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无衣对这个回答有点意外,在她看来,小殿下的身材应该属于白斩鸡那种类型,没想到听之木的意思,可能还是穿衣有型,脱衣有肉这种。
赶路无聊,主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消磨时间,走到离营地约有两三里的地方,之木发现不远处有一棵果树,果实硕大,非常解渴的长相。
“主子,”他打量左右,找到个石头,“你在这坐会儿,前面那颗果树生的诱人,我去摘几颗来。”
娄无衣始料未及,冷不丁就被人放下来坐着,之木把她脚放好,弄得好像腿断了似的小心翼翼。
“累了半天,又说了这么久话,主子你定然有些口渴。”
“我……”
话都没说完,之木飞出去老远。
行吧,我脚踝伤的重,我口渴。
春日里的阳光总是明媚的,打在人身上也不觉得多么灼热,暖洋洋的透着清香,舒服又熨帖。
娄无衣百无聊赖的打量四周,发现离那果树十步开外,居然有道悬崖,崖壁陡峭,山风呼啸,很是凶险。
也不亏这里叫做鸣春涧。
正常人看到悬崖都不会多看两眼,娄无衣也是,所以她收回了视线,却无意瞥见悬崖另一端走过来个人,提着弓背着箭筒,于是她顿住了目光。
发觉这人看起来很眼熟。
还真是熟人,“太子殿下。”
她的声音引起那人注意,讶然着神情问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追一只兔子追到这里,”晏阙朱表情惊讶,显然也很意外遇到她,“走到这里又发现崖边那颗草很像催人老,多看了两眼。”
他说完问娄无衣,“你呢?”
娄无衣把裙边提了提,露出被雁满楼简单处理过的脚踝,“受了点小伤。”
晏阙朱点头,扫视四周后,皱了皱眉,“你一个人回来的?”
娄无衣看向果树,之木人不在那,她猜想应该是去洗果子,摇摇头道,“之木去摘果子,我在这等着。”
“那便好。”晏阙朱说道。
正是时,林里忽然传来声响,像是小动物窸窸窣窣,娄无衣还没说话,晏阙朱神色一喜。
“可能是我刚刚追的那只兔子,”他对娄无衣道,“我去找找。”
娄无衣颔首,示意他自便。
看他转身原路返回,就在那悬崖边的灌木丛里晃悠,娄无衣看得眼睛疼,感觉不是很安全。
林子里窸窣的声响持续,娄无衣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劲,谁家兔子在草里“嘶嘶”吐舌头啊,只有……
娄无衣神情一凛,立马站起来,“晏阙朱!你快过来。”
晏阙朱可能也反应过来,她话音刚落,他赶忙也朝这边走,然而那蛇已经吐着信子,露着毒牙凶神恶煞的出现。
也不知道鸣春涧是个什么地方,这毒蛇差不多有人大腿那么粗,长度足有四五丈,实打实的吓人。
太子殿下没有对付猛兽的经验,下意识搭弓射箭,娄无衣叫都没叫住,直道太子作死有一套。
毒蛇痛苦的扭曲着身体,尾巴猛的朝着他抽过去,晏阙朱迅速向后躲闪,没打到他,毒蛇明显更加焦躁,又朝着他逼近。
在哪打不好,偏偏在悬崖边上。娄无衣觉得,今日太子要是掉下悬崖,那就是上天注定的,和她可没关系。
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晏阙朱,你往过来点,”她扯着嗓子喊,“后面是悬崖。”
太子殿下也知道是悬崖,只是这毒蛇紧追不放,他只能往后退,娄无衣心下无奈,耸肩摊手,看吧,这可不是我想让你出事。
昨晚还在跟雁满楼说下毒,今天太子就有可能坠崖,可以,这种和她没关系的意外事故,应该阻挡不了她和小殿下的关系。
娄无衣满意的拍拍石头,就很突然的听见耳边传来“嘶嘶”声,而且手上这个触感也不对,哪有石头滑溜溜的。
滑……她缓缓转过身,和背后直着上半身吐着腥红信子的毒蛇四目相对,比晏阙朱面前那条还要大一些,毒牙还要尖利得多。
娄无衣又把目光转向自己的手,没错,她刚刚拍的正是眼前这条毒蛇,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很想学九皇子的态度,对毒蛇打个招呼。
但她觉得毒蛇应该不吃这套,而她本人也依靠本能,把蛇一掌推开,娄无衣这时候就理解刚刚太子射箭了。
不进一步惹怒毒蛇是回事,本能又是另一回事。
蛇的报复心理真的很强,晏阙朱射了两箭,箭羽被它摔断,它反倒更加激动,大有你不死我不甘心的架势,这边还没解决,那边娄无衣忽然喊道。
“晏阙朱,朝这个射一箭。”
她低估了脚踝的伤口,又因为手边没有利器,哪怕她用内力把它打退,架不住它活跃的生命力。
他抽空看过去,神色少有裂开,怎么又来了一条,他们捅了蛇窝吗?
