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娘,男女授受不亲,还……还是换个人……”
美人话语艰难,面带薄红,陈晚照呆怔片刻后,抬手便是一记手刀。
许是因为下手太过狠快,惊得一旁的楚徵都赶过来。
“你——”
楚徵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只见陈晚照颤巍巍地指着趴在床边不省人事的高启之。
“楚,楚徵你这个兄弟也太吓人了!他他他……他居然喊我姑娘!”
楚徵看了眼昏迷过去的高启之,只觉得好生无奈,可此时陈晚照也是满脸紧张如临大敌,他微微叹息之后才开口哄道。
“你怕他作何……”
说着楚徵脸上露出几分无奈。
“有为夫在你身边,难道有谁能质疑你?再说他高启之可是私自离京,如今又是重伤在身,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把他押入大牢。”
听着楚徵这么解释,陈晚照渐渐也放松下来,不过她还是心有余悸,“你听到他方才说的话没,听那意思,他好像还能看到你,他居然能看到魂魄……这还真是……有点吓人。”
楚徵终是没忍住,象征性的点了点陈晚照的脑袋。
“你倒是好意思说旁人……”
明明他俩现在这个状况才是真的惊世骇俗。
话是这样说,但是——
“我们俩是自家人,有什么吓不吓的,他是外人啊,万一他哪天捅了出去,我可怎么办?”
不是陈晚照怕死,她都死过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她就是有点紧张,她也不是不愿意把身体还给楚徵,只是这些日子她过得还算舒服,所以暂时……暂时没有做好准备。
楚徵听着反倒哼笑了一声,他微微垂首凑近身边的陈晚照,“夫人不是总喜欢把人美心善挂在嘴边,高启之这般容貌,按夫人的道理,该是良善至极才是,怎么如今还担忧起来?”
陈晚照眨了眨眼,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自己何时与他说过这种话,但是也指不定是什么时候为了哄楚徵瞎说的。
“那能一样吗……他跟你是兄弟,跟我是什么关系,到时候他说不定就会为了你弄死我。”
陈晚照随口嘟囔着,也没想楚徵能回答什么,谁想楚徵却仿佛真的听了进去一般,陡然将目光转向昏迷着的高启之。
夫妻十载,虽然陈晚照厌恶楚徵骨子里的内敛清冷,但是实际上她也知晓他平素为人宽仁,少有真正的动怒,可此时此刻他看向高启之的神情却让她莫名紧张。
仿佛他真的在思考着她话中的可能性,然后盘算着怎么处置高启之。
“……楚,楚徵?”
听到陈晚照紧张的声音,楚徵脸上的隐戾之色也在瞬间消弭,他以为她还在担忧自己的处境便开口宽慰道。
“别害怕,为夫说了谁都不能伤害你,即便是高启之,便是他想说什么,为夫也有办法让他开不了口。”
陈晚照听着楚徵的话忸怩的绞了下衣袖,这老东西,青天白日的,说什么甜言蜜语。
趁着高启之还没有醒来,陈晚照又和楚徵商量着怎么应对他,原本陈晚照是想着来个死不承认,楚徵却不甚在意的摇了摇头。
“没有必要,为夫手中有他不少把柄,他问你是谁你直说便是,他若是胆敢对你不敬,或者你若是看他不喜,为夫到时有的是办法教训他。”
陈晚照站了一会有些累,便拉了把椅子坐下,她双手搭在椅背上,听着楚徵颜色淡淡地说着毫不留情的话,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他可是你结拜兄弟,你就这么让我欺负他?”
楚徵垂眸看着跨坐在椅上的陈晚照,半晌却只回了句,“坐没坐相。”
可即便他这么说陈晚照依旧我行我素,没过一会年管家端着煎好的药敲门进来,陈晚照叫他把药放下便把他打发出去了,为了防止高启之乱说话,所以她决定在这里看着他。
楚徵劝她不动,索性也在房间里等着。
其实他并不想在这里看着高启之。
可是他若是不在,陈晚照大抵是管不住那双不安分的手的。
当然这些话,楚徵说出来陈晚照也不会承认,所以楚徵只能一起在屋里盯守。他清楚陈晚照,她做事向来没什么耐心,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要困倦疲乏,然后干脆作罢。
事实上也确实如楚徵所料,没过多久,陈晚照便趴在椅背上就这么睡了过去。
任凭他怎么喊也没有动静的那种。
房间的门关着,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人打扰,此时房间里静谧的连香灰燃断的声音都能听到。
窗外传来几声鸟鸣,枝头的花瓣也跟着颤了颤。
楚徵一动不动的站在屋中,随着陈晚照身子一点点歪倒,他的脸色也跟着一点点阴郁起来。
床上的高启之还在无知无觉的昏睡着,直到他突然感到一股寒意。
那寒意深入骨髓,几乎立刻他便被猛然惊醒,只是他睁开眼的一瞬间便见一个人影朝他倒来,好在他张开手臂接住才没有让人摔倒。
可高启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冷硬的声音。
“抱够了吗?”
