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梦游似得走出勤政殿,才逐渐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那……我是要准备去厉州了?”
高启之闻言笑道,“兄嫂放心,启之会随你——”
高启之还没有说完,便被陈晚照狠狠地踹了一脚,这是宫中,高启之被打了也只能忍着,他看着气冲冲走远的陈晚照,只能忍着痛一瘸一拐的跟上。
唔……倒是还好没有踹到伤口。
楚徵也没想到陈晚照会真的动手,他匆匆跟上陈晚照,看她眼睛渐渐有些发红,便低声哄着。
陈晚照瞧了眼四下,见没有宫人,便气恼的瞪向楚徵。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会点拳脚功夫,实际上连马都不会骑,你现在让我去边境,还查什么细作,若是查不到怎么办,若是回来受罚怎么办,我这些年待在后宅,朝廷的事我知道什么,现在这样赶鸭子上架,你让我怎么办,再说军营里,那些跟着你的人我都不认识……”
陈晚照越说越是委屈,差点真的掉眼泪,跟上来的高启之见状,则是越走越慢,最后索性停下了脚步在后面等着。
他看着自己那位冷漠高傲的兄长,一边顺着陈晚照的意思将他痛骂一番,一边细声细语的哄人,倒是真的开了眼界。
他挑眉看着前面的两人,脸上却露出轻慢与戏谑。
堂堂平阳侯,为了一个女子居然如此低三下四,哪还有一丝英伟的男儿意气?
他是不明白这所谓的情爱有什么了不起,不过他也不想明白。
第20章
北齐陛下的后宫并没有妃子,有的只有日夜巡逻的禁卫和照顾小太子的宫婢侍人。
宫人瞧见平阳侯与明威将军从勤政殿出来时起了争执,便没有上前打扰,而陈晚照与楚徵吵闹了一会后,也逐渐平静下来。
木已成舟,事已定局。陛下连去厉州的旨意的都拟好了,她便是不乐意又能怎么办?
高启之看着满脸颓色的女子,终于收起了看戏的心思。
“陛下既是指派我二人同去,介时启之也会在一旁帮衬,何况边境之地的将领多是侯爷麾下旧部,兄嫂现在就是平阳侯,就是整个北地边境也无人敢冒犯兄嫂。”
陈晚照一边掏着耳朵一边瞥了眼高启之,这小美人倒是会说话,若真的这么简单,还何须陛下拟旨找个检阅军务的借口。
再说楚徵归朝已有六年了,六年过去,别说是旧时麾下,就是旧时相好也未必能剩下多少情分。
“罢了罢了,你们也不必哄我,按着陛下的旨意,三日之后便要出发,眼下还是先回府准备吧。”
陈晚照说罢便先一步走了,楚徵走之前回头看了眼高启之,原本他是打算举荐高明远,谁想这高启之居然会在奏折中提到自己。
想到这楚徵的脸色也有些阴沉,若不是这些年他与边境旧部一直都有书信来往,对边境局势尚且有所掌控,此番也不会如此轻易放过他。
高启之虽然接连受了两记白眼,却不丝毫不觉得脸热,反而还优哉游哉的跟在后面,时不时与陈晚照说上两句。
只是陈晚照不怎么搭理他就是了。
这几日天气越发炎热,陈晚照被晒了一路心情便有些焦躁,原想早些回府休息,不敢刚到宫门便被几个武将拦了去路。
其中一个便是几日不曾见到的高明远。
这几人似乎是为了高启之才等在这里的,陈晚照原想避开,可几个威武壮汉直接将路堵个结实。
“侯爷,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听说高将军昨日受了重伤?”
陈晚照看着这几人,回头瞧了眼高启之,看不出来这美人儿的人缘这般好,当初楚徵负伤回京的时候,她可没见有这么多人来府上关切。
“具体如何你们还是问他自己吧,本候现在还有要事。”
陈晚照说着举了举手中的圣旨,然后绕开了众人。
众人看到圣旨自然立刻避开,只是高明远好奇的瞅着侯爷手中的圣旨,悄悄靠到高启之身边问道,“这是什么圣旨?是哪里又需要剿匪了不成?”
高启之望着陈晚照的背影摇头笑道,“天子脚下哪里有这么多匪寇,陛下只是指派侯爷去边境审查军务罢了。”
可高启之这般说完,其他几人反而更加疑惑,“以往此事不是由御史钦差前往的吗,怎么这次换成了侯爷?”
高启之正要说着,整个人却突然咳了起来,以往以一当十的明威将军,突然虚弱的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似的。
这一阵咳倒是让来的几人想起了等在宫门的目的。
“高将军,你这伤?”
