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珠很是满意。
泡完温泉,青黛便伺候娇珠用温水冲了冲身子,在洗去了一头烤肉味后,浑身香喷喷后,女郎终于半披着亵衣趿着鞋坐到了软榻上。
娇珠扫了四周一眼,发觉延肆不在了,便抬头问青黛:“主君呢?”
青黛立刻答道:“方才女郎刚去沐浴,主君便神色匆匆地离开了。”
娇珠听罢也没多问,想着他不在也好,不然还不知道她今夜要如何应对过去呢。
阿枝站在娇珠身侧,用白绢一点一点地替娇珠绞干头发,约莫绞了半干后,又将妆奁里的白玉瓷瓶拿了出来,拔开木塞,在手心倒上了一些桂花油后,仔细地抹在了女郎那把乌软青丝上,在柔顺发尾点点揉开后,便用檀木梳一寸寸梳着。
娇珠的手里也不闲着,在阿枝替她绞发的时候,她已抠了一坨兑了牛乳的桂花香膏用心地抹着自己的两只胳膊。
明亮烛灯下,少女肌肤雪艳艳一片,如同那上好的羊脂玉。
延肆进屋看到的便是女郎半露着雪白香肩的模样,鼻下一热,方才临时抱佛脚映入脑子中的情节又开始在他心头不断浮动,霎时面红耳赤。
娇珠在镜子里见到他的身影,顿时有些慌神,忙把衣裳拉高,遮住了膀子,转头娇嗔他:“主君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悄没声的都吓到妾身了。”
其实娇珠想说的是,你不才走吗?怎的又来了?再者,这疯狗那次进她屋里不是踹的,怎么今儿跟改了性子似的,扭扭捏捏地站门口那儿,跟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
延肆听她这一问,更觉心潮起伏了,只干巴巴道,“我去沐浴。”说完便飞快钻地进了盥室。
娇珠刚想提醒他拿衣裳,但那人早已没了踪影,盥室里也立刻传来了“哗哗”水声。
真是傻狗,待会儿看你怎么出来!
娇珠懒得管他,自顾自地抹着香膏来,待抹完大腿后,果听盥室里传来了那傻狗的声音。
青黛和阿枝见状相视一笑,而后便默默退下了。
“杨娇珠。”延肆喊着他,抬眼望着换下来的那几件脏衣裳,真觉得自己蠢极了。
连洗澡衣裳忘拿这种事都会发生!
可现下这情景不由得让他想到了方才看的那个话本子勾引贵女的狐妖也是这般。狐妖在池塘中沐浴,故意让那贵女去给他拿衣裳,结果醉翁之意不在酒,勾得那贵女又是陪他酿酿酱酱了一番……延肆的脸皮登时宛如火烧。
杨娇珠不会也以为他在故意勾引她吧。
娇珠当然没想这么多,她只觉得延肆笨死了,拿了他的寝衣后敷衍地送到了盥室门外。
“喏,快拿你的衣裳。”’娇珠伸手敲了敲了门。
而后门微开,伸出了一只劲瘦修长的手。那开的门缝也堪堪只能进出一只胳膊,这模样活像怕人趁机偷窥他似的。
防谁呢真是,女郎隔着门白了他好几眼,将衣裳直接塞到他手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延肆接到衣裳后便迅速穿上,出了盥洗一室后,脖子耳根都是红的要滴血一般。
娇珠正在给自己的颈项之间抹着香膏,一边揉按,抬眸见他这幅烧红的大虾模样,不禁有些奇怪。
“水很烫吗?”娇珠停下了揉脖子的动作,好奇地问他。
延肆闻言倏然一愣,而后含含糊糊地应了声。
哪里是水烫,他今天用的可是冷水。
