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离世后——金非夕笔
时间:2022-07-21 07:02:53

  原来如此,陈晚照摸了摸下巴,然后垂眸看向脸色苍白的寇探花。
  此时他的内衫已被霍太医掀开,只见那白皙的皮肤上满是青紫交错的鞭痕,而那被掀开的衣衫上也已布满脓血。
  可她瞧着这孩子,最多不过弱冠。
  原本已是大好仕途在手,却因为那一时意气险些丧命。
  陈晚照转眸望向同样喟叹可惜的大理寺卿。
  “徐麟,借一步说话。”
  楚徵闻言微微一怔,随即便跟在陈晚照身后,果然没过多久便听到陈晚照半真半假的与徐麟说起高塍与李鹤之事。
  徐少卿一直把平阳侯视作恩公,既是他口中所言自然是深信不疑,可即便如此,当他听到平阳侯说先把人拿下的时候还是迟疑了。
  “侯爷所言徐某自是信的,只是毕竟我等手中并无真凭实据,这恐怕……”
  陈晚照瞧着眼前的徐麟,不由得叹道这孩子忠厚有余变通不足。
  “那探花郎如今已在我们手里,笼统他现在昏迷着,我们便直说是他供出这二人姓名,且不说此处都是你大理寺的人,便是退一万步,你还有本候……”
  陈晚照低声说着,突然觉得那探花昏迷的时机却是妙极。
  如此为由,便是那少年醒来否认,亦或是之后没有查到证据,他们也可以他当时神志虚弱为由撇清关系。
  不过那时若是还不曾查到一二,那少年恐怕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徐麟闻言看了眼屋内,随后却蹙眉摇头道,“侯爷,这般岂不是捏造,恐怕不妥。”
  见徐麟不愿意,陈晚照气道,“本候又不是让你陷害忠良,只是找个借口查找证据罢了!便是搜查不到,大不了再把人放了便是。”
  此时徐麟脸上已经有了些许松动,陈晚照见状继续道。
  “此事牵扯不在少数,依我之见,高李与那些人之间必然有许多来往密信以及贿赂之脏款。陛下既然亲指你我二人,自然也是看重此事的,如若我等不抓紧行动,恐怕再过几日原本该有的证据也要被销毁了……”
  平阳侯说罢便抱起双臂看向徐麟,该说的她都说了,若是这厮还不愿意,大不了她自己去。
  她现在可是战功赫赫的平阳侯,还拿不了两个毛贼了?
  此时楚徵正静静的凝视着陈晚照。
  这个动作,他最是熟悉不过,往日里每每争吵,只要她摆起这个动作,便代表她再不会听他的话了。
  无论他多么气恼,也只能闷声隐忍。
  高低她是不会低头。
  “这……这真的稳妥吗?”
  见徐麟还在犹豫,陈晚照抬手揽住大理寺卿的肩膀。
  “稳妥的,那二人之事可是本候挚友亲口告知的,我信他的话,你跟着信就对了。”
  楚徵听着那声信他,眼神却瞥着陈晚照搭在徐麟身上的手臂,直到那手臂撤下,才绷着脸道。
  “夫人的计策虽是不错,可也要知晓那些人是向来狡兔三窟,你这般冲动行事,小心打草惊蛇……”
  陈晚照听着楚徵所言,也觉得有些道理,便立即改口让徐麟先派人暗中查探高李二人的平日行踪,以及他二人名下的私宅位置。
  徐麟闻言自是赞同,“今日陛下下令彻查此案,想必那些牵扯之人也是坐不住的。”
  既然打定主意,徐麟也不再犹豫,即刻便出发去安排心腹手下。
  而陈晚照则是一脸若有所思地瞧着身边的楚徵。
  “话说楚徵。”
  见男人抬眸看过来,陈晚照接着道。
  “你能最远能离我多远啊?”
  楚徵闻言拧住眉,“夫人是想问什么?”
  陈晚照见他防备随即露出几分谄媚。
  “我就是想,他们□□凡胎的去跟踪偷听多少是麻烦些,若是你的话……”
 
 
第11章 
  “我的话……?”
  楚徵冷冷的瞥了眼面前的女子,为了那少年,她都琢磨到自己夫君头上了。
  “对啊,你的话直接潜入他们府上监视岂不是事半功倍!”
  陈晚照刚说完便被楚徵浇了一头冷水。
  “别想了,我去不了。”见陈晚照沮丧,楚徵又硬着声音补充道,“我没法离你太远。”
  陈晚照闻言只好作罢,看来楚徵是指望不上了,那便让徐麟去忙活吧。
  他好歹一个大理寺卿,手下人手有的是,还能处置不了两个小官?
