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二月初九,距今不到十天。
愉贵妃了然,又想起,“母妃记得他家还有个小儿子。”
晏阙朱点点头,“李二不如李大,他仰靠李家进国子监,将来可能走恩荫这条路。”
“皇上不是最厌恶世家结权吗?”愉贵妃涂着蔻丹的手,在桌上轻点,“李家顶风作案可还行。”
晏阙朱把鱼肉挑干净刺,小碗推到晏尘时面前,“可父皇也惜才,对科举学子的行径,容忍度向来很高。”
愉贵妃深知那人秉性,不愿多说。
“李家和四皇子交情近,”蔻丹颜色有些淡,愉贵妃不太满意撇撇嘴,又嘱咐大儿子,“小阙,参宴小心些。”
“儿臣省得。”
愉贵妃收回目光,瞥见小儿子对无衣耍宝,又补充了句,“还有无衣,你多顾着她。”
太子心说,恒安王心眼比谁都多,哪需要他照顾。
“儿臣记下了。”
这时候九皇子就非常机警,“嗯?去哪儿玩?要带殿下吗?”
愉贵妃冷静扶额,“你把嘴角的米擦干净说话。”
晏尘时从善如流擦嘴,眼睛亮晶晶。
愉贵妃:“你听话吗?”
晏尘时捣蒜似的点头。
愉贵妃满意,“听话咱不去。”
晏尘时:“?”
“我要闹了。”
愉贵妃撇嘴,摆摆手,打住儿子闹腾。
“小阙,该打打该骂骂,不听话就把他送回来。”
新上的莲子羹香气扑鼻,晏阙朱正在给愉贵妃舀一小碗,听到这话,脸上笑意没收住。
“小九平日乖得很,母妃多虑了。”
“……”
愉贵妃一脸“我不懂但我大为震撼”的看向娄无衣,不太确定道,“无衣,小时很乖?”
乖不乖她说不上来,但肯定不是爱挑事的性子,“娘娘,殿下从不惹事的。”
小时在一边狗脸附和,超乖哦。
门口以离眉毛皱成麻花,忧愁自家主子用美貌蛊惑人,哎,太子爷和小王爷瞎了心吧。
本来有些震撼的愉贵妃,看着娄无衣秀眉微蹙思索道,无衣这,是不是已经有点瞎眼的征兆了。
“夜里风大,主子,快进府里吧。”之木看向站在门口紧盯马车离开的少女,心下明镜似的。
那九殿下生来讨喜,主子不心动也难。今日御花园里送花,他在旁边看着都心软。
主子年纪轻轻,就要经受这样的蛊/惑,实在辛苦。
“走吧,”娄无衣转身进门,手上那捧花依旧鲜艳欲滴。
一看到花,他就想到那九皇子,之木甩甩脑袋试图把这个念头甩出去,想了想,他决定说点正事。
“主子,先前勒死国子监饲马小厮的李府侍卫,被太子押收进了东宫。”
娄无衣紊乱的思路倏地停顿,“太子直接把人收归私牢?他疯了吧。”
就算是太子,也不能随便私自关押罪人,必须要等刑部下判决,否则一旦发现,无异自掘坟墓。
之木当时查到也是咂舌不已,“事实就是如此,太子查清楚那日疯马的情况后,便把人暗中带走,李府到现在还不清楚,只有李二公子暗自焦急。”
神不知鬼不觉把大活人从人家府里带走,太子简直越发刷新她的认知。
温润如玉君子皮囊下,手段这般狠厉决绝,难怪四皇子这些年,没有在太子手上得过多少便宜。
李府请帖,太子赴约。
娄无衣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你说,太子会怎么用这步棋?”