高启之自然不会说自己私自离京,便只谎称是自己去京郊游玩时遇上野兽,缠斗之下受了重伤。
他这般说完,原本担忧的几人倒似放心了些许。
“原来是这般……我等还以为高将军是被什么人暗算了……”
高启之听到这话顿时也明白过来,看来这不过一日的功夫京城已经有了许多谣言。
他哈哈一笑,拍了拍身边同僚的肩膀。
“李兄莫要瞎想,高某人再不济也是堂堂三品将军,谁能在京城暗算朝廷命官?再说我这身上不过都是些皮外伤,过不了多少日子便能恢复如初。”
听到高启之这般说,高明远等几个人便也放心了许多。
“既是如此便好。”
这几人除了高明远之外,其他都是高启之在慎刑司的同僚,他们大多数今日还要当值,知晓他没有大碍便接连告辞离去了
等人散尽,高明远才一把揽住想要走人的高启之,“启之兄的话骗骗其他人还行,骗我可骗不过,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高启之身上的伤远没有他说的那般轻松,此时他已是在强撑,被五大三粗的高明远这么一堆桑,险些背过气去,他没好气的瞥了眼高明远,直到他哂笑着把手臂松开,才淡淡的回道,“确实被暗算了,不过是路上遇到几个劫匪罢了。”
远处的平阳侯正在上马车,原本高启之还想着去追一下,可被高明远拦住的功夫,侯府的马车已经走了,高启之远远地瞧着丝毫没有等他意思侯府车马,心中却有几分哭笑不得。
看来这嫂嫂是真的厌了他。
高明远却依旧不相信高启之方才所说,但是眼下高启之面色越发苍白,他也不好继续追问,不过送了高启之回高家后,他转脚便赶往了平阳侯府。
当初楚徵替老侯爷出征的时候,高明远与高启之便是他的副将,三人年纪相仿又出生入死,所以私下里便是以兄弟相称。
高启之与高明远虽是同性,但是二人非同同家兄弟。
高启之的父亲是前朝旧臣,为陛下招安后便做了太子少傅,高少傅原想让儿子也去御史台,可高启之却偏偏跑去了军营,且一混就是这么些年。而高明远则是陛下登基后钦点的武状元,没什么家世背景,只是武艺高强,才被老侯爷看中做了楚徵的副将。
而相对于心思莫测的高启之,楚徵则更喜欢耿直率性的高明远。
所以若是楚徵,高明远来问的话,他大抵也是将来龙去脉和盘说出,但此时的平阳侯已然换了芯子,高明远来府上的时候,陈晚照刚刚褪下鞋袜准备小憩。
是以管家来通报的时候,平阳侯只是疲倦的打了个哈欠,然后回了句,“不见。”
第21章
高明远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兄长了吃了个闭门羹,他听着年管家的解释,心里却只觉得大为震惊。
侯爷什么时候开始习惯午睡了?!
高明远浑浑噩噩地离开侯府,只觉得朝夕之间似乎发生了什么极大的变故,但是他完全无从得知。
原本高启之便总是神神秘秘,眼下连侯爷也变得让他捉摸不透。
高明远摸着下巴,一边走着一边摇头,他难得开始认真的思索起来。
莫不是真得应了古人常说的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
啧,男人真真没一个好东西,当初结义的情谊说淡就淡。
——
楚徵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高明远编排成这样,他正在房间里守着睡熟的陈晚照。
自打怀了璟晟,陈晚照便开始变得嗜睡,甚至于后来有时这么一睡便是一整天。
后来生璟晟的时候陈晚照因为难产还险些丧命,原先好端端的人因为生孩子虚弱的近乎没有气息,楚徵想着便觉得手脚冰凉。
从那之后楚徵便难以这个孩子产生好感,后来终于养好了些,他还没放心几日,她却欢欢喜喜告诉她又有了孩子。
无论他怎么反对,她非要生下。
楚徵坐在床边,看着睡得不知人事的陈晚照,微微的叹了口气。
他这个夫人,从认识那会就不怎么听他的话。
叫她不要舞刀弄枪不听,叫她不要偷看那些俊俏郎君不听,叫她听话不要那个孩子也不听。
就是这么固执不听话,却还总来处处怀疑他。
楚徵喃喃的抱怨着,可是睡熟的陈晚照却一句也听不到。
傍晚的时候年管家过来瞧了门,被吵醒的陈晚照招眼却看到楚徵趴在她的床边,看样子似乎是睡了许久。
男人乌黑的发丝垂在她的手边,她知道他的发丝如缎般丝滑又柔软,可是如今她却不能再触摸到。
想着陈晚照又自顾自的笑了笑,怎么会摸不到,现在他整个人都是她的了。
陈晚照笑完之后又叹了口气,然后才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何事?”