  打定主意之后,陈晚照便回了侯府,徐麟为了在恩公面前表现,自然也是竭尽全力暗中布置,可偏偏那高李二人模样老实得很,他带人蹲守两天两夜也没见着什么动静。
  等陈晚照休息够了,再去询问的时候,只见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只对着她苦笑摇头。
  “那这二人的私宅府邸,你可有摸清?”
  “这个下官已经探查清楚。”
  陈晚照点了点头,“那就简单了,你派人兵分两处,一处继续蹲点看好高李二人,另一处随本候去那些私宅处查看。”
  说着陈晚照又补充道,“今日傍晚行事,记得要身手好的。”
  陈晚照言罢离去,徐麟也听话前去安排,只是等他安排好了,一拍大腿惊觉不对。
  晚上行动还要手脚好的,这是查案还是私闯……
  可等他想要阻拦的时候,陈晚照已经把人带走了,徐麟只好全力蹲守高李,以防他们注意到平阳侯那边的行动。
  再说陈晚照,楚徵猜到她想法之后竟也没有劝说,反而主动当了先行到府内探路。
  “说不定,夫人的想法没有错。”
  回来之后的楚徵情严肃,他对着陈晚照道,“这李鹤私宅内夜间也有数人看守,就你们几个恐怕不妥。”
  陈晚照一听楚徵说他们人多便笑了,她不疾不徐的从怀里摸出信子,对着天空直接拉响。
  楚徵瞧着那信子脸色微变,“这……你哪里来的!”
  这是召集侯府护卫的信号弹,她嫁到侯府第一天老夫人就给她了,可惜她到死都没有来得及用。
  看着呆呆的楚徵,陈晚照乐了起来,可考虑到身边还有大理寺的打手,她只好憋着笑没有去回应楚徵的追问。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便听一阵轰隆的马蹄声,只见浑身银甲的侯府侍卫整装而来,年乐安见到信号后立刻便召齐了全部人马火速赶来。
  直到见到在隐蔽出站着的侯爷,所有人才立刻翻身下马。
  “属下来迟!”
  陈晚照满意的看着众多人马,完全没有大材小用的意思。
  “看到前面的宅院了吗,里面的人全部活捉,若是跑一个本候唯你是问。”
  之前把她仍在皇宫的事,她可还没忘记呢。
  银甲护卫听着侯爷号令,立刻便叩首领命,年乐安冲的时候心中竟还有些澎湃。
  这么多年,侯爷还是第一次在京城拉响银虎令,也不知那宅院之中究竟是何方神圣。
  难道是传说中的前朝叛党,又或是藏匿在京城他国敌寇?
  想着年乐安更加振奋了,他举起□□率先冲了上去,“侯爷说了要活的,兄弟们冲啊!一个也别放过!”
  “冲!”
  “冲啊!!”
  一时之间,京郊的竹林小院四周杀声一片,原本守着的几十个护卫顿时傻了。
  “这这这,难道有人攻打京城了……?!!”
  李鹤府中的这些打手听着外面的喊杀声,连金银细软都不要了,只想着逃命,只见他们一个个连滚带爬,可惜都还没有闯出院子,便被年乐安一枪扫了回去。
  平阳侯府的这银甲侍卫,当初都是与楚徵一起在边境殊死战过的,个个英武剽悍,武艺高强,从前楚徵带他们三百人便可破敌军三千!
  赢得几乎没有悬念。年乐安熟练地清点着绑在地上的一堆人,一共三十二个男丁,七个妇孺。
  年乐安看着跪在地上的一排人,招招手,把自己副手唤了过来。
  “你瞧着他们像什么。”
  初三看了眼一地的人,表情显得有些麻木。
  “像……一般的市井泼皮。”
  年乐安倒吸了口气,心道这帮叛贼当真狡猾,竟将他们都蒙骗了。
  果然还是侯爷慧眼如炬!
  这会陈晚照已经带着大理寺的人赶了过来。
  年乐安一见侯爷,立刻单膝叩首,“卑职幸不辱命,全部贼寇都已捉拿!”
  说罢年乐安又接着道,“侯爷,方才卑职审问的时候,这些人竟一口咬定自己只是李鹤的家丁,依卑职看,还是将他们带回去严刑拷问一番为好!”