私自关押,滥用私刑,太子可不会让自己留这么大的祸患。
抹掉祸患最好的方法就是斩草除根。
“想来李二公子应是难入仕途了。”之木低声道。
那是必然。
或许连命都会没。
娄无衣其实挺能理解太子的行为,“若非赶去及时,当日九皇子后半生怕都要在轮椅上蹉跎。”
她早先便看出来,一旦涉及到晏尘时,太子行事作风就跟平日里大不同,果敢也狠厉得多。
只是当年因着九皇子误食本该给太子的有毒糕点,太子就把这九皇弟宠上了天,宠溺程度比起生母愉贵妃对九皇子还要过。
皇家有这样的真情,倒也难得。
“太子可容不得有人对付九皇子。”
打蛇打七寸,晏阙朱的七寸就是晏尘时,一击毙命方能绞杀大蛇,若是错过机会,就等着被大蛇反咬。
这道理之木也懂,他思索再三,“太子可能会在李府宴请时出手,主子,我们到时候……”
“必要时帮他一手。”
李家乱起来,就是四皇子阵容开乱,对她百利而无一害。
但帮的不能太明显,娄无衣沉思良久,想出个办法。
“把雁满楼给我的那堆药拿几瓶。”
该派上用场了。
作者有话说:
斩草除根
第22章 别念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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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甘七,李府宴请。
听说要去参宴,兮玉一大早就开始忙活,把娄无衣那些颜色深的衣服,款式朴素的首饰全藏起来,誓要把她打扮的像样。
娄无衣对她表示不理解,但斟酌再三,还是顺着兮玉的来,她没功夫在这事上和兮玉纠结半个时辰。
现下还有些乏,由着兮玉摆布,她还能多些时间休息。
穿穿戴戴总算最后一步,之微在门外大声禀报。“王爷,贺大少爷和贺小姐已经在府外等着了。”
兮玉耳聪目明,比娄无衣回的还快,“马上就好,别急!”
说着还要再比对手上玉簪和珠钗的成色,娄无衣被之微的话唤回神,睁眼看到自己满头珠翠配赤绯烟云绣裙,顿时感觉自己像个行走的花瓶。
她制止住兮玉还要戴上的珠钗,好商量道,“兮玉,你觉不觉得我有点像暴发户?”
兮玉瞪大眼睛:“?”
“主子您怎么想的?”
“哪家暴发户穿这么寒酸。”
娄无衣:“……”
嗯?
嗯??
最终那根珠钗还是戴在了头上。
王府门外,贺梓汐捧着脸憧憬不已。
“好久不见美人表妹,定是又美了不少,也不知今日穿的什么?”
贺行止对妹妹无时无刻发痴的行为,实在无法理解。
“无衣是女子,你发痴也要分清人。”
“是美人,”贺梓汐戳了戳她哥,煞有其事的教育他,“看脸就好,纠结那么多干什么。”
贺行止对妹妹的言论嗤之以鼻,并懒得和她多扯,事实上贺梓汐的歪理,从来不会说服到他。
趁着娄无衣还没来,贺行止决定再念叨几句妹妹。
“来之前祖父可是嘱咐过你的,我也不多说了,到了李府你别丢人现眼。”
“记得多照顾无衣表妹,别光顾着和你那堆不着调的姐妹玩闹。”
虽然那位表妹其实并不需要人照顾。
贺梓汐捂着耳朵,满脸哀怨,“你别念叨了哥,我记着的。”
她举着右手,“我保证,宴上美人表妹一刻都不会离开我视线内。”
贺行止嗤道,“你最好做得到。”
贺梓汐却没顾得继续和他斗嘴,乐呵呵跳下马车去接门口的人,“美人表妹,你今日真好看。”
娄无衣扫视她一圈,认真说道,“表姐这身也格外讨喜。”
没有姑娘家不喜欢被夸好看,哪怕贺梓汐平时大大咧咧。
“也就那样,还是你美,”为了表达有多美,贺梓汐从她一穷二白的脑容量里扒拉出形容,“美得我可以为你畅游护城河三圈。”
“……”这倒是不必了。
贺行止听不下去,“好了,上车慢慢聊,再不走宴会该开始了。”
倒是如了娄无衣的意,她几乎半宿没睡,站着哪有坐着舒服。
须臾,马车轱辘转动,绕过街角,往目的地出发。
马车里,贺梓汐逗她哥,“我说哥,母亲前两日还说吴家递帖子要跟咱们家结亲,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闭嘴,你就会跟着母亲胡来,为兄警告你,今日离吴家小姐远些。”
贺梓汐撇嘴,“吴家小姐少说有美人表妹八分美貌,哥你可别不识好歹。”
贺行止冷笑,“王家大公子也有我两分风采,改日我提点他几句,到府上做客如何?”
王家大公子长相粗犷,长得武夫模样,偏学文人作态,奈何文不成武不就,作诗只会“这么美的景”“一棵大榕树”“好多的人啊”
贺梓汐脸都绿了,“贺行止,你真是我亲哥吗?”
这种妹夫,你也看得上,生怕兄妹不能反目成仇吧。
贺行止嘴毒的要命,“怎么?你自觉配不上人家?”
