了那安平伯的嘴。他只说是齐小侯爷找上了他,许以重利让他帮忙。他从齐小侯爷那里得到了陆家的把柄,这才敢上门求娶姑娘。据说是陆侍郎用了官银去放私贷,安平伯拿了此事去他说项,陆侍郎只得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