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鸯连着按了三次开机键,屏幕依旧是漆黑一片。
“你拿回去还没充过电?”
“……嗯。”
蒋盼羞怯地想把头埋进膝盖,小夏老师一定没见过像她这样抠门小气的女生,她以后肯定不会再搭理自己了……
“嗯,会省钱的好姑娘,知道去酒店再充电。”夏鸯捏捏她的脸,“鼓励合理薅羊毛。”
“今天省下一分钱,明天日子比蜜甜~”
蒋盼抬起头,看着夏鸯弯弯的眉眼,破涕为笑。
青榆到瑞津很远,哪怕大巴车走高速,也要开上三四个小时。
蒋盼没跟夏鸯聊几句就在颠簸中睡着了,小姑娘比刚到青榆时胖了点,肤色也匀称白净许多,脸上却还是带着疲倦神色。
一边赚钱一边上学,还不忘记参加科研比赛,对她来说还是有些吃力。
临近初秋,气温仍然居高不下,车上的同学还穿着夏季衣服,蒋盼穿着布料厚实的短袖。
这件粉色基础款的T恤,还是夏鸯刚开学时给她买的,不是很透气,颜色也算不上出挑,只是因为它最便宜,蒋盼才选了这件。
夏鸯默默把她们头顶的冷气开大了。
快到瑞津时,夏鸯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然后连着打了三个喷嚏。
再一开口,就是浓重到难以忽视的鼻音,以及干涩嘶哑的喉咙。
夏鸯不得不接受现实——
她,身体健康地折腾了五天什么事都没有,却败给了大巴车上的冷气。
作者有话说:
进入鸯鸯恢复记忆倒计时……
第34章、迟夏
夏鸯这次切实地体会到了, 什么叫做病来如山倒。
大巴车上的冷气似乎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从夏鸯下车落地到瑞津的那一刻起,喉咙就越来越痛,头也昏昏沉沉地,身上一阵阵发冷。
仿佛这一个礼拜积攒的病痛疲劳, 几个小时内都找上了她。
到了住宿酒店后, 夏鸯强打着精神安排好学生们的住处, 把房卡分发到他们各自手上,又嘱咐了一番后,才放他们去各自房间休息。
最后,前台这里只剩下他们三个带队老师。
“两个十一楼, 一个在十二楼。”夏鸯靠着前台,没心思思虑池屿和陈宥生之间的诡异气氛,有气无力地开口, “你们先选, 剩下的是我的。”
池屿唇线紧绷, 两手插进裤袋, 漆黑的眼睛沉沉地望着夏鸯。
陈宥生挑了下眉,出乎意料地选了那张在十二楼的房卡:“那我先上去休息了, 两位晚点见。”
走时,还心情颇好地哼着歌。
陈宥生走后不久,池屿拉过夏鸯的行李箱, 走到她旁边:“走吧。”
夏鸯点了点头。
池屿一直把她送到房间门口,房卡滴的一声刷开房门, 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夏鸯十分费力地抬起眼皮, 眼前人在她眼中晃晃悠悠, 有几分重影。
“池屿, 你回去休息吧, 我也要躺一会儿。”她疲倦地说。
下一秒,房门砰的一声在池屿身后关上,一只手掌贴向夏鸯的额头。
冰冰凉凉的触感很舒服,像她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糯米团雪糕。
夏鸯忍不住想离那份凉意更近些,于是又向前凑了凑。
那只手却把她按了回来。
“前些天还教育我。”池屿神色不愉,眉心紧皱在一起,口气却小心温和着,“怎么上车时还好好的,现在就病成这个样子。”
池屿一把将夏鸯抱起,小心地放在床上。
“我有带感冒药来,是按照你上次给我买的牌子预备的。等下给你吃过药,就好好躺着睡一觉。”
池屿烧了壶热水,把房间里的空调温度调高了些,“今晚的团队聚餐你就不要去了,有事给我打电话,不要自己乱跑。”
“我刚订了餐,等下你睡醒饿了按下铃,他们会把晚饭送过来。”
夏鸯烧得有点不清醒,迟钝地嗯了一声。
“明天比赛结束后有主办方组织的饭局,如果不舒服就直接推掉,不用参加。”
“……不行,要参加。”夏鸯眼底挣扎着恢复一丝清明,嘶哑着喉咙说,“谢院长嘱咐过,这顿饭和互联网+比赛一样重要。”
“行。”池屿给她掖好被子,声音无奈,“那我来当夏老师的护花使者。”
夏鸯唇色苍白,脸颊泛着两团不正常的晕红,昏沉迷蒙地躺着,烧得眼皮都抬不起来,却仍坚持着不肯入睡。