因着片刻失神,他面前毒蛇尾巴一甩,把他拍到了崖边,差半步就要掉下去,晏阙朱刚站直,娄无衣被那条蛇一尾巴抽过来,两个人声音都来不及发出,直接身体悬空,掉下悬崖。
之木带着果子回来,便看到主子和太子同时落崖,连惊叫的机会都没有。
崖边两条大蛇伸着脑袋往下看,竖瞳惊惧,掉……掉下去了?
之木手里果子啪嗒啪嗒掉到地上,引起崖边两只毒蛇的注意。
它们看了眼之木,又看看地上的果子,接着互相对视,竖瞳里写满荒唐,连信子都忘了继续吐。
啊?偷果子的是他。
只要我跑的够快,就没人知道我认错偷果贼,两条毒蛇扭头就走,速度很快,一溜烟就跑不见影,根本看不出来是心虚逃逸。
之木没心思去追,站在崖边半天,不知道喊了多少声,嗓子都变哑了,还是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崖壁总要长点树,能把人挂上吧。
一下子就掉到崖底,不给缓冲机会?
之木无奈,单靠他在这里喊,半点没用,眼下只有告诉愉贵妃,让她派人一起来找才行。
他飞快回营,愉贵妃正好从帐篷里出来,看到他还笑了笑,“无衣让你回来拿东西?”
“娘娘,”之木唰的跪下,“殿下和王爷掉下悬崖了。”
“真的假的?”愉贵妃眉间划过喜色。
鸣春涧崖底都是湖,小时又会武,她倒不担心会有生命危险。
而且,话本子诚不欺她。
男女主出游必掉崖,掉崖必会感情升温,她家小时和无衣果然天造地设,老天爷都帮忙。
之木僵硬抬眸,是他的错觉吧,贵妃怎么可能会语气欣喜呢。
“千真万确,”之木自责又愧疚,后悔自己刚才离开主子身边,“太子殿下和王爷被两条大蛇甩下悬崖,那崖深不见底,十分凶险,况且太子体弱,主子脚又有伤。情况紧急,还请娘娘下令速速派人去搜寻。”
“等等,”愉贵妃身形晃了晃,“你说的是殿下是太子殿下?”
之木满脸担心,“正是。”
愉贵妃顿时后仰,半靠着身边侍女,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没道理,剧情不是这样走的啊。
侍女连连给她抚背,愉贵妃深吸长气,稳稳站住,贼老天你有事吗?
小阙单会点拳脚功夫,身体又虚弱,无衣还受了伤,贼老天!
“快!”愉贵妃只觉得要命,“带人去找小阙和无衣,快去!”
“属下遵命。”
临时突发状况,找草药的那堆侍卫肯定也要回来一起去搜寻太子和王爷,之木半点不敢耽误,把人从雁满楼手边要来,又让他和九皇子赶快回营,话都顾不上多说。
风一样的来,风一样的走。
晏尘时怎么也没想到,只是小半天的功夫,自己皇兄和未来娘子就都掉落悬崖,生死未明。
雁满楼也顾不上摘草药,看之木的架势,应当不是师妹用计,而是真的陷入了危险。
两人回到营地,愉贵妃面色忧愁的坐在帐里,看到二人,没等到他们问,就把刚刚之木汇报的情况全部告知。
听完,雁满楼只觉得稀奇,“好端端的那两只蛇为什么要攻击他们?”