娇珠问完这话二人便无言以对了,一时之间氛围又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娇珠抹完脖子后本还要继续抹背的,可碍于延肆还在,她也不好意思脱了衣裳抹,只得放弃。如今的延肆可不比以前了,上次自从发现那话本子的事后也不知道他到底学会了多少,就冲上次延肆那般亲她的架势,现下娇珠可不敢在向以前那般随意勾他了,免得引火烧身,伤了自己。
于是娇珠将香膏收起来后便打算睡了,而延肆也坐在榻边一脸无措的样子,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见女郎此刻朝他这边走来,延肆紧了紧领口,喉结微动,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
“主君,妾身今天实在太累了,就先睡了,主君也早点歇息吧。”娇珠爬上榻,跨过外侧,直接钻到了里侧的被窝里,随后便顺势闭上了眼。
此番一连串的流畅动作,倒让延肆措手不及了。
准备了一晚上,结果她竟是分明没这意思,亏他还……延肆的心里瞬间就有些梗得慌。
娇珠今天是真累了,闭上眼没多久就睡熟了。
延肆听着身侧传来的轻浅呼吸声,气不过地转身盯着她。
而望着小娘子那微微翘着的红润润的唇瓣,他鬼使神差地凑近了几分,眼看着愈靠愈近,逐渐贴上之时,那闭着眼的小娘子忽然眼睫微颤,嘤咛了一声。
延肆被她这一出声给吓了一跳,忙做贼心虚似的直起了身子,耳根隐隐发烫。
仿佛是不敢置信方才那情难自禁的人是自己,少年的瞳孔骤然缩了几下,立刻就匆匆下榻大步离开了女郎的屋内。
…
褚沅这几日听延肆吩咐,一直暗中监督着孟平坤,于是便接连几日没去宫里上朝。
而褚沅祖母见自家孙儿不去当职,整日在晋安城里游荡,顿时没个好脸色。
这日,褚沅刚从孟平坤那处回来,便见自己那好祖母竟是请了一个媒人上家里头来。
褚沅见到立刻转身就想走,却被眼尖的褚老夫人唤住。
“快过来见见你沈姨。”
褚沅闻言只能不情不愿地转身过来,朝那媒婆点头打了个招呼。
那富态媒婆见到褚沅地相貌顿时乐开了花,恭维老人道,“哎呦,我的老祖宗,你家孙儿如此相貌堂堂,又是主君手下的督护,何苦找不到年轻娘子来配呢。”
褚老夫人闻言却是一声声叹气,“我能不急吗,褚家七代单传,他今年都二十一了,他那些朋友兄弟哪个不是早早娶了妻,就他如今连个心上人都没,我这个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的老婆子哪能不急呢!指不定哪天一闭眼,一蹬脚就走了!”
“祖母,哪有你这样天天咒自己的。”褚沅无奈道。
“你要是乖乖给我找个孙媳妇过来,我哪里还舍得咒自己死呢!”褚老夫人说着说着气就不打一处来,于是剜了他好几眼,“你出门给我买些熟食来,今儿祖母可要好好招待你沈姨!”
说着褚老夫人便挽着媒人的手走向前堂。
褚沅去了祖母常吃那家熟食铺子,依照惯例买了两只烤鸡。
卖熟食的大婶一边将烤鸡切块,一边和他闲聊。
“这几天啊,那南街来了个豆腐西施,不仅卖的豆腐嫩,人也长得水灵灵,生意好的很呢。”大婶说得起劲,褚沅倒是没听进去多少。
只是路过南街时,确实见一家新开的铺子前挤得人满为患。
但人声嘈杂,不像是做生意的模样。
旁边卖鱼的大爷见状也叹气,“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人家小娘子可怜孤零零一个人也不知得罪谁了!”