第15章
其实楚徵并不确定高启之能不能听到他声音。
陈晚照之前与他说过,当初她离世之时便再无人能够看到她听到她,所以他也只是泄愤般开口质问。
但是高启之抬头了。
那双黑漆的眼里惊骇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是长久的茫然恍惚。
“兄……兄长?”
楚徵闻言也是一怔,随即便蹙眉道,“你能听见?”
即便高启之昏迷之前已经看到两人的诡异之态,此时依旧难以接受,他猛地咳了起来,连带着手上的力道一松,原本被他虚扶住的陈晚照便整个人滑了下去。
只听重重一声,然后便是陈晚照呼痛的声音。
原本对峙的两人顿时被打断,高启之正想抬手去扶,可刚伸出手却听楚徵紧张喊道。
“晚照——”
男人的手顿时僵住,目光陡然转向那摔倒之人。
陈晚照没有理会楚徵,只是扶着椅子从地上坐起来,她被摔得有些发懵,一瞬间还在疑惑自己怎么睡在地上,直到听到高启之压抑的咳声才猛然反应过来。
她立刻站起了身,先是瞅了眼身边的楚徵,才转眸望向床上的高启之。
因为包扎伤口,此时高启之的衣衫只是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陈晚照眼睁睁的望着美人时隐时现的胸膛,一时又有些气血上涌。
她原本是盘算好来个先发制人,好好牵制高启之不许他乱说话,谁知等她开口的时候声音却怎么也硬不起来。
“你……身体可好些?”
渐渐平息了咳意的高启之终于抬起头,他一手撑在床边,一手捂在胸口,他眼见着眼前的高大男人在他眼中逐渐化作一个女子的模样,无论他怎么晃头还是努力眨眼都无法抗拒这种诡异的状况。
“多,多谢关心……我已……好多了……”
高启之忍着咳嗽回的艰难,他怔怔的望着眼前的女子,若是他没有记错,方才侯爷魂灵喊得晚照应当就是嫂夫人的闺名,也就是说,所眼前这女子很有可能就是已经过世的那位侯夫人。
明明是已死之人不仅没有离开人世,反而占据了活人的身体,眼前的这一切让一向自诩沉稳高启之心中翻起惊涛骇浪,他努力让自己冷静,可他越是如此咳得却愈加厉害,没一会双颊上又染起病态的熏红。
陈晚照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都被高启之识破,还在那双眼发直的望着眼前微微颤抖的美人,直到忍无可忍的楚徵大步走到二人中间,她才收回了视线。
屋中突然又寂静下来。
被挡住的陈晚照不死心的点了点脚尖,谁想她才刚有动作,楚徵便回头冷冷的眈着她。
被吓住的陈晚照却是一脸莫名,她只不过看一眼又碍着这老东西什么事。
高启之约莫猜到了楚徵的心思,那张虚弱惨淡的脸上却隐隐露出一丝戏谑。
平阳侯不常醉酒,为数不多的几次多也是为了他那夫人,也是因为侯爷的怨怼之言实在太让他哭笑不得,是以他至今都记忆犹新。
他大概永远都不会忘记喝醉的平阳侯,抱着酒壶又是愁怨又是恼恨的说出那句。
‘好色之徒……’
记忆回笼,高启之微微越过眼前这模糊的身影,望向他身后女子,然后嘴角微微勾起。
“可否劳驾姑娘给在下找件衣裳……”
高启之说着虚弱的拢了拢衣领,陈晚照瞧着咽了口唾沫,想想人家病着还衣不蔽体确实不好,便点了点头。
“好,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找找。”
楚徵回头看着陈晚照离开,直到她的脚步声消失,才转过头冷冷的睨着眼前的高启之。
“你在搞什么?”