  此时楚徵站在陈晚照身边,听到年乐安的话,他的神色竟有几分迷茫恍惚,果然没一会便听陈晚照镇定自若道。
  “不用,他们就是李鹤的家丁。”
  陈晚照说着,回头看了眼。
  此时徐麟安排给她的那几人不知为何全都笔直整齐地站着。
  “额……你们,现在立刻去搜李鹤的院子,什么暗门密事全部给本候翻出来,记住,可不能让本候银甲卫白来了。”
  江别等人都在大理寺当值数年,因为功夫不错一向都是桀骜难驯,可如全都乖巧老实地站在陈晚照面前。
  听到侯爷吩咐,立刻小鸡逐米似的点头。
  陈晚照哪里知道,自己方才随口的一句话,竟被他们当做了威胁。
  甚至于毓秀俊美的平阳侯,在他们眼中已然是凶悍可怖的杀神。
  “下……下,下官定不会让侯爷失望!”
  江别磕巴地说完,一群人便乌泱泱的冲进府邸。
  那模样,瞧着比方才的银甲卫杀气还足。
  年护卫得了陈晚照的允许终于站起身,他瞧着冲进去的几人,揣测道,“侯爷,那李鹤小贼谋反叛变了?”
  陈晚照听着迷惑的看了眼凑过来的年乐安,“怎么,区区一个李鹤能反叛什么?”
  “那……是他做了什么欺君罔上之事?”
  陈晚照闻言轻笑。
  “他做了什么,等大理寺的人出来想必就清楚了。”
  许是楚徵的形象在这些护卫心中委实太过高大耀眼,陈晚照这般说后,侍卫们依旧以为侯爷定是在谋划什么深不可测之事,所以他更加严密地看押刚刚捉拿的犯人。
  楚徵这会已经心平气和了许多,他走到陈晚照身边。
  “你可知你今日闹了这般大的动静,必将惊动到皇上。当初陛下登基便是靠的军中拥护,你如今轻易带着众多侍卫在京中横行,且不说一路上惊动了多少人,若是惹得陛下忌惮日后行事恐会艰难。”
  陈晚照扫了眼四下,见无人注意才低声笑道。
  “既然当初老夫人给我,便是我可以用,你的话确实有道理,但是楚徵,你平阳侯府并没有那么孱弱。”
  今日圆月微缺,天上星河密布,楚徵望着眼前这个笑的畅快自在的自己,却不自觉的走神起来。
  他从不会这样笑。
  自楚徵有记忆的时候,父亲母亲便已是相顾无言了,他们还是在一起,但是从不一桌吃饭,也不谈心笑闹。
  曾经他以为人与人相处便是如此。
  是以他也习惯了寡言沉默,习惯了不苟言笑,便是从前得胜凯旋,又或是后来喜得骨子。
  但是陈晚照却不是,便是她得知自己死期将至的时候,似乎也从未有过过分的忧愁。
  她还是能肆意吵闹,又或是言笑晏晏。
  有时楚徵想问,问她对于离开自己这件事,是不是从未有过半分不舍?
  ——可他又问不出口。
  看着那张的苍白的脸,楚徵连笑都艰难。
  可她却悄悄为自己定好了棺椁,然后满脸安详的躺在那个让人窒息的房间里。
  她似乎已经做好准备,并且坦然等待死期将至。
  可这样的坦然,却让楚徵感到绝望。
  心中的翻涌如同沸腾的岩浆,他无处发泄无法排解亦无所适从,只是日复一日在她面前发着不知名的怒火。
  直到那日站在棺椁前,楚徵似乎才隐约知道自己在愤怒什么。
  可那都晚了。
  她已经离开人世。
  心口的钝痛袭来,楚徵抬手捂住胸口,他一向善于隐藏情绪,无论心中怎样波澜起伏,他都可以面不改色。
  可她走得时候他才知道。
  哀伤是无法回避的。
  眼泪是如同有自我一般。
  无论他的内心如何拒绝,也不会停止一分。
 
 
第12章 
  “你瞧,他们回来了。”
  耳边传来陈晚照的声音,楚徵终于回神,他缓缓调整着自己呼吸。
  眼前的陈晚照正对他笑着。
  “……是江别那群人,看来他们搜出来不少好东西。”
  陈晚照很是得意,等迎上几人后她便装着楚徵平日的严肃模样面无表情地问道。
  “这就是全部吗?”
  江别等人被唬的彻底,恭敬地连连称是。
  “回禀侯爷,这些是十年来李鹤暗中调换的考生卷宗,甚至还有他们私下收授的账册。”
  陈晚照闻言点头,她朝楚徵的方向看了眼,却见那老鬼正抬头望着天。
  “如此甚好,江大人速去知会徐少卿,就说本候与他即刻进宫。”
  安排完大理寺的人后,陈晚照转身对着身后的年乐安道,“你带着十余人留下,其余人速速回府,注意尽量分散,切莫引人注目。”
  年侍卫闻言即刻开始安排,楚徵看着有条不紊做着安排的陈晚照,神情也渐渐舒展。
  他的晚照,即便没有他,也可以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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