年管家听到侯爷的声音连忙道。
“侯爷,宫里的陈侍人前来宣旨。”
本来陈晚照还慢悠悠的更衣,一听是宣旨,连忙匆匆套上外袍,因为刚刚睡醒她头发还乱着,脸上还沾着几丝,醒来的楚徵瞧见她这个模样,不禁无奈道。
“不必如此惊慌,宫里的人等得起这一时半会。”
虽然楚徵这么说,但是陈晚照还是急急忙忙的熟悉打理,等她差不多准摆好了,才疑惑瞅了眼楚徵,“之前陛下不是已经下了旨意,怎么这会又来了?”
楚徵闻言摇了摇头,“这……我也不知,或许是有了别的安排。”
陈晚照一听别的安排,便开始有些想入非非,或许这去边境查细作的差事陛下准备换个人去……
此时宫里的侍人都等在侯府的院里,其他下人都跪地等着,等陈晚照一出来,望着眼前一排排高大威严的锦衣禁卫,一瞬间还有些腿软。
他们陛下真是天底下独一份的,宫里没有后妃也没有太监,连宣读圣旨所谓侍人其实都是宫里的带刀禁卫。
陈晚照正准备跪下,陈侍人便上前拦道。
“陛下说了,不是什么大事,侯爷不必行礼接旨便是。”
陈晚照下意识接过了圣旨,而等她收下之后,陈侍人便立刻堆起笑脸道,“既如此,那位便先留在贵府了,我等这就回去复命。”
陈越笑得暧昧,陈晚照心里却顿时狐疑了起来,她迅速打开圣旨,这一看才知道原来陛下让楚徵护西辽的那位公主。
西辽公主……
陈晚照正想着北齐有什么西辽公主,只见这群人退下之后,后面站着一位蒙着面纱的女子。
这女子身边还有两个婢子扶着,因为蒙着面纱,陈晚照看不出她的年纪,只觉得露出的那双眼睛妩媚动人。
“别看了,这位西辽公主恐怕已是不惑之年了。”
听到楚徵的声音,陈晚照惊的张大嘴巴,她又垂首看了眼手中的圣旨,这才终于反应过来,这位公主到底是谁。
陛下当初登基前曾率军大败西辽,议和的时候,西辽送来了和亲的公主,只是这位公主当初嫁的人并不是如今的陛下,而是前朝的那位。
且那位故去后,这位西辽公主便一直待在供奉皇室先祖的奉国寺里,按理说公主这一辈子应该就是如此了,没想到前些日子西辽居然来了使臣说是希望陛下允许可汗的妹妹的回去。
“原来如此,所以陛下是让我顺便送人。”
此时那位为西辽公主也已走上前,对着平阳侯屈膝一拜,“见过侯爷,此番还有劳侯爷护送了。”
离近了之后陈晚照还是认真的瞧了瞧这女子的眉目,除了眼尾的稍许细纹,竟丝毫看不出她已是那般年岁。
这公主倒是和楚徵这厮一个德行。
陈晚照心中羡慕不已。
“无事,既是陛下吩咐,臣自然保护公主安然无恙。”
简单的寒暄之后,陈晚照吩咐下人带公主下去安顿。楚徵一直站在旁边,他也不明白西辽为何突然要一个和亲多年的公主,但是出于谨慎他还是开口道。
“记得让年乐安多派些人手,一定要看好她,别生出什么岔子。”
陈晚照虽然心里觉得这不过一个年过四十的女人,不过她还是听从了楚徵的安排。
家里突然多了一个人,老夫人虽然依旧什么都没问,但是晚上用膳的时候陈晚照还是把前往边境,以及护送公主的事情和老夫人说了。
老夫人听到之后也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
“只管去吧,反□□上的事无需你操心。”
这段时日陈晚照也已经习惯了老夫人脾气,她说完之后便抱起璟和,轻声问着他这两日的功课,如今璟晟璟和已经不那么畏惧楚徵了,只是老夫人一直皱着眉,似乎很不放心他带孩子。
隔日陈晚照便开始着手去边境的事宜,一方面她是真的需要去检查军务,所以还需准备官印文书,以及去迎陛下指派的亲卫。
而关于细作的事,陈晚照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先从府里指派一些容貌不那么显眼的侍卫,让他们乔装一番,然后指派他们先行一步,等她到了厉州再暗中联系。
楚徵从始至终都安静的看着陈晚照的行动,只有偶尔的时候会稍稍指点一二,他还是有些意外的,明明陈晚照之前一直惊慌又退却,可真的开始着手的时候,竟让他都忍不住夸赞。
傍晚的时候,高启之又来了侯府,不过陈晚照的并没有告诉他自己私下的安排,反而是找了借口硬是把那位公主推给了高启之。
“你凭什么不愿意,你好好想想前日你受伤时是谁救了你,你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这点感恩之心都没有,楚徵是怎么有了你这样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