愉贵妃坦言,“不清楚。”
连之木都没意识到是果子的问题,也就没跟愉贵妃提到这茬。
知道儿子碍于人设不便多说,愉贵妃安慰道,“已经派人去找了,此次来鸣春涧带的人手多,今晚之前,应该能找到下崖的路。”
晏尘时心里摸不着底,“可皇兄病弱,无衣受了伤。”
即便如此,愉贵妃叹道,“眼下别无他法,只能等侍卫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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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上惶惶不安,崖下二人被水冲到岸边昏迷不醒,诚如愉贵妃所想,鸣春涧四处环水,娄无衣二人摔落的位置正好掉在一汪碧潭里。
潭水深幽,碧绿近翡翠,触手冰冷刺骨,仿若寒雪。
“嗯……”娄无衣悠悠转醒,只觉身下湿泞不堪,脚踝作痛难忍,她费劲的掀开眼帘打量所处环境。
两步开外就是还在昏迷的晏阙朱,二人如今都泡在潭水里,娄无衣咬牙使力抬起上半身,艰难的坐在岸边,瑟缩的搓了搓手臂。
崖底和山上根本就是两个温度,尤其现在太阳快要落山,面前寒潭冷气阵阵,简直像在漠北的雪地里。
娄无衣抬头看了一圈,掉下来的悬崖高有百丈,若不是崖下寒潭深幽,时有活水涌动,她和晏阙朱怕是当场做实粉身碎骨的状态。
啧,早知道刚才就没必要伪装,太子那位置肯定会掉下来,也和她没关系。非要死磕婉婉有仪不会武的人设,不敢崩,又因为脚踝刺痛弄得分神,被大蛇一尾巴甩下来,用雁满楼的话,就是说出去能让人笑三年。
娄无衣边想边揪衣服上的水,越发觉得刚才失策。
那两条蛇也是奇怪,好端端的来攻击她和晏阙朱,娄无衣表情复杂,总不能是跟晏阙朱抢那条兔子吧。
她坐着想了半天接下来该怎么办,只觉得潭边越坐越冷,于是起身准备找个稍微暖和的地方,手刚使力,冷不丁打在潭边的碎石块上。
“叮”的一声,娄无衣目光怔怔看向手腕上的银镯。
绵雪冰,娄无衣脑子宕机两秒,忍不住冒出一句脏话,她是被小废物传染了吧,脑子变得这么不好使。
方才早点用这玩意儿,自己早就回营地报喜,不是,报丧了。
又过了很久,晏阙朱意识清醒,睁开眼和两步远外满脸懊悔的娄无衣对上视线,四目相对,他恍然意识过来眼前处境。
他没有娄无衣那些纠结的心思,只想赶紧找个地方把衣服弄干,打量一圈周围,脑子转的飞快。
“你……咳,现在可还走得了路?”
娄无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实在有些提不上劲,她上辈子从来没犯过这种蠢,真是太丢人太低级了。
“你……咳咳”寒潭冰冷,晏阙朱本就连寒气都近不得身,泡在这水里将近一个时辰,当下连话都说不完全,几乎要把肺咳出来。
这么大的动静,好比震天雷响,娄无衣总算放下心里的懊悔,把它抛之脑后。
“走可能有点费劲,”她活动了一下受伤的脚踝,胀痛感强烈,又看向咳的脸通红的晏阙朱,“你现在这样怕是也没办法走远。”
晏阙朱好不容易停下来咳嗽,说话倒是利落了些,“无碍,潭边寒气太重,先找个稍微暖和的地方。”
他起身步伐有些虚弱,但踏的很稳,走到了娄无衣身边,弯腰扶她。
“我们慢点走,你脚疼就停一停。”
毕竟是小九喜欢的人,他得照顾好。
娄无衣对他这个反应有些惊讶,现在这里可没别人,他戏未免太全套。
两人一伤患一病弱,在崖底跌跌撞撞,找了半个时辰,可算遇到个山洞,面积不大,但足够容纳四五人。
晏阙朱把人扶到山洞前的石头上坐着,又咳嗽好半天,左右打量完,他决定在这附近找些柴火。
幸好山洞边就有些枯枝烂叶,他缠了缠衣袖,避免繁复的衣袍限制他动作,细心捡着柴火。
暮色已至,初春天气,白日里还暖和,夜里便有些凉气,尤其二人刚刚都泡了那么久的潭水,身上寒气重的厉害,生点火驱驱寒。
娄无衣坐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淡淡,神色平静,缓慢的把手腕上的银镯抬起来,对着晏阙朱。
如有实质的杀意在身后展开,晏阙朱眼底划过一丝暗沉,却并未转身,约摸三息,那道目光便撤开了。
天色完全沉下来,夜里挂着莹莹半月,光辉银柔洒落,缥缈似纱,又浑暗难明,勉强够人看清眼前。
晏阙朱恍若未觉方才之事,带着柴火回到山洞里,用不太熟练的手法生起火来。
这期间,娄无衣始终没说话,晏阙朱也安静着生火。太子殿下到底没有野外生活的经验,两刻钟过去,火还没生起来。
娄无衣睨了一眼他,伸手用内力附在冒着火星的枯枝上面,很快就燃起小簇火苗,晏阙朱趁势加柴。
火堆里柴木烧的噼啪作响,山洞里二人各烤各的衣服,抛开最紧急的情况,两人之间心知肚明彼此秉性,莫说虚与委蛇,便是做戏二人也懒得。
如同她初入上舍那天,二人寒暄几句,已是极限。
只是那时情况和眼前有不同,晏阙朱深知面前少女心思缜密,而且在她的角度看来,他们是对立面。
他思索半晌,决定和娄无衣开诚布公。“方才你打算对我动手。”
娄无衣面色不变,似真似假夸他,“你感觉还挺敏锐。”
晏阙朱微微一笑,唇色浅白,“怕是方才在崖上,你就有这个心思。”
否则他刚醒来时,也不会看到娄无衣满脸懊悔之色。
娄无衣摊手,不置可否。
摸不清太子眼下何意,但有的事既然已经从暗地里拿到明面上来说,她也没必要藏着掖着。毕竟依太子的手段,他对自己在漠北的所作所为,应该早已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