直到听到池屿的保证,这才在几秒种后昏睡过去。
“我要走了。”
池屿心疼地弯下腰,轻轻抱住夏鸯。
“鸯鸯,要快点好起来。”
他抚着夏鸯的发梢,低声说:“发烧之后,也要记得我。”
-
许是徐佳医生的治疗效果很好,那个少年又出现在夏鸯的梦里,拉着她漫山遍野的奔跑。
少年的面容还是不甚清晰,但这次,夏鸯看清了他清凌凌的眼睛。
黑亮,热烈,每一分情感都印在那双深邃温润的眼瞳里。
他又拉着夏鸯跑了一会儿,最后停在一片长满蒲公英的原野上。
“鸯鸯,我只能送你到这里啦。”少年爽朗地笑了声,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前面还有一小段路需要走,但是要你一个人走。”
“这次我,是真的真的要走啦。”
夏鸯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腕,目光恳求:“我还没记起你的样子,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少年歪了歪头:“可这些现在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诶。”
“原来我发现你把我忘了,还挺生气的。”
少年坐在地上,撩起额前的黑发,“可是后来我想清楚,也就不生气了。”
“因为这些对我来说都是没所谓的事。”
“鸯鸯心里受过伤,所以我出现的意义,我存在的全部价值,就是要来保护你。”少年笑嘻嘻地拔起一支蒲公英,递给夏鸯,“我的使命,就是想你快乐平安。”
“你记不记得我,要不要我,我都不关注。”
少年声音很温柔,像原野上吹过的一阵春风。
“我喜欢鸯鸯。”
“永远喜欢鸯鸯。”
夏鸯眼眶发涩,接过少年递来的蒲公英。
“接下来要我怎么做。”夏鸯哽咽着问。
少年双手抱头往身后的草地一躺,压倒了一小片蒲公英,飘起很多白色的毛绒。
“接下来嘛,”少年吹散了一支蒲公英,“喏,顺着它飘的方向走吧,要一直走,不要回头哦!”
夏鸯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像被人控制着身体,跟着蒲公英飘荡的方向快步地走着。
“鸯鸯!不要回头看!”
她听见少年在喊。
“就算哪天我换了身份,换了模样,换了年纪,换了脾性,我都会一直一直喜欢你!”
“你只要往前走,我会去找你!”
“……”
夏鸯轰的一下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手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蒲公英,也没听见少年最后一句喊了什么。
身上出了很多冷汗,烧也退了,只是身上还有点发烧过后的后劲儿,疲软得厉害。
夏鸯在床头柜上看到了池屿留的便签,他把睡着前嘱咐她的话又写了一遍,像是生怕她忘记了一样。
夏鸯按了送餐铃,去洗手间简单地洗了把脸,最后慢吞吞地吃完了池屿点的清淡病号餐。
也许真的是快要恢复记忆了。
夏鸯喝完最后一勺汤,漫无边际地想着,这次居然看清了少年的眼睛。
黑亮深邃,温柔清润。
像夏日池塘里最缱绻的一湾波浪。
她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
夏鸯身体恢复得算是很快,退烧之后除了身上还有点酸软无力,鼻音比较重之外,没有什么太大的症状。
她第二天还去互联网+的比赛现场观看了比赛。
池屿作为辅导老师和徐子珩同台,展示了他们在互联网的新常态下提出的新体育管理理念,并且辅助演示了他们做的体育管理系统平台。
坐在夏鸯前座的人一直在窃窃私语。
“他们学校的辅导老师也太帅了吧,网上那些自爆的帅哥老师根本不够看。”
“而且他是体育系的副教授!看脸不过二十多岁吧!呜呜呜呜体育生啊,腿那么长!他好帅我好爱!”
“你们能不能把目光放在科研上!没听池老师说那个系统是他自主研发的,根本没跟计算机院合作!他也太牛逼了吧!”
“牛逼他妈给牛逼开门,牛逼到家了!”