他穿的竹绿绣云纹锦袍,很书生气的打扮,只眼睛是贺家人该有的鹰眸,鼻梁很高,睨着视线斜过来,硬生生多出几分犀利。
贺梓汐倒不怕他这副表情,但还是被他的话气得半死,干脆绕话题,和一直看戏的娄无衣说话。
“美人表妹,祖父让我跟你说,过几日回来歇歇,他新得一本诗集,很是想跟你探讨一二。”
娄无衣点头称好,目光瞥向贺行止,话头稍稍顿了顿问道,“祖父何不跟表哥探讨?表哥他……”
“笑死,”贺梓汐直接截断她的话,“有些人看似是临朝双杰之一,实际上连诗集都看不懂。”
贺行止:“……”微微咬牙,蓄力。
“整本诗集,我就看错了一个字,祖父也只挑了一个错。”
“考五首诗,三首都背不过的人,也好意思嘲笑我?”
“说起来,真是跟王家大公子般配呢,对吧贺家二小姐。”
贺梓汐:“???”
骂不过人,换话题反被阴阳,恼羞成怒的贺家二小姐,“贺行止!你给我滚出天启!”
贺行止不怕死的火上浇油,“这就生气了呀二小姐。”
兄妹打架,不分地点。
娄无衣慢慢移到马车角落,生怕被战火波及,贺家兄妹俩的打闹声合着街边喧闹,寻常简单的亲情充斥在身侧,叫人实在温暖。
本就有些不清醒的大脑,连着昨夜的思绪也有些乱了,脑海里浮现出许多人的笑,低声的嘱咐,关心的问候,如坠云端缥缈难寻觅。
曾经没有接触过的东西,忽然碰到,总归有些陌生。
娄无衣转动手腕的银镯,入手冰凉,触感切实,她恍惚片刻,心里静下来,闭眼养神。
窗帘掀起风,吹拂她额前细发,糟乱头绪有一刻停顿,她闻见街上冒着甜味儿的糖,甜津津混着奶香。
忽的眼前闪过一双弯弯月牙眼,笑得亮晶晶泛着碎星。
好像万物都可以在他眼里倒映。
狗狗,小废物……
她思绪顿时又变得清明。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昨夜里便睡得不踏实,早上让兮玉折腾,她都没多少力气和她纠结。
大抵是心里多了点东西,所以会乱。
幸亏贺家兄妹并未察觉她的异样。
也还好她想明白的快。
衣袖宽大,娄无衣缓慢转着手镯,不疾不徐,银镯没多久就攥的发热,可她动作很小,别人看来,只觉得她是睡着了。
接着,打闹声停下来。
她听到贺行止探出身对之木小声吩咐,慢些驾车,听到贺梓汐心疼的说美人表妹又瘦了,下巴越来越尖,听到他们说祖父每天念叨要小表妹回贺府玩几日,也感觉到身上落下薄薄毛毯,裹住她心里微弱的火苗。
作者有话说:
什么都会有的无衣宝贝,事业亲情爱情都有。
第23章 呲牙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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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去的并不算迟,但李府门前已经停了不少马车,有专门小厮牵引马车停靠,门口迎宾侍卫站姿如松,看上去十分精神。
马车转给小厮牵引,他们则跟着迎客的侍卫进府,贺梓汐跟李府小姐没有交好的,从前也并未来过李府,这番看到府里富丽堂皇装潢精致的配置,忍不住小声感叹,“李府修的可真气派,赶得上半个宫里了。”
娄无衣在车上补了觉,已经缓过劲来,被她挽着胳膊也没觉得不舒服,听到这话笑了笑,并未回答。
走进宴客院里,先来的都已经找地坐下,贺梓汐一眼瞧见交好的姐妹,高兴的挥着手,带着娄无衣坐过去。
见到他俩,坐在桌边一蓝裙女子目光停在贺梓汐身后,促狭笑笑,“哟,你这到哪儿不忘把表妹牵的牢牢靠靠,生怕谁给你抢走了。”
贵女们搭腔,“梓汐动辄美人表妹美人表妹,可不是要护的紧吗?”
“不会有人不知道贺梓汐爱美人吧,纯纯大花痴。”
“美人表妹今日打扮的确实美。”
贺梓汐笑斥她们话多,领着娄无衣坐在席上,她二人一赤一橙,亮眼的很,又是不同风格的美,叫人看得赏心悦目。
“是我的错觉吗?梓汐今日也美了不少,难道和美人待久了真能变漂亮?”
“我也正想说呢,难怪说表姊妹,咱们梓汐原来也是大美人呢。”
比不过这群人会说,贺梓汐叉着腰笑得直不起来,“你们一个个可劲挤兑我是吧,还能不能当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