褚沅闻言蹙眉,朝人群那边走了过去。
只见好几个身强体壮的妇人在那豆腐摊前指指点点,时不时地破口大骂几声。
而一个纤弱的身影正被她们围着,回应出的话语也毫无攻击之力。
“你这个狐媚子,做寡妇都不安分!竟勾得我夫君日日都来买你的豆腐,说你是不是勾引他了!”一妇人指着女郎辱骂,手指恨不得都戳她脸上去了。
“是啊,自从她来,我夫君可是日日都要来这里买一次豆腐,这个狐狸精明面上说着买豆腐,背地里也不知干的什么勾当!”另外几个妇人也一起帮腔,瞬时骂的豆腐摊的女郎毫无还手之力。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苏娆儿否认,她明明一直本本分分做生意,哪里知道今日突然会来这么一群挑事的妇人,她们口中说的夫君她也根本都不认识。
“贱蹄子,还敢否认,今儿就让我们好好教训教训你,看你还敢不敢随便勾引人!”带头的妇人说着便要去扔她的豆腐,苏娆儿去拦却被狠狠推了一遭,霎时跌倒在地。
褚沅看不下去了,忙上前呵斥,“都给我住手。”接着便朝众人伸手亮出了腰间的令牌。
“聚众闹事,你们是不是都想跟我进官府一趟。”褚沅冷声,神色肃穆。
那几位闹事的妇人虽不识字,但也知道这牌子是官家人所有。此刻又见褚沅一副冷脸,顿时都吓得收了手。她们也是靠卖豆腐为生,本就是妒忌苏娆儿才来几日便将一条街的豆腐生意给抢了大半去,而后又不知谁打听出来那苏娆儿是个寡妇,且又生得一副美貌,便想出了这弄坏她名声的主意来,此刻被褚沅制止,一个个的顿时都心虚起来。
围观的众人纷纷散了,褚沅便上前伸手去扶那女郎。
苏娆儿并未让他扶,而是自己撑着力站起了身。
“多谢郎君解围,民妇感激不尽。”苏娆儿朝他欠身,柔声道谢,水当当的小脸上还挂着几抹泪痕。
褚沅心头微动,只道不用谢。
而后苏娆儿便去包了几块豆腐递给了他,“民妇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只有这自家做的豆腐还算能入眼,还望郎君不要嫌弃才是。”
褚沅本不打算要,但见女郎一副泪水涟涟的模样还是接了过来。
“维护一方百姓,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女郎不用挂怀。”他温声。
苏娆儿见他眉目清冷,眼中自有一派正气所在,便放下了几分戒心。
“民妇身份不便,就不与郎君多聊了。”女郎柔声,朝他行了行礼,随即便转身回屋了。
而褚沅望着女子的背影,向来平静无波的心中突然就生了几分悸动来。
…
娇珠突然觉得这几日延肆那厮又变得奇奇怪怪起来。
不仅处处与她保持距离,夜里也不来她屋里歇息了。当然他不来,娇珠自然也乐的十分自在,只是二人处在同一屋檐下的时候,延肆那时不时警惕又戒备她的眼神倒让娇珠很是恼火。
他以为他谁啊,整日里捂得严严实实,以为谁惦记他身子是的!