“……”
夏鸯没怎么参与他们这个科研项目,因为她很明确自己的身份,就是刚上班的打工人,负责给他们提供后勤保障的行政助理,保证参赛学生安全的辅导员。
今天是她第一次听到完整的汇报。
池屿……好像真的很厉害的样子。
前面座位的人还在叽叽喳喳地聊着池屿,夏鸯心中莫名生出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尽管感冒还很不舒服,精神不济,夏鸯还是坐得身体笔直,把胸前的工作牌堂堂正正地亮在正前面。
像只生了病还要昂头挺胸的小鸡。
——站在台上汇报完的池屿如是想。
晚饭前,池屿特意过来问夏鸯,要不要送她回住宿的酒店部休息。
夏鸯身体还有些不舒服,但想起谢院长强调的晚宴重要性,她还是决定挺过去。
种因得因,种果得果,既然是自己折腾了一个礼拜的结果,也要自己受着。
没有干扰工作的道理。
池屿见夏鸯这副坚决态度,没在劝她,只是告诉夏鸯跟紧他,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讲出来。
池屿一转身就遇到了徐子珩。
男生板着脸,严肃周正,和台上轻松展示幻灯片的徐子珩判若两人。
池屿按照惯例安慰道:“刚刚在台上表现的很好,再接再厉。”
徐子珩仍然站着没动。
“池老师,我知道做学生的有些话不该讲,但是既然我遇到了,就不能坐视不理。”
池屿一挑眉:“哦?你说。”
徐子珩让开路,池屿安抚地示意夏鸯在原地等他,然后跟在徐子珩身后,一直走到宴会厅外拐弯的僻静处。
“小夏姐是很好的老师,也是很好的姐姐,更是非常非常好的女生。喜欢她是件最正常不过的事,但要掌握好自己的分寸。”
徐子珩努力平缓情绪,字字铿锵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喜欢一个人,就要让她高兴,不能因为自己给对方造成困扰,对吗?”
“唔,有道理。”池屿换了个姿势,“继续说。”
“池老师,请你克制你自己,不要再去给夏老师造成困扰,你这样会让人很不舒服。”
徐子珩表情严肃,温润眼型轻轻皱起:“你不知道小夏姐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
池屿:“……???”
作者有话说:
池哥:这位同学,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我和那位高岭之花书店老板,是同一个人?
第35章、迟夏
“噢, 有喜欢的人。”
池屿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颇为玩味地挑了下眉毛,“她喜欢谁?”
徐子珩嘴角垮下来,人也颓丧了一瞬, 轻声说道:“反正不会是我。”
“也不是池老师你。”
“……”池屿轻咳一声, 单手捂嘴做严肃状, “说来听听。”
“之前小夏姐有跟我说过,她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徐子珩苦笑一声,“他是一位书店老板,很高很帅, 文学素养高。小夏姐说,只要那人多看她一眼,她就能高兴一整天。”
池屿摸着下巴, 满意地哼了一声。
徐子珩继续说:“但那个人心里有个白月光, 对小夏姐一直是模棱两可的态度。忘不掉别人却还钓着小夏姐, 简直就是垃圾!败类!无耻之徒!”
“……”池屿看着徐子珩气红的脸, 心虚地抬手摸了摸鼻梁,“没准其中有误会。”
“误会?那他怎么不和小夏姐解释清楚?”徐子珩啧了一声, “还不是个渣男。”
“……”池屿没办法再和徐子珩聊下去,也没什么和一学生解释的必要。
他回头去看夏鸯时,意外地没见到人影。
就好像, 那个座位从来就没有人坐过一样。
池屿心里蓦地有点慌张。
“你看见夏鸯去哪里了吗?”池屿问。
徐子珩向池屿身后看去,摇头说:“没注意。”
“分头找。”池屿眼神快速地在人群中逡巡一周, 没找到陈宥生的身影, 他心底的不安感急剧扩大。
脚步迈得生风。
“必须赶紧找到她。”
-
与此同时, 瑞津酒店晚宴厅的另一侧阳台。
陈宥生在夜色里点燃一支烟, 不轻不重地吸了一口, 对着外面的深蓝吐出一片烟雾。
夏鸯头有点晕,强撑着精神:“麻烦你有事快说,我不太舒服,想早点回去休息。”
陈宥生挽起软质的米白色衬衫袖子,露出肘处一道几厘米的刀疤。