相识多年,他们虽是互相信任的结拜兄弟,但是二人之间却并不算亲厚,以往可以说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但是眼下。
“兄长在说什么,愚弟有些不明白。”
高启之翻了下身子靠在床里,虽然平阳侯府的事太过匪夷所思,可若是接收了之后,似乎也没有那么复杂,反倒让他觉得颇为有趣。
高启之的聪敏才智楚徵一向清楚,但是他的自以为是和诡谲心思亦是他最厌弃的。
“你能看到我,能看到晚照,却又不作询问,想来你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
楚徵负手站着,斜阳入室,却堪堪停在他的虚无模糊的脚边,那张一贯没什么喜怒的脸上此时却有些阴沉。
“所以我再问你一遍,为什么突然刻意招惹晚照,你又想搞什么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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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可惜楚徵的质问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只见高启之笑着摇了摇头。
“但凡关于嫂夫人的事,兄长似乎都过于敏感,启之仅仅说一句话而已,你却觉得我有旁的心思。”
高启之说着抬眸看了眼床边站着的虚影,然后接着道。
“兄长都不问问我这一身伤是怎么回事吗?”
楚徵垂首睨着虚弱喘息的男人,脸色依旧冰冷,高启之知晓自己在楚徵那里是讨不来什么,索性继续道。
“其实原本愚弟也不想贸然离京的,可这三个月来派去厉州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我也是觉得需要亲自查一查这才动身前往。”
高启之说着目光瞥向了门外,此时陈晚照正抱着满怀的衣物朝这边走来。
“此次去厉州,启之并没有急着去见箫年,而是只身一人去找寻那些旧部的下落,我找了三天却没有任何消息,反倒被边境守卫怀疑起了身份,原本启之便是私自离京,故而也不想惊动过多,所以便在身份被发现之前动身离开了,回来的路上原先也都顺利,却没想到在快到京城的时候遇到一伙劫匪,还被伤成这样……”
陈晚照进屋的时候只听到一句,快到京城被劫匪所伤,顿时诧异的瞧了眼身边的楚徵。
“怎么会还有劫匪?京城境外的几处山匪不是都被你带人剿灭了吗?”陈晚照说着把满怀的衣衫递给高启之,她瞧着美人对她垂眸道谢,不禁轻飘起来,连忙温柔道。
“我也不知道你穿哪件合适,索性多选了几件,你挑喜欢的暂时将就下。”
楚徵方才还在想高启之受伤的事,听见陈晚照对高启之这般温言细语,顿时又冷了脸色,他斜斜的瞥了眼身旁的陈晚照,半晌才收回目光转而睨向高启之。
“所以,你就只是被劫匪所伤?”
正在认真挑选衣裳的高启之闻言却摇头笑道,“若不是他们以为我已死透,互相说起了辽语的话,或许事情也就这么简单了。”
陈晚照虽不懂朝政局势,但是听到高启之这般说也紧张起来,“难不成是辽人尾随你至京郊才动手?他们如今竟如此大胆?”
陛下当初之所以能顺利登基,便是靠着大败西辽的军功,这么些年过去边境安定,北齐百姓早已不将西辽放在眼里,甚至于连朝廷比起西辽也更在意前朝余党。
故而要陛下看重这件事,就一定要有确凿的证据。
“你确定听到的是辽语?”
高启之挑了件玄色的外袍搭在身后,然后忍耐着咳了几声才轻声回道,“兄长,愚弟好歹也在敌军卧底过三年……”
陈晚照瞧着美人身披薄衫,仪态更加端方俊美,便忍不住多瞄了几眼,谁想她刚收回视线,便迎上楚徵刀子似得目光,那眼神仿佛是在看贼一般,心虚之下她便只好假装是在关心战事,对着高启之干咳了声道。
“那……他们说了什么,明威将军可还记得?”
想起那时场景,高启之眉宇之间露出几分嘲弄,“他们一共有七个人,围着面巾,虽然看着眉眼和身材轮廓,应该都是齐人,但是说的辽语却非常纯正,一开始他们只是谈论如何处理我的‘尸首’,不过后来其中一个说:这样就可以和‘那位大人’交代了。”
“‘那位大人’?”
高启之听到楚徵接话,只是轻笑着点了点头,他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各自都明白对方的怀疑。
在西辽,兵卒对上级的称呼一般是首领,只有北齐才会称呼大人。
楚徵沉思了稍许,看向高启之的目光多了几分慎重。
“如此看来,你私自离京之事是瞒不住了。”
陈晚照却是越听越迷茫,她刚想询问,此时年管家却匆匆赶了过来,他轻扣了下门扉,然后对着屋内的平阳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