作者有话说:
更了6000,本咕已虚脱……
第42章、桃花丹寇
二月中旬, 春意渐浓。
娇珠院子里的几株桃花树已经全然开了,粉艳艳的桃花瓣以及那淡黄色的花蕊在细碎的阳光下都显得格外娇嫩。
娇珠站在长廊下抬手,对着阳光看自己那褪色褪了差不多的指甲盖儿, 一双黛眉轻浅蹙着。
上次青黛给她染的用的是宫里存好的凤仙花汁, 远不及六七月里现取的新鲜,染出来的颜色虽也漂亮,但总觉得不够明亮, 再者保留的时日也不够长, 褪色褪得太快。
但现下离六月还早,还未到凤仙花的开花的时节, 女郎望着那一朵朵开的艳丽的桃花, 不由得心头微动, 眼底变得亮晶晶的。
“青黛, 阿枝, 你们说若是用桃花汁水染指甲, 会不会也很好看呢。”
“婢子虽没见过, 但想必这法子也是可行的。”青黛弯着眉眼笑着回道。
阿枝闻言也点头应是。
娇珠听二人, 杏眼一弯:“那好, 反正现下也闲着无事,我们便摘些桃花来吧。”
阿枝和青黛二人本想让娇珠歇着, 她们去摘就是了,但娇珠觉得无聊,也自告奋勇要一同去摘。
青黛只得回屋给娇珠拿来了遮阳的帷帽,防止那太阳晒伤了女郎那雪白娇嫩的肌肤。
娇珠提着小竹篮, 提裙小跑到了桃树旁, 见一树的粉灿灿, 立刻兴致勃勃地摘了一小篮子, 而再见到另一根枝头上的开得格外娇艳欲滴的一朵桃花时,娇珠瞬时就伸手去摘。
谁知看上这朵的不止是娇珠,还有那花蕊里头辛苦采蜜的小蜜蜂。
就在女郎的手刚碰到那枝头,桃花心里的小蜜蜂便受惊吓了似的,“嗡嗡”一声飞了出来,直溜溜地便朝娇珠的方向冲了过来。
隔着面纱娇珠也瞧清了朝她那急速飞来的蜜蜂,霎时一双美眸瞠大,惊得尖叫了一声。
“啊——”女郎吓得接连后退可那蜜蜂依旧不依不饶,誓有那不蛰到打扰它采蜜的罪魁祸首便不罢休之意。
娇珠小时候曾被蜜蜂蛰过,知道它的厉害,此刻见那蜜蜂的冲劲儿,便慌不择路地往后连连退了几不,谁知心里太过太慌张,脚下一时踩了个空,提着竹篮便要往后摔去。
“美人(郡主)!”耳边瞬时传来青黛和阿枝二人的惊呼声。
女郎望着那朝她俯冲过来的蜜蜂,哀叹一声小脸不保便认命地闭上了眼由着身体下坠。
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下一瞬腰肢便被一只有力的胳膊给揽住,她骤然跌入了一个硬邦邦的怀里。
蜜蜂可不识人,直截了当地往来人身上扎,延肆蹙眉,挥手便将其“啪叽”一下弹飞了。
娇珠受了惊吓,片刻才反应过来。闻到怀中那熟悉的积雪味儿后,这才撩开了面纱,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吓死她了,还好没被蛰到!
许是被吓得不轻,少女的额头上都浸出了些虚汗来,此刻碎发微湿贴在脸颊两侧,杏眸湿漉漉的水润,粉颊也因气血上涌透着几分红艳艳。
看她这副胆怯的娇弱模样,延肆顿时挑眉轻嘲。
“小胆儿一个,连蜜蜂都怕,还有什么是你不怕的。”
娇珠一听这话可就不乐意了,不顾方才还是某人接了她一把才免遭摔个狗啃泥,当下便板着俏脸生气。
“主君这般笑我,那方才不接我就是了,就让妾身被那蜜蜂蛰成个大猪头算了。”娇珠推开延肆,想到方才自己那般慌张的模样,定然是丑态百出,此刻又被他这样说,霎时有些恼羞成怒。
娇珠在五岁时有一次贪玩偷偷爬树,便被蜜蜂蛰过手,当日两只小手便肿成了个馒头,吓得她阿娘连忙叫府中医士诊治,日日给她抹药酒,生怕一双手就这么毁了。所幸蛰她的不是什么毒蜂,抹上几日药酒便好了,但自那以后,娇珠对蜜蜂的阴影可也算是留下了。
“你好好地在屋里头待着,这蜜蜂能来蛰你吗?”延肆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小竹筐,里头搁着不少的桃花瓣,也不知道她又在作什么妖。
“那我不是想着摘些花来染指甲吗,喏,主君你瞧我的指甲全都褪色了呢。”说着小娘子便朝他伸手,指甲盖粉盈盈,手背肌肤白的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